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紀又狠狠地拍了兩下門。

幾秒寂靜之後, 她猛地轉過身，然後長長地出了口氣：“她們睡死過去了。”

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熄滅了打火機的火。一片黑暗中，真紀只能看到個模模糊糊的影子。那個影子一動不動, 真紀猜想，中也那雙在黑夜裏會顯得比較暗沈的湛藍色眼睛正緊緊地盯著她的臉。

她忽然就松下了勁。

真紀摸索著找了個凳子坐下, 小聲說：“……抱歉, 中也先生。”

她覺得這事她做得確實不夠明智。

不管是去找陀思妥耶夫斯基，還是瞞著中也先生。

少女在黑暗中捂住了自己的臉。

她不討厭黑暗, 但是也並不喜歡它。於是她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我們能先出去嗎？”

中也走到了門邊上。

他又打著了火, 在真紀訝異的眼神中將火焰接近了木制門板。

“中也先生……？”

真紀的話說到一半, 就被她吞了回去。

門板並沒有像她想象的一樣燃燒起來。事實上，幾乎無事發生——那小小的火舌舔舐著木頭的紋路，但是木頭卻完全沒有配合的意思。

中也敲了敲門, 沈重的木門發出了沈悶的聲音。

“防火防爆。”中也說，“經過我異能力測試——唯一出去的方法是拆了這棟墻。”

真紀的目光停頓了一下。

藏酒室裏沒有窗戶，也沒有其他任何出口。

她皺眉：“為什麽要裝這麽誇張的門？”

中也說：“……當時這種材料在打折。”

這畢竟是港口Mafia幹部的住所。雖然從外表上看上去只是座普通的、略微華麗了一點的房子, 但事實上所有的門窗都比警察的防暴盾還要堅固，門的材料都是最堅硬的木材鑲嵌鋼筋鐵板, 看似普通的墻面裏都鑲嵌著層層難以突破的密集鐵絲網。

或許最薄弱的地方, 就是剛才被摔壞的門鎖。

真紀“喔”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信還是沒信。

中也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這麽個小插曲也讓他冷靜了一些, 比起小姑娘瞞著他的事，他更加擔心呆在這種黑漆漆的地方會不會讓她感到不舒服。

真紀指了指他後面：“那個抽屜裏有些蠟燭。”

中也挑眉：“為什麽這裏會有蠟燭？”

真紀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臉頰邊的頭發：“因為我們覺得蠟燭和玫瑰在一起會更好賣——”

她頓了一下。

已經適應黑暗的眼睛看到了中也的臉，顯然這並不是個具有說服力的理由。

“好吧，”真紀說, “實際上這些玫瑰也不是用來賣的——藤原沙希你知道嗎？我跟你提過的那個房地產公司的大小姐，下個月要和她的未婚夫正式訂婚了。”

中也楞了一下。

中也：“我記得你們才高中一年級？”

“但是他們家裏企業的合作可等不到他們成年——”

真紀繞過中也, 從後面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堆蘋果形狀的蠟燭，圍成一圈擺在桌子上，然後示意中也點著它們。

真紀：“況且最近他們相處得還不錯，至少比之前好。”

剛開學的時候高發膠一直覺得藤原沙希只是個不講理的大小姐。

但是隨著時間推移，藤原身上其實也有很多可愛的地方——她長相漂亮，雖然嬌蠻但是性格直率，還算是個不錯的姑娘。

中也沈默地點著了所有的蠟燭。

因為沒有風，所以細小的火焰直直地往上燃燒著。

真紀坐在原來的位置沒有動，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一圈蠟燭——在別的任何情況下，這都應該是個無比浪漫的場景。

鮮紅的玫瑰大部分都栽種在漂亮的花盆裏，也有一些已經提前用閃亮的包裝紙和柔軟的緞帶包了起來。

在暖色系的火焰下，玫瑰的棱角都像是被磨平了，美艷中帶著一點柔和。

她註視著那些玫瑰，直到火焰晃了晃，才忽然回過神來。

真紀站起來，把椅子推回去，然後走到了門邊。

她打量著那個門鎖：“你覺得我們能把它拆下來嗎？”

固定門鎖的是兩個螺絲，十字的，縫隙並不是很大。

中也聳了聳肩：“除非你運玫瑰和蠟燭進來的時候還順便捎上了螺絲刀。”

真紀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扭過頭：“不一定要螺絲刀，像是美工刀——或者鐵尺之類的東西也可以。”

她頓了一下：“四四，抽張卡。”

R卡的堅硬程度可是跟鐵片不相上下，在這種情況下，完全可以代替螺絲刀。

系統：【宿主您是不是忘了什麽？】

真紀楞了一下。

淡藍色的半透明屏幕顯示在了她面前。

上面餘額一欄，是個鮮紅顯眼的鴨蛋。

真紀：“......對哦，我剛才破產了。”

真紀：“中也先生，你身上有現金嗎？”

中也淺淺地皺起了眉頭：“為什麽我要在家裏帶現金？”

......也有道理。

況且就算日本在線支付不發達，像是中也這樣的人，比起現金也更適應銀行卡。

然而真紀現在的級數還不能用非現金充值——感謝老天爺日本紙幣的最大面值是一萬日元，不然真紀就得經常扛著幾箱子現金跑來跑去了。

真紀一只手撐在們班上，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麽一套下來，她都餓了——之前在下面的時候，她除了一開始那些小牛排，什麽都沒吃，畢竟應付一堆醉鬼和一個太宰治就很花心死了，她幾乎連口水都合不上。

真紀放棄地坐了回去：“我能一邊吃一邊說嗎？”

中也做了個“請”的手勢。

真紀幹脆破罐子破摔地在他對面坐下，拿起塊奶油面包小口地啃了起來。

她用餘光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中也，然而中也卻不知道在想什麽，一直沒有將該問的問題問出口。

真紀當然樂得這樣，但是她也知道這不是什麽好的解決方法。

於是少女緩緩開口：“我找陀思妥耶夫斯基是為了笑面人的事——我是說，之前USJ的時候，我感覺那家夥和其他人並不是那麽合得來。”

中也：“嗯。”

真紀：“所以我想辦法找到了他的行蹤，然後用一點情報和他達成了合作。”

中也：“嗯。”

真紀：“但是我沒有完全相信他——準確地說我並不怎麽相信他，所以這只是多了個不大準確的信息來源，我甚至不會再次跟他見面——”

她頓了一下。

然後說：“中也先生，你在聽嗎？”

中也才猛地回過了神。

真紀正啃著另一塊奶油面包，兩頰微微鼓起，有點像只倉鼠。

他盯著她看了幾秒，一句話脫口而出：“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會在校內談戀愛嗎？”

真紀：“什麽？”

她幾乎忘了自己嘴裏還有面包，差點被它嗆到。

中也連忙拿起旁邊的一瓶飲料遞給她。

真紀猛灌了幾口，才好不容易避免了自己窒息而死的悲慘結局。

她咳嗽了幾聲，問道：“為什麽您會這麽想？”

中也：“因為你班上那兩個同學......你好像一點都不覺得這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真紀撩了下頭發：“他們的關系比較特殊，不過——”

“沒錯，”她說，“我們學校的情侶還挺多的，英雄科那邊大概少一點，經營科這邊大部分都是家族聯姻，不過普通科似乎大家都在談戀愛。”

因為文化差異，在日本這邊高中談戀愛是件非常普遍的事情，並不會有對此嘰嘰喳喳的家長，除了一些校規非常嚴格的學校，大部分老師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像是雄英這種校風自由的地方，老師們甚至會打趣在校內約會的小情侶。

中也看上去有些微妙的驚訝。

他皺起眉了眉頭：“有人跟你表白嗎？”

真紀拿起了另外一塊奶油面包：“偶爾有。”

雖然她在校內的名聲比較彪悍，但是真紀實際上還是個漂亮嬌小的姑娘，甚至據圓眼鏡的小道消息，她還是這屆雄英校內最可愛女生榜上的前三名。

說是“偶爾”還略微謙虛了，幾乎每個月真紀都會收到兩三份情書。

真紀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中也的神情。

難不成中也先生是那種不允許孩子在學校談戀愛的封建家長？

中也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奇怪。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扯開了話題：“為什麽要瞞著我去找陀思妥耶夫斯基？”

真紀沈默了一會。

然後有些難以啟齒地開口：“我只是不想讓您擔心。”

中也註意到她又不自覺地用上了敬語，這是真紀緊張的體現。

小姑娘有些心虛地垂下了眸子，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打下了一片稀疏的光影。

她看上去有些緊繃。

“那不是理由。”

中也聲音平靜：“我確實會擔心，但是還不至於阻止你這麽做。”

真紀的聲音變得更小了：“您不會嗎？”

中也沈默了幾秒。

“我不能保證。”

沒等真紀說什麽，他繼續道：“你本來就不該摻和進這些事情裏，”他溫和地說，“這是太宰說的唯一一句正確的話，你還太年輕了，就算想要拯救世界也可以等長大以後。”

真紀的嘴唇動了動。

她說：“但是我沒有那麽多時間。”

——光是現在，她想要升級然後得到【卡牌損壞】，就得先完成主線任務五。

而主線任務五的進度只有50%，她想要知道剩下的一半，恐怕得先找到那個叫笑面人的家夥。

中也：“為什麽？”

真紀沒有擡頭，她抿了抿嘴：“我不能說。”

她不自在地扣著手中的面包。這件事和系統有關，而所有關於系統的事情都是她下定決心要隱瞞一輩子的。

她的感受到中也的視線灼熱地落在她的腦袋上。

“我一直覺得你瞞著什麽事情，”中也說，“但是你準備一直瞞著所有人嗎？”

真紀的手指一頓。

她想說些什麽，但是中也已經繼續了下去。

他的聲音很平緩，有些低沈，帶著淡淡的啞。

“——就算是對你未來的愛人？”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秦湘湘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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