聽說十八歲的港口Mafia幹部太宰治有了個閨女。

而且一看臉就知道是親的。

雖然龍頭戰爭還打得如火如荼, 但是在這種枯燥無味的戰爭生活中，港口Mafia成員們也需要一點小小的調劑。

於是。

這一個堪稱石破天驚的大瓜，就成了他們近些天最為關註和津津樂道的八卦。

而此時, 處於八卦中央的兩個人，正在太宰治位於港口Mafia附近的家中, 進行一些外人不可知的交流。

“你這名字是怎麽取的？”

太宰治抱著一堆小女孩的衣服, 站在浴室外面問道。

裏面，某個小女孩本人正在洗澡, 聲音透過不厚的門隱約傳來：“我的名字就是這個意思。”

太宰治：“？”

他琢磨了半天, 也沒想出“A—166”這個字符串和“真紀”這個日文名字有半毛錢的關系。

不過既然真紀這麽說了, 他也只能認為這是事實——直覺告訴他和書拌嘴並不是什麽明智的做法。

太宰治說：“你能換種說話方式嗎？我是說——你這種語調很容易被人發現不妥。”

真紀想了想，換上了一種自然的、屬於人類的語調：“像這樣？”

太宰治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

洗完澡擦幹，換上太宰治不知道從哪裏摸來的幼童衣服, 真紀才真正有了點人類的樣子。

太宰治眼神微妙地打量著她：“你長得和我很像。”

“因為我就是這麽設定的。”

真紀找了個沙發坐下，將一只手放在肚子上：“請問，我可以要一點食物嗎？”

“你今天一天沒吃東西？”

真紀點頭。

太宰治看上去很頭疼, 作為一個不會做飯的單身男性，他家裏能入口的除了方便面就是面包。

他不大確定小孩子會不會喜歡這種——但是看真紀面無表情地機械地啃著面包的時候, 他才察覺到, 其實他多慮了。

因為真紀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美味的東西，什麽又是難吃的。

太宰治瞇了瞇眼睛, 有些自來熟地揉了把她的腦袋。

很蓬松，很好揉。

“等戰爭結束了，”他說，“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我不需要......美味的食物。”

真紀思考著措辭：“你只需要提供能讓身體運轉的最低程度的食物給我就可以了——”

然而太宰治打斷了她。

他笑著說：“既然成為了人類, 就作為人類好好活一輩子，小姑娘。你會喜歡那些東西的。”

真紀似懂非懂地看向太宰治。

最後點了點頭。

在把真紀撿回來沒多久後。

太宰治又撿回來了一個少年, 少年有著一頭白發，太宰治說，他的能力是變成白虎。

雖然這個少年的表情一向陰沈，但是真紀知道他是個純正的人類。

太宰治很忙，沒空一直照顧他們，就把少年丟給了真紀。

真紀盯著這個叫中島敦的少年。

這是她見到過的第三個人類——真紀發現每一個人類都是不一樣的，她見到的第一個人類貪婪而且惹人討厭，第二個人類像真正的父親一樣慈祥，而第三個人類卻要比他們都不成熟許多。

中島敦似乎一直在害怕著什麽。

這種害怕在他被太宰治撿回來之後，也沒有緩解。

在被撿回來三天之後，中島敦第一次和真紀說話了。

“真紀大人，”許久不說話，少年的聲音還帶著一點啞，“您真的是太宰大人的女兒嗎？”

真紀驚訝於他的問題，或者說驚訝於他的敏銳。

似乎在這幾天的想出中，中島敦就已經看出了真紀不是一般的人類，但是在太宰治在的時候他一直沒有敢說，因為他還要仰仗著太宰治，才能在這個混亂得要命的城市活下去。

真紀更加驚訝於自己擁有了“驚訝”的情緒。

於是她看上去沈默了很久。

直到中島敦以為她不會回答了，才聽到她平淡地說：“你覺得你是太宰治的什麽人？”

中島敦楞住了。

隨即他開始認真地思考。

朋友，不，絕對不是，太宰治撿一個異能力者回家，絕對不是為了和他做朋友的。

中島敦說：“......我是他的工具？”

“唔，”

真紀沒有說對，也沒有說不對，只是道：“所以重點是你覺得你是什麽。”

中島敦頓了頓，道：“......我明白了。”

真紀不知道中島敦到底明白了什麽。

只是在那之後，太宰治偶爾會帶著中島敦出門，再一身血氣地回來。

最開始太宰治還有些擔心她會討厭血腥味，但是後來他意識到了真紀其實並沒有明確的喜好——就好像她不知道什麽樣的食物是美味的一樣，真紀對於住所和周圍的環境都沒有什麽太大的意見。

因為她不是人類，她隨遇而安。

按理來說這是很方便的事，但是太宰治卻覺得有些不滿。

彼時戰爭已經到了尾聲，作為幹部，收尾的事情和太宰治基本沒什麽關系，所以他時隔多年的有了長久的空閑時間。

把中島敦放出去散養著，太宰治開始“教導”自己的便宜閨女。

真紀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太宰治被她這麽看著，氣勢就下去了一截：“好吧，你告訴我有什麽問題？”

真紀揮了揮自己手裏大部頭的童話書，道：“我不明白我有什麽識字的必要。”

她認真地和太宰治解釋，雖然她不識字，但是在觸碰到這本書的瞬間，她就能讀取裏面的故事內容，和所有有價值的知識。

太宰治溫和地問她：“那這本童話講了什麽？”

真紀說：“一個飛行員，遇到了很多生物，最終修好了飛機，完了。”

太宰治：“它裏面有什麽知識？”

真紀抿了抿嘴：“沒有。”

於是太宰治笑了起來。

在外面的時候，或者中島敦在的時候，太宰治都很少笑——那些人都認為太宰治本來就是個不茍言笑的人，但實際上，真紀知道太宰治是個很愛笑的人。對此真紀也問過他，太宰治給出的理由是“因為你是唯一一個絕對不會背叛我的人，小姑娘”。

真紀猜想這個人平時活得肯定很累。

太宰治說：“小孩子看童話，可不是為了從裏面學習知識的——這就是為什麽我要你識字，只有靠自己的眼睛去看，才能明白裏面到底講了什麽。這就是人類的文化。”

真紀不大明白。

不過學個認字又不怎麽難。

反正她很聰明。

太宰治似乎覺得教她這件事很快樂。

他讓真紀坐在他腿上，然後指著書上的一行行字，帶著她念。

說實話，太宰治不是個很好的老師。

還好她是書，真紀想，要是換成個普通的人類幼崽，肯定受不了這種不成系統又雜亂無章的學習方法。

太宰治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這上面——而真紀對於學習，不會像人類的小崽子一樣感到枯燥厭煩，只要太宰治肯教，她就能一直學下去，於是學習進度突飛猛進。

到戰爭正式結束的時候，她已經能進行最基本的讀寫了。

之後太宰治重新忙了起來。

中島敦也在同一時間從他的房子裏搬了出去，據說他有了自己的住處和在港口Mafia中的職位——真紀直覺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但是太宰治沒有跟她說，她就沒有去問。

在家的日子也不算難熬，太宰治從圖書館給她帶來了大量的書籍。

真紀從裏面扒拉出了一篇散文，講父親的，作者寫自己因為和父親鬧別扭，幾十年沒叫“父親”這個稱呼，嘴上掛著的一直是個“餵”。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不孝”？

真紀認真思考了一會，然後意識到——她其實也沒叫過太宰治父親。

而且平時就直接叫太宰治“太宰治”。

......好像比這位作者還要不孝的樣子。

可是她明明是書，書不叫人類父親，能被稱為不孝嗎？

——然後真紀看到，作者也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他是被收養的。

真紀：“。”

她快要被人類的文化搞糊塗了。

不過她下定決心，下次看到太宰治的時候，要叫他一聲“父親”。

不過真紀沒想到的是，這個機會來得這麽晚。

太宰治幾乎半個月都沒有回家一趟。雖然真紀已經學會了基本的采買，不會把自己餓死，但是這依舊是一件反常的事。

太宰治終於回家的那個晚上，下著大雪。

他穿著長長的厚外套，純黑色的，上面沾了一層雪花，進入溫暖的房屋後，那層雪花瞬間融化了，濕乎乎的。

真紀擡起頭看著他。

眼前的太宰治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樣了——如果以前的太宰治只是有些黑暗而已，眼前的太宰治就是一片黑漆漆的泥沼，一眼望進去，都看不見底。

真紀問：“發生什麽了？”

太宰治先是搖了搖頭。

然後嘆了口氣，幾乎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我現在是港口Mafia首領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眼中有一瞬間的悲哀的光閃過。

可惜真紀沒有看懂。

她歪了歪腦袋，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應該說句恭喜。

——從港口Mafia幹部到首領，應該算是升職吧？

於是真紀揚起臉，道：“那恭喜你，父親。”

太宰治楞住了，鳶色的眼睛微微瞪大。

然後他瞇起眼睛，蹲下來，緊緊地抱住了還不到他腰高的小姑娘。

“......其實你之前問我想不想要女兒的時候，一開始我是拒絕的——因為我以為你真的會憑空給我變個哭哭啼啼的小孩出來。”他說。

真紀拍了拍他的背。

“但是現在看來，有個女兒，真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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