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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武侯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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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窪之處彌漫的山嵐迷霧,飄不到高坡絕崖,如今殘軍聚集在千蟲崖上,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疲憊與絕望。

“難道不是黃泉燭與體質相融……異化了?”寧靜遠猶疑著,眼神不自覺地瞟到李青舟的臉上。

“看什麽看,在下可不知道。”李青舟鼓起臉,對著他翻了個白眼。

“所以,這到底是什麽?”寧靜遠看向硯零溪。

“總之,肯定不是黃泉燭。你不妨……”硯零溪輕輕擡了擡折扇,扇柄指向葉風庭。

“確實,黃泉燭根本不是持續之毒。這麽多年,毒早就解了。”葉風庭從容應答著。

李青舟臉色突然變差,眼神裏蕩過一片虛無,隨後語氣不平不淡,“在下身上的毒是什麽,與你們無關。”

“別提這事了吧。”葉風庭隨和笑笑。

“但也許……”寧靜遠欲言,硯零溪緊接著打斷了他,“葉兄,那就談談你的身世吧。”

硯零溪隨後就朝寧靜遠使了個眼色,寧靜遠苦笑一聲,再低頭看李青舟時,發現他又睡了過去,不知是真睡還是裝睡。

葉風庭也是知趣之人,隔著篝火看著硯零溪,“那麽,為何要談葉某呢。”

硯零溪盡量半躺在石頭上,讓自己身子放松一些,“如今我們已冰釋前嫌,那葉兄也該為先前所作所為解釋清楚,不是麽?”

葉風庭淡然一笑,“也好,你談還是我談?”

硯零溪擺擺手,“我可以拋磚引玉,也希望葉兄以誠待人。”

葉風庭撫著手中赤竹笛上的紋路,“有一件事,葉某想要澄清。先前對青舟兄下毒,是杜陵北的命令。”

硯零溪眼神裏閃過一絲寒意,隨後問道:“那麽,青舟兄體內的寒血珠呢?”

寧靜遠反手拔出豐色長劍,亮起劍柄底部的血玉珠,“是這個?”

葉風庭點點頭,眼珠微微一轉,“江月樓主,可不是江月樓之主。”

成天涯聽了,冷哼一聲,寧靜遠也眉間微蹙。

“誠意啊誠意。”硯零溪卻笑得友善,“葉兄,你不想說就罷了。我們……”

“江南大倉。”葉風庭卻突然說出了這四個字,“聯盟在岳陽樓上看到的江月樓,不過只是江月樓而已。”

“什麽意思?”寧靜遠問道。

硯零溪手指在身旁石頭上劃了一個三角,“江月樓這三個字,可以指江月樓,也就是揚州的高榕閣、玉亭閣、江月閣組成的江月樓總部。但同時也可以指,江月樓勢力。”

葉風庭眼神盯向硯零溪,發覺對方同時也笑瞇瞇窺視著自己,“那葉某就直說了,如果青舟兄接任江月樓主,那立刻會被江南大倉所殺。”

“江南大倉……”寧靜遠思考著,而後恍然說道,“你是說江南道的大鹽梟團夥。”

硯零溪一邊觀察著葉風庭臉部的微小變化,一邊說道:“不錯。根據聯盟掌握的情報,江月樓除了總部之外,另有江南道的多個分支,其中最大的一支,就是江南大倉。江南大倉宗主慕承安與杜陵北是至交,掌控了江月樓八成的勢力。”

“所以為什麽江南大倉要殺李青舟?”成天涯仍在用磨刀石刮著手中劍的表面。

“岳陽樓之會,江南大倉全員缺席,已經表面了與杜陵北決裂。”葉風庭說道。

“所以江南大倉要坐視杜陵北身亡,因此所有歸屬於江南大倉的勢力全都按兵不動。我說的對麽,葉兄?”硯零溪瞇起眼,語氣中不乏試探。

“十一少是不是在想,葉某是不是江南大倉安插在杜陵北身邊之人?”葉風庭朝著硯零溪和善地一笑。

“是你挑起了江南大倉和江月樓本部的矛盾,才有了之後殺青舟的計劃?”寧靜遠眼神一冷,隨後起身,冷冽的目光看著葉風庭。

“唔,我倒不這麽認為。葉兄不是甘屈於慕承安之下的人。”硯零溪語氣試圖安撫寧靜遠。

“我去崖邊轉一轉。”寧靜遠微微一嘆,擡步向千蟲崖邊緣走去。他望向南部巖嶺,濃霧飄散的山谷之中,無數墨綠色軍服手握鐵槍圓盾的鬼兵徘徊著,一眼看去,成千上萬,猶如毒蜂群一般密布峽谷之間。

崖上東風吹拂,吹散了寧靜遠因徹夜奔襲而淩亂的發絲,他極目遠眺,外圍山谷之中,無數突厥軍結營安寨,燃燒的火盆火堆火把猶如一道火墻,從西綿延至東、從南排列到北。

內圍陰谷與鬼兵,外圍險峻與敵軍,如何才能破敵?

“等等,這是……”忽然,寧靜遠在審視部署的同時,發覺了一個現象。內圍陰森的霧蒙蒙之間,有七處亮著幽藍色燈火之處,比起徘徊山谷的鬼兵數量,這些幽燈之處的幻影更為密集。

“江月樓總部杜陵北麾下,有東閣玉亭閣領靜無瑕、西閣高榕閣領沈晏。靜無瑕是江南大倉安插之人,而沈晏則是杜陵北親信。”葉風庭目光在硯零溪臉龐上下游離著。

硯零溪明白葉風庭此刻同樣也在觀察自己的神態,以此掌握信息。他繼續說:“想來葉兄一定能在二方勢力之下周旋。所以你突然出現在岳陽,其實是抓住這個機會借機掌控江月樓。但你可想過,接下來如何與江南大倉對抗?”

“這就不勞十一少費心。”葉風庭淡淡一笑,挪開了目光,望向遠處,“閑話說的夠多了,說說眼前吧。”

“可能還要再說兩句久遠之事。”硯零溪擡扇指了指寧靜遠所立之處,“靜遠面前,也就是千蟲崖旁邊的這個山谷。”

寧靜遠聽到了硯零溪所說,他下意識朝前方山谷的一處峭壁望去,那峭壁之下立有一塊坍倒的大石碑,依稀可見以隸體刻著三個字。

“灤水谷。”

“哼,你倒是一點也不急。”成天涯忍不住跳下石頭,瞪了硯、葉二人。“困在險地,本大爺可不打算坐以待斃。”

“鬼兵在前,奇陣在後,欲速則不達。葉某認為,十一少已有對策。”葉風庭淡然一笑。

“嘁。”成天涯瞥了他一眼,朝寧靜遠所站的位置走去。

“既然葉兄也不急,那本少也講個故事。”硯零溪袍袖之內一塊墨石落入手中,在身旁巖石上畫出一個陣法的輪廓,“二十年前,杜陵北與卿若笑率領江月樓眾殺手就在這幽蝶嶺的灤水谷,與契丹軍展開了一場血戰,卻是寡不敵眾。”

“就在兵敗之際,你的父親帶著硯家衛隊趕來,用一場大霧就擊敗了契丹軍。現在想來,那便是奇門陣。”葉風庭透過火光審視著硯零溪的所畫的陣法,“這是,九宮八卦陣?”

“算是吧。”硯零溪掂了掂墨石,“八卦陣有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諸葛丞相曾將此陣傳與八名弟子,本家典籍記載為‘武侯八門’。”他在陣法旁邊依次寫下八門。

“原來如此。那想來硯家也是其中一門。”葉風庭很快推算著。

“代表休的蔣琬、生的費祎、開的董允以及傷的姜維,因季漢覆滅而斷代,其他四門弟子也退避人世遠離戰火,一直到晉代。五胡亂中原,死門弟子重現世間,名號司馬壽客,他率領義軍對抗外族。司馬壽客去世前,用計逼出了驚門弟子,也就是硯家。”硯零溪將休、生、開、傷、死依次劃去,只剩下杜、景、驚三字。

“因此,杜家會長淵陣也就不奇怪了。”葉風庭略一思索。

“葉兄為何不問,硯家作為驚門弟子卻不姓驚。”硯零溪轉頭盯著他。

“浮於外形之物,向來不是重點,甚至杜門弟子不姓杜也很正常。”葉風庭正說著,不遠處響起嘈雜之聲,隨後一隊紅衣刀兵走來,每個人臉上都顯得極為倦累。葉風庭起身,拍了拍領隊的肩,“辛苦了,去休息吧。”

“沒想到這種局勢下,葉兄還會分兵。”硯零溪也起身,打量了這支大約百人的刀兵,一股

硫硝味刺入他的鼻腔,令他不禁皺眉。

正說著,一支墨兵部小隊從西邊走來,每個人身上都帶傷,葉風庭目光微斂,“十一少,彼此彼此了。”

此時成天涯看到了這一支小隊的情形,一時間有些氣憤,“十一,你就這麽對待弟兄們!”

硯零溪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問小隊長,“外邊情況如何?”

“鬼兵在崖口發起侵擾,我們費了不少力氣才闖進來。”小隊長的身上沾滿了血汙。

“混賬鬼兵!我去消滅他們!”成天涯一甩手,獨自朝千蟲崖的西部崖口而去。

“天涯,等等。”硯零溪立即擡手攔住他,嚴肅地說:“你現在功力至多只有二三成,鬼兵只是擾亂,弟兄們足夠應付,我們現在應該……”

“現在應該冷靜!你是不是想說這個?每次都是冷靜,煩不煩!”成天涯一把撥開硯零溪,後者趔趄兩步,差點摔倒在地,身後出現一雙手扶住了他。

硯零溪擡頭,發覺寧靜遠那雙幽邃的深青色眼瞳正凝視著自己,他無奈一笑,“靜遠,沒關系。”

“我也過去吧。”寧靜遠點點頭,隨成天涯一同朝崖口支援。

“看來,你在等待時機。”葉風庭走到懸崖旁邊,望著突厥人燈火通明的營寨和布陣。

“明日白天,日出霧散之時就是最佳時機。”硯零溪看了一眼成天涯的背影,隨後也走到崖邊。

“也是最後的時機。”葉風庭淡淡一笑,手中橫笛指了指前方,“對於奇門陣,葉某是外行。此行看來是要收獲頗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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