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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紅顏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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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的陰霾不知是何時完全散盡,紫鳶推門出去,伸了個懶腰,擡頭看著深藍夜幕中的那一輪皎月。一陣風吹來,她便打了個寒顫,乖乖地裹緊了衣裳。

這身子,果真是越來越畏寒了……

紫鳶抱著身子四下張望,院子裏很是清靜,一點兒多餘的聲響都沒有,反而讓人覺得有些寂寞了。如水的月色從青瓦屋頂傾瀉下來,像畫著一幅潑墨山水,紫鳶覺得,若是就這樣睡過去,豈不是浪費了今夜這天公作美的月光?她琢磨了一會兒,便朝前院走去。

不得不說,這武林盟主世家的碧草山莊的確修建得宏偉霸氣,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可見工匠的構思精巧和精細做工,連回廊上那些勾勒雕刻的花紋都未有重樣。

於是,她理所當然地迷路了!

這麽大的排場,也沒見個巡邏的弟子什麽的。紫鳶一邊抱怨,一邊尋找出路。她在這些蜿蜒盤亙的回廊上已經來去好些時辰了,仍是沒看見有人居住的跡象。這有錢人家的宅子,總是空著那麽多客房,也不嫌滲得慌。就在紫鳶打退堂鼓,想要試著原路返回的時候,一角翹起的屋檐從不遠處的常青樹枝葉縫隙間透出來。

紫鳶一時欣喜,屁顛顛的就沖著那檐角跑了過去。等到越來越近了,她才發現那是個僻靜的別苑,被一片用鵝卵石堆砌起來的人工湖隔斷在一個不大不小的角落裏,只有一只小小的石橋通行。

小橋那頭只有獨獨的一間房,卻並未點燈,顯示著主人不在屋中或是已經睡下。這讓紫鳶多少有些失落。但她的目光移向旁邊,卻看見一幅壯觀的景象。

屋門前種著一棵枝繁葉茂的古樹,主幹不算高,伸出的枝幹極為粗壯,底下盤根錯節,向四周蔓延。在那些擠擠挨挨的枝幹上,掛著許多不同顏色的小巧紙鶴,披著月光的清輝,風一吹,就如同水波一般蕩漾開來。

好美啊!紫鳶忍不住在心裏讚嘆了一聲,癡癡地走過去。黑色、白色、藍色的紙鶴,有新有舊,有高有低,密密匝匝地懸掛在空中,錯落有致,擡起手來,還能觸碰到紙鶴的翅膀,感覺自己也像要飛起來了一樣。紫鳶不禁對這間屋子的主人有了一絲猜測和向往,該是怎樣感情細膩的一個人,才能制造出這樣一幅生動的畫面?

就在紫鳶呆呆地欣賞這些紙鶴的時候,一道邪魅的男聲從頭頂上某處傳來。

半夜造訪,背地偷看,可不是淑女所為。

嗯?!紫鳶心頭一驚,連忙擡起頭來,四下尋找,卻哪裏見到人影?

誰?

紫鳶忍不住問了一聲,心裏猜測,會是這屋子的主人麽?接著就聽見男子咯咯的笑聲,在這寂靜的夜裏,不染纖塵,像落下的雪一樣空靈。若非那底子裏還透著半分陽剛之氣,紫鳶真懷疑自己聽到了鬼話。她循著這笑聲仔細往高處的枝葉間看去,終於瞧見一件燙金滾邊的銀色華袍從那裏傾瀉出一角。

你是誰?

紫鳶壯著膽子繼續問道。大半夜一個人坐樹上,不是裝神弄鬼,就是心理變態!

緊接著她便感覺到從樹上刮來一道風,眨眼之間吹到她面前,隨之而來的還有那銀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如同鬼魅,將一張鳳眼丹唇的俊臉湊近她,一根指頭挑起她的下巴,仔細的將她瞧了一下。

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嘖嘖,這莫呆子的口味,真是越來越奇怪了。他吐氣如蘭,眨巴了兩下霧蒙蒙的眼睛,嘴角微翹,勾出一抹傾城的笑容。

紫鳶的面頰微微一紅,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這聽著明明是個男人的聲音,怎麽近到跟前來看,卻是一張比女人還要美的臉?若非那滿頭如瀑青絲被羊脂玉冠高高豎起,而不是挽了個插滿珠花的發髻,她真要以為這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了!

唔,等等,莫呆子?他指的是誰?

還有……乳臭未幹?!

餵餵,你誰啊?反應過來他說的可不是什麽誇獎的好話,紫鳶立馬就翻臉了。別以為長得一張無可挑剔的臉蛋,就可以隨便評價別人了!

那美人兒挑眉道:這句話似乎應該我問你才對吧?

不男不女,背地偷看,我看你也不像什麽君子!紫鳶將先前那句話恭敬奉還。

誰知美人兒不但不生氣,反而嫣然一笑,道:還不錯,會舉一反三。只可惜,腦子太聰明的女人,一般都命途坎坷。

紫鳶白了他一眼,嗔道:借你吉言,我恰好就是那部分人中的‘不一般’。不過你就可憐了,因為長得像女人的男人,命途一定都很坎坷。

美人兒看著紫鳶加重一定二字時那有仇必報的模樣,不禁一陣好笑,連聲嘆道:哎呀呀~怎麽辦?都被你‘看光’了,你可要對人家負責!

負責?紫鳶咋舌。她又不是看了他的裸.身,要負什麽責?再說,一個男人說出這種話來……紫鳶本以為自己會起一身雞皮疙瘩,可是摸了摸胳膊,滑溜溜的一點反應都沒有。於是她不得不承認,長著這麽一張妖孽面孔的男人,就是拽著你的衣角撒嬌都絲毫不會有違和感!

不過,這來路不明的美人恩她可無福消受,尤其是大半夜的莫名其妙黏上來這樣一個看似風流多情的家夥,還笑得一臉風塵,多半沒好事。她趕緊擺手撇清說:我看你什麽了?你可別誣賴我!美男計對我沒用。頓了片刻,她又自言自語一般地加了一句。……唔,美人計對我也沒用!

那,美酒呢?美人兒說著,舉起手中那只青瓷酒瓶來,在紫鳶面前晃了晃。這樣一個妖孽作出的邀請,無論對男人還是女人來說,似乎都充滿了強烈的誘惑力。

誰知紫鳶偏偏不吃這一套,攤了攤手說:美酒自然是好的,可惜本姑娘從來不跟旁人喝。

哦?一個人淺酌,豈不寂寞?美人兒鳳眉微挑,不以為然。

紅燭照雙鬢,美酒配姻緣。第一杯,自然留給夫君。怎會寂寞?紫鳶勾唇反問。

美人兒聞言楞了半晌,腦海中幾近塵封的記憶被紫鳶這兩句挑開,記憶之水洶湧而來,將他溺入無法呼吸的深海。那一年,伊人紅妝,巧笑嫣然,在酒肆樓閣臨窗的座位上,擋住他遞過去的酒,低頭笑道:女兒紅,釀的是姻緣,這杯酒,還是待公子釀出自己的味道時,再請仙兒喝吧。

為何、為何……他們卻終究等不到那天?

紫鳶見美人兒陷入了深思,那只手將酒壺握得緊緊的,修長的五指根根指節泛白,便暗自揣測是不是自己哪句話說錯了觸了他的逆鱗。這種情況下,還是先溜為妙!

那個,時候也不早了,酒你就自己慢慢喝吧,小女子我不奉陪了。紫鳶一邊賠著笑,一邊往後退,伺機找機會溜過小橋。好像過了那段橋,她就能安全似的。

誰知那美人兒忽然冷笑一聲,閃身到她近前,貼近了她的面頰問道:月亮還沒下山,你這麽急著去哪兒啊?

月、月亮下山?這跟月亮有什麽關系?紫鳶忽然想到了什麽,頭皮頓時發麻。鬼魂是夜間才能出來的,月亮下山以後,就要日出了,對它們來說,那時才是該回家休息的時候!

難道說,眼前這東西真的是……

紫鳶越想越覺得後怕,背後嘶嘶地躥著涼氣,雞皮疙瘩也跟著直往外冒。早就覺得這大宅子裏人跡罕至,陰森森的讓人滲得慌了,沒想到這阿飄還真給面子,嗖的就冒出來見她了!

我、我好像有點冷。

紫鳶硬著頭皮一邊說一邊往後退。

誰知那家夥卻步步緊逼,笑道:那不如來我懷中,會讓你溫暖哦~——不不不,紫鳶仔細一看,他的雙腿隱沒在長袍中間,下面沒有露出腳來,整個人更是漂浮在空中。他根本就不是在邁步子,而是在飄啊!

你、你、你別過來!

它被月光照得蒼白的面上帶著清冷的微笑,一雙紅唇越發顯得刺眼,對紫鳶迸發出輕柔的聲響。

怎麽了?你很怕人家?

我、我哪有?紫鳶想著,得先把它穩住,一定不能讓它發現她已經發現了它的秘密,可是她偏偏沒有發現,她已經退到了水池邊上。

那,就過來陪陪我吧~轉瞬之間,它的身子如風一般飄了過來,直逼到紫鳶跟前。

啊——紫鳶驚恐地抱住頭,誰知往後一腳踩空,整個兒向後倒去,一頭栽進了結了一層薄冰的池水裏。冰面立時碎裂開來,紫鳶跌落水中,刺骨的冰涼侵襲全身。

救、救命……

那美人兒探頭看著紫鳶在水裏撲騰,笑得都直不起腰,半晌才抹著眼淚說道:得了吧,別裝了,那水池最多只有脖子那麽深,能淹死人才怪!

可是下一刻,他就覺出了不對勁,因為那丫頭掙紮時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整個人在水裏一沈一浮,好像被什麽拖拽著,硬是往水深處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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