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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霜林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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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曾經來過這個地方。”雙刀駱行逡巡在青竹林中,“我感覺自己明明只是走了幾個時辰,卻有一種走了好幾天、甚至好幾個月的錯覺。”

明明自己曾故意留下辨識度很強的腳印、伐倒了竹子做成標記,可是當他兜兜轉轉,一切痕跡都消失了。

“難道,這不是錯覺?”他停下腳步,一股寒意籠罩心頭,“小時候曾經聽過一個故事,一個族人曾經追著一頭鹿走入了一片雪林之中,當他獵殺了鹿,扛著肉走出山林時,卻發覺手裏的鹿肉早已風幹腐化,並且再也找不到自己的部落。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多年。該不會……”

愈加遲疑的腳步,愈發迷茫的內心,突然,一道橙色劍光刺來,看似威力強勁,其勢更是暗含章法,一瞬間變幻成七道劍光,分散到各處對竹林產生巨大沖擊。

白竹林外的曠野小屋前,重逢總有太多話要說。

“所以呢,你們這次不是因為打架才出現在這裏的,對麽?”李青舟在石凳上坐了下來,打開琴匣拿出白色藍紋的霜音琴,試著撥了一下琴弦,瑤琴發出泠泠空靈之音。“不過在下對世間紛爭真的毫無興趣。”他倚著手臂,清風霽月地對二人笑著,露出那瀟灑風流而又萬事不入其心的姿態。

寧靜遠深青色的眼眸中有一瞬閃過茫然無措,隨後他擡手介紹身旁穿著白色棉袍之人,“是這樣的,這位是硯家十一少,他這次是想要你……”

“慢。”硯零溪卻冷不防舉起折扇“啪”得打開,空無一字的灰扇面把寧靜遠的臉頰遮了個對半,硬是掐斷了他的話。

隨後硯零溪以一種與清風霽月截然相反的詭笑,盯著李青舟,“本少是來完成李公子心願的。”

“哦?心願?說說看。”李青舟笑意漸濃,看似饒有興致。

“近水淵,就在硯家。送給李公子如何?”硯零溪藏臉於扇下,空留一雙灰蒙如霧的眼。

“唔。聽著不錯嘛。”李青舟撫著下顎,眼神淡然,“可惜在下實在是懶得跑河東一趟,既然十一少認得這裏,不如為在下送來吧。”隨後站起身拍了拍寧靜遠的肩,“或者,讓他送來也行。”

“你。”寧靜遠冷峻如霜地看著他,內心有些迷惘不知如何開口。

“嗯,怎麽呢?”李青舟手臂搭在他的肩膀,那清逸灑脫的臉龐湊得極近,像在欣賞那雙深青如淵的眸。

“你當真不出去?”寧靜遠眉間在不經意中緊鎖。

“不了。”李青舟淡定回絕,隨後眼珠一轉,“當然,你留下陪在下的話,倒是不錯。”

“哈。”硯零溪一聲淡笑,伸手搭在寧靜遠肩上,“那本少與靜遠兄就此告辭。”

“嗯……”寧靜遠還略有遲疑,青眸在觸及硯零溪視線之時,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好,那我和零溪就先……”

“等等。”李青舟失望的神色一閃而過,隨之幽幽說道:“那寧兄先陪在下去個地方,可好?”

“好。”寧靜遠不假思索答應。

李青舟輕若飛花地瀟灑轉身,背對那春意尚萌、芳華漸興的曠然山野,硯零溪看不清他的表情,揣摩不出此時的心理。那青影向竹林走去,慵懶的聲音傳來,“十一少可在此稍等片刻,當然,等不急的話可以先回去,在下並不介意。”

寧靜遠平靜地望了一眼硯零溪,點點頭,“十一少,等我們回來。”

“哈。”那青衣背影似乎發出了一聲冷笑,“在下與寧兄可是寬衣解袍之交。寧兄卻對十一少如此溫情,讓在下頗為失望呀。”

“寬衣解袍?”硯零溪眉頭一抖,皺眉細想其含義。

“李、青、舟。”寧靜遠雖然表面上保持一如既往的矜平躁釋,但語氣顯然散發著絲絲涼意。

“怎麽呢?”李青舟回眸望他,目含秋波,一時令人心神蕩漾。

“語不驚人死不休。”寧靜遠冷冷說道,“我們去哪?”

“你猜。”李青舟笑得三分俏柔七分邪魅,眼前一抹春芳都覺黯然無色。

“……”寧靜遠平靜地看他,沈默著。

“靜遠兄。”硯零溪忽然喊道。

寧靜遠轉身,硯零溪將那件白色棉袍外衣拋了過來。

寧靜遠接過白袍,擡頭望見硯零溪向他點了點頭,示意他早去早回。

李青舟悠然地向白竹林走去,只是並非來時之路,幾片青色的竹葉被微風吹來,“去白頭之地。”他這句話聲調忽然低沈,猶如山間厚重的嵐霧,悶得心窒。

二人一前一後走進林中,青衣如淵,白衣如雪。

“這一片,似乎與來時那片不同。”寧靜遠攤開手,幾片瑩澈雪花落於掌心,淡藍色寒霜之氣凝聚,三片雪花化作完整的三枚六角霜晶,冰風吹過,青與白雙色的霜晶飛舞半空中。

李青舟沒有回答,只是兀自走著,雙眼微瞑,嘴角掛著一抹淡笑,墨發在青衣之後輕輕擺著。與之前的竹林截然不同,這裏始終只有細風吹拂。風雖不大,卻寒冷徹骨,伴有紛飛落雪。不多時,二人頭發皆已成花白。

霜林深處,漸漸出現除了竹子和雪地外之物——三塊立於飛雪之間的墓碑,其中兩塊並排,另一塊則歪斜一邊。

李青舟率先停駐,蹲下輕撫碑上字,半開半闔的眼中夾雜著覆雜的感情,有的向往,也有惋嘆。

寧靜遠一言未發地立於其後,凝視兩座石碑上字——“李之墓”與“杜楊之墓”,“李”字與“之墓”中間還有兩個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出第二字似乎帶有氵,不知是年代久遠還是有人為之。

而第三塊歪斜的石碑上,卻是一字未寫。

“寧兄,你明白的吧。”李青舟的語調依舊低沈,眼神凝視著墓碑,霜花飄滿修長的睫毛,一改之前風輕雲淡的神態,此刻他華發霜眉、低沈寡言,稍顯滄桑。

寧靜遠穆然如霜,俯首作揖,輕聲說道:“寧靜遠,見過三位前輩……”

一道灼熱的掌風突兀襲來,寧靜遠錯愕地擡手,卻被李青舟一把抓過,趔趄兩步,二人同時摔在雪地中。

李青舟右手撐在雪地裏,左手抓著寧靜遠的胳膊,指間的熱氣流入他肌膚,修長的睫毛之上消融的一滴雪水緩緩淌入眼眶,又從眼角流下,劃過他那顆淚痣,滴落在眼前人的側頰。他無奈苦笑,“你還是不明白。”

寧靜遠有些恍惚地看著他那顆顯眼的淚痣,平靜清塵的青眸掠過惘然,他問:“究竟我該明白什麽?”

“從成都到西陵,再到鳳陽、巫峽。現在又到了這裏,我以為你明白了。”李青舟那烏黑的眼瞳泛起幽幽波光。

“……”寧靜遠又一次沈默了,移眸向別處,嘴角輕顫。

“你先前那招劍六——白淵霜林,是你第一次用嗎?”李青舟眼神忽然變得無比尖銳。

“是。”寧靜遠幾乎不假思索。

“難道寧大師宗,能把一招從未用過的招式,全力運轉而收放自如?”李青舟不知何時起語氣變得涼意入骨。

寧靜遠一怔,隨後腦海中模糊的記憶閃過——十年前,一片雪地竹林之間,師父、招式、還有……那個孩子。

“那個孩子……”寧靜遠想到的時候眼裏閃過震驚之色,仿佛記起了深藏多年的心中陰影。

“那個孩子,是誰?”李青舟馬上揪出了這個關鍵句。

“難道是……?不可能,那個女孩,她已經死了!”寧靜遠平靜的眼神中裂開一道震驚。

李青舟忽然勾起一抹似真似幻的淺笑,“寧靜遠。”帶著默默溫情,臉頰漸漸靠近,雙眼徐徐閉上。“是喜歡我穿女裝麽……”

寧靜遠自然是註意到了他的動作,暗藍如淵的青瞳對上了眼前之人流露心扉的黑瞳。那一刻,他一如既往寒靜如冰的臉色,似那泛起春水的冰湖,一寸一寸崩裂,先前的疑惑,似乎都解開了。

輕挽過李青舟的背,後者身體一松,鼻尖下那蓄謀已久的淡紅落,兩人瞬間唇瓣相合,似絲般纏綿一處。

寧靜遠的吻如清泉般溫潤,李青舟似那久旱逢霖之人,伴隨著他原本體內的火熱烈毒,令他那唇溫不斷上升,一股原本恂恂不前的躁動如掙脫桎梏的猛獸,肆意地通過唇齒之間的纏綿來索求著熱度。

“唔……哈。”李青舟發出了喘息聲,與之前火毒初次顯現時的表現如出一轍。

與先前不同的是,他此刻身體中的燥熱通過不停地舔舐、吸吮著眼前之人溫潤的嘴唇,來發洩著身心的欲念,原本抓緊寧靜遠手臂的動作也漸漸松緩。

他們躺倒的那片雪地變得一片濕漉漉,露出了雪下的土壤色澤。

寧靜遠逐漸按捺不住,只是被動接受對方的索吻並不能滿足,他環著李青舟腰間的手微微一掐,對方瞳孔微微放大,腰部一松,口中不禁發出醉人的輕喘,隨後吻得更加用力。

趁著對方身體的放松,寧靜遠順勢摟過懷中人,一個翻身將之壓在身下,暗青的眸光少了七分淩厲霜寒,多了那流水潺潺,他溫柔地望著,隨後又是深深落下一吻。

就在欲念肆意之時,不知是時間太快,還是太慢,以至於……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一瞬間,一把鋒利的短劍掛著破空之聲,直襲著李青舟額頭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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