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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以退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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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舟漫不經心一笑,似乎對硯三小姐的疑問並無興趣。寧靜遠倒是猜出了硯霰話中之意,嘀咕一句:“那個鳳陽城外奪琴之人,果然是她。”

硯零溪拍拍扇,“靜遠兄不會才猜出來吧?”

“就算你會《鳳求凰》又如何?一介賊流,在硯家被捉現行,還敢如此囂張。”硯霰冷箭般的目光對上李青舟那萬事不入其心的眼神,猶如重拳擊在棉絮上,無從發力。

“哦?”李青舟眨眨眼,無視身邊硯家侍衛,信步在東樓大堂內,“三小姐是妒在下之琴藝呢,還是……”

“你。”原本冷若冰霜的神態有些慍色,“來人,拖下去杖五十!”

“慢。”寧靜遠向右兩步,白衣周身散發的凜冽寒氣令硯家侍衛後退幾步,不得不任由他擋在李青舟身前。“他是雲玄門的人。”

“是麽。”硯霰倒是未有訝色,“那請問寧先生,這位李公子承屬雲玄門何部、哪位宗師門下?”

寧靜遠以冷靜的姿態面對,一字一句,“雲部,本人門下。”

硯零溪揮動折扇,似有空霧繚繞的一雙深灰色眼瞳饒有興致地打轉,“這下真有意思。”可以看出,無論是硯霰還是硯零海甚至是其他在場的硯家仆從,皆露出不同程度的震驚之色,現場氣氛一度變得凝重。

“哈哈哈哈哈哈。”率先打破僵局的卻是來自硯清池的蒼老笑聲。“老夫雖多年未出硯府,雲玄門的規矩卻早已爛熟於心。只有步入第七劍心者才能成為宗師,而據老夫所知,雲玄門除掌門卿若笑之外,達到第七劍心的六位之中沒有一人姓寧。”

硯三小姐同樣甩指說道:“更何況,本小姐之前見過你。你那時衣上分明繡有江月樓的標記。”

一道白霧騰騰的淡藍劍氣毫無預兆地襲來,“爹小心!”硯霰猛然拔劍,黑刃橫挑,攔在老者身前。

那淡藍劍氣猶如一團雪球打在劍鍔,寒氣如冰藤蔓延,一下子將漆黑劍刃凍成慘白色。

“哈哈哈哈哈哈。”劍後的老者不怒反笑,“劍一,落雪。十多年前老夫也被梁十三那小子來了這麽一劍。”

白劍歸鞘,寧靜遠平靜答著:“前輩慧眼。正是《雪劍》劍一。”

“看你年紀,是梁十三的徒弟吧。”老者眼神忽然變得慈祥。

“前輩與我師父是故交?”寧靜遠稍有一楞。

硯零海說道:“二十年前,你師父獨闖硯府,與家父在中央硯池決戰一天一夜不分勝負,整個硯池都被凍成了黑冰窟。”

老者眉頭舒展,笑得和藹,“今日能見其高徒,也算有緣。如此出色的寒劍氣也足以證明你領悟的第七劍心已是登堂入室。讓你門下弟子去吧。”語罷,擡手指了指桌上琴匣。

李青舟淡雅一笑,從寧靜遠身旁經過時,小聲嘟噥:“在下什麽時候成你弟子了哼。”後者笑笑,露出那種時局所迫的無奈之色。

李青舟手指已不似之前寒毒發作那般滿是凍瘡,紫痂脫去後,那雙手光潔白皙如玉,與他那俊秀容顏相得益彰。端坐奏弦之時,讓人耳目清新,更令整個大堂蓬蓽生輝。

李青舟闔目撥弦,一曲琴音,婉轉悠揚,仿佛讓人漫步空曠山野,靜聽黃鶯輕語。而後曲調一轉,清脆起伏,似是空山之中覓得一汪靜謐清泉,泉邊一朵淡藍之花,悄然在眼前綻放。

“空山無我,明鏡止水……”堂上每一個人都聽得神迷癡醉,硯零海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語。

李青舟驀然擡頭,清澈離塵的曠然眼神望向那白衣少年,淺笑著:“還記得先前你說到的《鳳求凰》嗎?”

“嗯,所以這首也是鳳求凰?”白衣少年微微一楞,印象之中,數月之前在成都彈的曲子似乎並非方才那首。

“不,是《白頭吟》。”李青舟風輕雲淡的話語飄過,卻在寧靜遠心間吹起漣漪,令他心神蕩漾。

一曲奏畢,他伸手探著近水淵的內側,只聽“哢”一聲,從其中摸出一把通體漆黑,鍍有菱形白紋的長劍,劍身上刻有隸體“玄墨”二字。

“十一少,給你了。”李青舟隨手一扔,黑劍在半空中回旋幾周,被硯零溪伸手接過。

“爹,不是說只有彈奏《鳳求凰》才能將這把劍取出的嗎?”硯霰的語氣顯然有些著急。

“三姐,琴音不在於曲本身,劍術不在於劍本身。爹剛才也說過,以劍豫琴,以琴禦劍。”硯零溪手持玄墨劍,在手中一邊把玩,一邊回答三小姐的疑問。

“有心無曲,曲隨心生;有曲無心,曲隨心滅咯。”李青舟撫著近水淵,輕聲說道。

“妙,妙啊。李少公子此曲不但餘音裊裊,且將第七劍心之‘空山無我,明鏡止水’之心巧妙糅合,可謂是琴骨劍心!老夫風燭殘年,今日能聞得此曲,實在是朝聞道夕死可。”硯清池激動不已,顫抖著雙手走向李青舟,眼裏滿是慈祥和喜悅。

硯霰啞口無言,左手緊緊攥拳,似乎有著壓抑不住的憤怨。當然這一切小細節,都被硯零溪穩穩地收入眼底。

“所以。”玄墨長劍轉過半圈,被硯零溪反握在手,“三姐此次能找回我硯家之證,厥功甚偉呀。”語罷,他走前兩步,反手將此劍遞在硯三小姐面前。

三小姐一把搶過玄墨劍,冷冷一哼,隨後語氣放緩:“十一弟謬讚了,你也出了不少力。”

硯零海依舊親善地笑著,他一手拉著硯霰,一手拉著硯零溪,“爹,既然玄墨劍已得,那今後硯家諸事……”

硯清池如今精神煥發,之前的頹色一掃而光,真正有了幾分武林前輩之神采,“萬物流轉,冬枯春興。為父也確實該真正退隱了。今後硯家諸事皆由霰兒主事,海兒、溪兒,你們要好好輔佐。記住,家和萬事興。”

“放心吧,爹。”硯零海點點頭。

“我會的,爹。”硯零溪微笑著,朝三小姐伸手。

“霰兒會讓硯家更上一層樓。”硯霰語罷,也握住了硯零溪的手,後者在握手之時有意的一掐,令她眉頭微皺,目光望去,卻只見得他依舊笑得友善。

“硯零溪,給我記著。”硯霰在心頭暗暗地說。

“那請問前輩,此琴能送給在下嗎?”李青舟忽然說道。

“當然。”硯清池拍了拍他的肩膀,讚許著:“英雄出少年。”

深夜,萬籟俱寂,唯獨硯家客房裏響起不大不小的聲音。

“我說,你今晚不是說好的住客棧嗎?”寧靜遠只穿著一件白色中衣,站在打開的客房門後,神情非常冷淡。

“哎呀,硯家主硬要留在下,豈敢不從?而且,寧大師宗難道忘了,在下火毒纏身,需要您的幾滴冷血潤喉嗎?”門外的李青舟連中衣都沒好好穿,系帶散落,敞開的衣衽露出他那白皙而結實的胸前線條。

“我可是記得,近水淵乃寒樨暗玉制成,只要接近就能壓制火毒,這個借口未免太假。再說了,硯家主接納你留宿,怎麽會把你安排到我房間?”寧靜遠隨口戳穿了對方的謊話,冷聲冷語準備關上房門。

“哎?這可是十一少安排的。”李青舟上前一步,用腳卡住木門。

“硯零溪,無恥!”寧靜遠此刻真想飛劍扔到硯零溪枕頭邊,嚇他個六魂不寧。

“阿嚏!”客房長廊那頭傳來一聲打噴嚏聲,寧靜遠與李青舟同時探頭望去。

“大晚上的還打情罵俏呢?”依舊是身披灰袍的硯零溪一面拎著燈籠,一面打趣著,但二人卻發覺,他神情中隱含著嚴肅,似在思考什麽。

突然,一個宏亮的聲音在長廊中響起:“你居然還有空在走廊裏調情。”話音剛落,成天涯化成一道黑影從廊上落下,緩緩立起的他,比硯零溪高了足足一個頭。

“喲,回來了呀,聽你的語氣好像是出事了。讓我猜猜?”硯零溪倒是沒被嚇到,也許是習慣了他這種出現方式,他晃了晃手中的燈籠,“絳州被突厥人襲擊了吧?”

“算你聰明。”成天涯撣了撣衣袖上沾的天花板灰。“我軍剛返回幽州,絳州就遇襲了。援軍估計要行軍三天才能到,怕是墨工部要栽在那裏了。”

“突厥人怎麽會突然襲擊絳州?”寧靜遠泛起疑問。

“硯家墨工部一直以來向邊關守軍提供武器支援,設在絳州,位於邊境,運輸容易,也成了突厥人的眼中釘。其實我早就算到了這一點,葉風庭他不可能算不到。”說到這裏,硯零溪忽然露出詭笑,“所以,決戰地點在絳州,這才是我的中策。”

成天涯瞥了一眼硯零溪,“這個中策真是麻煩。不過,本人這回沒幫你,你還真的讓人把家主之位搶走了。”

“傻人。”硯零溪撇撇嘴。“琴是她拿回來的,我就算拿了劍,成了家主,她會服我?她手下的墨工、墨影會服我?要這有名無實的家主有何用。”

成天涯劍眉一動,“那你還摻和做什麽,讓她得不到劍,她也當不了家主。”

硯零溪拿起燈籠柄戳了戳成天涯的胸口,“想必她現在還要為絳州之事煩心,不過有葉風庭在,估計不麻煩。而我就輕松啦,這事我們可以當作不知道。所以,多動動腦子吧,成大統領。咳,算了,你動腦子之後可能會走得更偏。”

“行,你別說了。整天葫蘆裏賣藥,煩得很。”成天涯隨手拍掉了那燈籠柄。

寧靜遠拍了拍成天涯的肩膀,“她拿著不是自己得來的劍,當上了家主,未必有多少人願意服她。這才是目的。”

李青舟瞄了一眼硯零溪,“你能力壓她一頭,又讓她知道了你並不服她,那接下來她會對你動手的。”

硯零溪朝他笑笑,“青舟兄說的對。所以那才是我的機會。而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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