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開始從來不是悄無聲息的。

菲茨傑拉德, 作為神之眼——這個遍布全日本的監控系統的現任支配者，早在很久以前就聽到了一點風聲。

所以在聽到真紀所說的話時，他並沒有太過意外。

菲茨傑拉德：“但是為什麽是戰爭？你知道的, 如果只是小打小鬥的話根本用不上這麽誇張的詞，就算是上次澀澤龍彥的那件事都稱不上。”

菲茨傑拉德知道真紀在澀澤龍彥事件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所以她的感知很有說服力, 也就是說, 真紀認為接下來會發生的事要比之前的一切嚴重的多。

真紀說：“我看過龍頭戰爭的資料。”

她察覺到旁邊太宰治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在猜測她這句話的真實性。

菲茨傑拉德的聲音也變得嚴肅了一些：“龍頭戰爭的資料百分之八十都是對外禁止的, 你從哪搞來的？”

當然是系統搞來的。

真紀也不知道它是怎麽做到的, 但是事實證明, 只要肯花錢，系統幾乎無所不能。

“總之，”真紀平淡地說, “那個人要是認真出手的話，保守估計，最差也是龍頭戰爭的程度。”

菲茨傑拉德沈默了一會。

再開口的時候, 聲線都有點變化：“話可不能亂講，小姑娘, 你知不知道那八十八天——”

“橫濱史上死亡數最多的八十八天, 對吧？”

真紀清淺地笑了一下，菲茨傑拉德不知道那笑聲中是自嘲還是苦澀的意味更加多一點：“我當然知道。”

菲茨傑拉德又沈默了一會, 似乎在做什麽思考。真紀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於是她耐心地等待著。

過了很久，菲茨傑拉德才道：“你剛才說的‘那個人’是誰？”

他很擅長抓住別人話語中的重點，真紀想。

真紀說：“他叫利法, 是死屋之鼠的人。”

菲茨傑拉德的聲音看上去充滿了疑惑：“不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也不是其他俄國人？”

“我不知道他的國籍, ”真紀短暫地思索了一下，“不過他肯定不是俄國人。”

“為什麽你知道？”菲茨傑拉德說，“你聽上去對他很了解。”

這讓菲茨傑拉德感到奇怪。

消息靈通如他，也挺多是聽說過這個名字，並且知道他是個神秘主義者，至於其他的，不論是國籍還是那個人的性格，他都一無所知。

而真紀再怎麽消息靈通，也改變不了她還是個學生的事實，而一個學生是不應該知道的比“組合”的前首領還要多的。

“因為利法就是利法。”

真紀給出了一個不像是回答的回答。

沒等菲茨傑拉德繼續追問，她就主動扯開了話題：“所以，合作可以成立嗎，先生？”

菲茨傑拉德轉了一下手中的鋼筆。

他是個商人，而商人最不會做的就是放開已經擺到眼前的臉一，雖然真紀這件事準確來說是有求於她，但是最終獲利的也有他一分。所以答案是很顯然的：“什麽時候簽合同？”

真紀彎了下嘴角：“不介意的話，今天就可以——我一會過來。”

她掛上了電話。

旁邊太宰治看了一下表，挑起了半邊眉：“現在晚上七點半，你還想睡覺嗎？”

畢竟真紀這個決策是突然做的，從擬合同到檢查，再到兩邊簽字，一夜的時間也就過去了。

真紀聳了聳肩：“我當然提前準備過了——不過不準備回去倒是真的。”

她擡起眼睛，道：“您能收留我幾晚嗎？”

太宰治道：“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真紀說：“不然我就只能露宿街頭了，外面還在下雨，您不會這麽狠心的。”

太宰治笑了一下，正想說他就是個這麽狠心的人。

但是在看到小姑娘的眼睛時，那句話不知怎麽的就說不出口了。

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我跟中也說一聲，他現在肯定擔心得要命。”

真紀低下頭，小聲地說了聲謝謝，然後喝了一口已經涼透的黑咖啡——苦的要命。

她問太宰治拿了把傘，就出門了。

外面的雨依舊很大。

橫濱是個沿海的城市，因而雨水中有一股淡淡的海水的味道。

真紀打了輛車，很快就到了菲茨傑拉德所在的地方。

作為一個工作狂，菲茨傑拉德一天有大半天都待在辦公室。

真紀和他那個有點怕生的女部下打了個招呼，亞麻色頭發的年輕女孩對她羞澀地笑了笑，然後道：“還是黑咖啡嗎，太宰小姐？”

真紀有些驚異於她還記得自己的口味。

不過想來也是，能在菲茨傑拉德身邊混的好的人，肯定也有過人之處。

她點了點頭，道了聲謝，然後在菲茨傑拉德身前坐下。

菲茨傑拉德說：“我的律師隨時可以視頻聯絡，要讓他現在開始擬合同嗎？”

“不用了。”

真紀打開了自己的包，從裏面拿出了兩沓厚厚的紙，將其中一份遞給菲茨傑拉德。

菲茨傑拉德接過來，快速地瀏覽了一遍，然後擡頭看向真紀：“你早就料到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我只是喜歡未雨綢繆，”真紀假笑了一下，“而事實證明，我總是對的。”

那份文件，正是一份條例完整的合同。

菲茨傑拉德自己也有一定的法律知識，找律師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他自然能看出這份合同幾乎沒有漏洞。

他放下合同，用食指關節敲擊著座椅的扶手。

菲茨傑拉德：“在這之前，我還想問你點事。”

“您說。”

菲茨傑拉德盯著她，試圖在這小姑娘的臉上看出點破綻來。

但是，盡管真紀只有十幾歲，但是臉上那張假面卻一點不比他們這種千年的狐貍差。

看了半天，菲茨傑拉德也沒有看出她真正的情緒。

他嘆了口氣，道：“你說的那場戰爭，戰場會在哪，整個日本——還是全世界？”

“最後肯定會影響到整個世界。”

“那最初呢，”菲茨傑拉德問，“最初的戰場在哪？”

真紀楞了楞，似乎沒有想到菲茨傑拉德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準確來說，她也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雖然利法之前跟她說過要毀滅世界——但是毀滅世界也肯定要有個起點。

她微微地皺起了眉頭。

她沒有見過利法幾面，所以沒法通過他的言行舉止來推斷他會做的事情。

只能依靠直覺。

一般情況下，真紀的直覺總是不管用的。

但是在面對利法的時候，卻不知為何總會猜對。

路易莎端著咖啡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真紀微微地低著頭，似乎在沈思。

菲茨傑拉德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不要打擾真紀，路易莎有些迷茫地指了指手中的咖啡，做了個“會涼”的口型。

“是橫濱。”

真紀忽然擡起了頭，辦公室裏的另兩個人瞬間看向了她。

雙馬尾少女看上去有些迷茫，也有些微妙的恐慌，但是她很快就收斂住了自己的感情。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道：“最初的戰場肯定是橫濱。”

菲茨傑拉德問：“為什麽？”

真紀的目光剛從辦公室內的座鐘上移開，看向了外面。

窗外一片漆黑，只能看到他們的倒影。

她的聲音很小，幾乎微不可聞。

“因為這裏是橫濱......是我出生的城市。”

*****

真紀的視野範圍之外，某棟在她目光延長線上的大樓天臺上，坐著一個戴著衛衣帽子的年輕人。

雨剛剛停歇，桿子上還有點潮濕，但是利法卻好像一點都不在乎似的，隨意地坐在了上面。

這棟樓很高，在它的頂部，幾乎能看到半個橫濱。

他就這麽靜靜地看著橫濱，眼神中流轉著意味不明的光芒。

天臺的門被打開了。

陀思走到了利法旁邊，將手中的一個袋子遞給了他：“你要的咖啡。糖和奶要不要？”

利法搖了搖頭，將紙杯的蓋子打開，緩慢地喝了一口。

陀思問：“為什麽選在橫濱動手？”

這裏有港口黑手黨，還有武裝偵探社，利法明明是個謹慎的人，一般來說不會這麽大膽，但是這次就就好像鐵了心一樣，一定要選在橫濱引起這場戰爭。

利法沒有回答，只是緩慢地喝著咖啡。

過了許久，當陀思都忍不住要失去耐心的時候，他才說道：“因為橫濱對我來說是個特別的城市。”

“特別討厭？”

“不，”利法笑了一下，眼睛微微彎起，“特別喜歡。”

陀思歪了歪腦袋，似乎聽不懂他在說什麽：“那為什麽你要破壞這個城市？”

“我是喜歡這個城市。”

利法晃著兩條修長的腿：“但是我討厭人類，包括你，陀思。”

“但是你並不討厭那個小姑娘，”陀思並沒有生氣，只是平靜地道，“太宰真紀。”

“為什麽？”

利法回過頭。

笑意還沒有從他的臉上消散。

“我是應該討厭她。”他說。

“前提是，她要是個人類。”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到現在為止已經能推理出真相了。

不過推不出來問題也不大，十章以內就會解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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