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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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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轉眼北風吹到了這座南方的城池,一時間黃葉飄滿地。由於傳說中的城隍老爺和城隍奶奶顯靈。無論當地的百姓也好,還是北晉的新任的地方官,都對自己這座城隍廟有了更多的恭敬。本地城隍壽誕是在十一月,百姓心目中的城隍老爺,依然是千年前那位姓宋的耿直官員。如今那位前城隍已經調入酆都任職。

這次城隍老爺的泥像出游的時候和他一起的還有一位新出爐的慈眉善目的城隍奶奶。其餘的諸如文武判官、日夜游神乃至鬼差統統都面目猙獰。看著圓胖粉白的城隍奶奶塑像,當真是另類。站在人群中看熱鬧的蕊黃嘴角不由地翹起。

這是入侵的第二年,第一年的殺戮之痛還在啟州百姓的心頭,比起周邊的幾個城池,因為蕊黃的介入,後來北晉的軍隊不敢太過放肆,啟州死的人算少的了。入侵是為了統治,從客觀角度來說北晉的皇帝,比起南周那位陣前催回良將,斬殺的多疑皇帝要有眼光和能力地多。他派出的新任啟州太守,是皇室宗親,一改之前軍隊的彪悍作風,開始安穩本地的百姓。這次城隍出巡也是他一力促成的。

之前,他曾經來城隍廟拜過,也表達了想要安定此處百姓的願望。怎麽說呢?從蕊黃的角度來說,她是樂見這樣的事情。不過對於這位太守恐怕真的不容易,百姓沒有忘記晉人進城時的殺戮。也因此,城隍壽誕反而成了百姓和北晉官府唯一能夠達成一致的事情。

城隍所到之處,百姓跪拜叩頭,當然他們的祝禱有時候真的不能細聽。比如前面這位老兄,是位梁上君子,他的祈願就是偷的時候次次得手。還有,那個人,一個賭徒,要求城隍老爺保佑他手氣超旺。這些事情有日夜游神所領導糾察司處理,一時間蕊黃有些同情日夜游神兩位,這要篩選多少無用信息才能真正知道哪些人需要真正的幫助?

“這位小娘子!”一位身著衙門皂吏服侍的人喚蕊黃,蕊黃對著他點頭。他繼續說道:“我家大人想請小娘子過去一敘!”

蕊黃看向他所指的方向,今日這位啟州太守親自來主持儀式,如今抽了個空,在旁邊的茶肆裏喝起茶來。看見蕊黃目光朝他看去,那人對他露出一絲淺笑。蕊黃不知道該如何評斷這絲淺笑。此人容貌在第一次,他來城隍廟齋宿之日已經見過。是凡間那些自以為高貴的皇族子弟的典型樣貌。

按照道理,那日蕊黃應該在他齋宿的晚上進入他夢中,指點他本地的冤案。當她準備進入他的夢中之時,這廝居然在她的廟中做起春夢。打擾人的美夢這種事情不太好,是以她讓長得雷公模樣的夜游神去跟這位太守解說冤案。次日清晨看著這位儀態高貴,時時維持翩翩風姿的少年太守倉惶出城隍廟的樣子,城隍廟上下一眾不厚道地笑了!

這位太守有能力,也有背景,也有想法。蕊黃的從官方的評價來說,還是不錯的。不過,叫她過去,她更知道,這小子很有色心。

“我可犯了什麽事兒?”蕊黃挑眉看著官差問。他是太守,她是城隍。雖然同是一地之長,但她好歹是神身。哪有神仙跑去拜見凡人的?

“沒有!”這官差一楞,看著貌美清麗的女子,這一挑眉的氣勢,讓他不由地打了一個寒顫。

“那你可以走了!”說完蕊黃就往前走去,直到沒入人群之後,消失不見。自此以後,那位太守時常在啟州的街區之中找尋蕊黃的身影,都沒有結果。

天氣一下子轉冷,前幾日南湖龍君來說,上頭下令要下一場大雪。蕊黃還特地跑了趟都城隍那裏,這雨雪之事,本地龍君都可做主,除非是降下天罰,才要上面下令。這次不知是何故,兩年前,啟州城破,至今元氣未覆,一場大雪,又要凍死多少人?

蕊黃坐在大殿裏聽著監察司地匯報,哪裏的房子坍塌了,哪裏的牛羊凍死了。這大雪要連下七天。夜裏的城隍廟,好些乞丐都抱著稻草睡了進來,不過多數都集中在前殿,後殿沒人敢進來,這裏的城隍廟的後殿連蕊黃自己都覺得那些凡人想象能力太強,這簡直比前世游樂園裏的鬼屋都恐怖。

“鳴叔說不能睡著!”一個稚嫩的聲音在後殿傳來,“小龜不睡!不睡!”等蕊黃,處理完公事,走到後殿的時候,一個衣衫襤褸的看不出面目的小朋友,正抱著肚子在那裏翻來滾去,一雙明顯不是他的鞋拖在腳上。等站穩地時候,他又冷地索索發抖,他擡頭望了望四周塑像,他面前的是一個白無常,那血紅的舌頭伸出三尺長,孩子一下子嚇地坐倒在地上哭了起來。賣火柴的小女孩?!突然蕊黃腦中冒出的是前世看的那個淒涼的童話。那個童話最後的結局是小姑娘手裏捏著一把點燃火柴凍死在街頭。這麽小的娃娃,因為消瘦所以眼睛顯得特別大,深褐色的眼珠,在忽明忽暗的燈火中,如同閃亮的星光。一閃而逝的熟悉感迫使蕊黃化出真身來,走了過去!

蕊黃蹲了下去,聲音溫和地說:“孩子!”

小孩擡起埋在膝蓋裏的頭,看見蕊黃,兩道淚痕將烏黑的臉,劃出了兩道白印。判官走了過來在她耳邊道:“這個就是方柳氏的兒子,方將軍的獨子,南周皇帝賜名的方小龜!”蕊黃記起那個女鬼跟她說:“夫君生前為我兒取名為勁,意為有力。”

蕊黃拉起孩子那布滿了凍瘡的手喚他:“勁兒!”

“娘!”那孩子撲抱過來,“娘!娘!”一口氣接連地叫著“娘!”

蕊黃將身上的披風解下給他裹上,將他抱了起來說:“我帶你去吃些東西!”

蕊黃和其他城隍廟裏的差役不同,她是不是地府的仙身,而是天上的花仙,故而還是喜歡白日,也喜歡住在向陽清爽之處。所以,來這裏不久,就在城外南湖邊的玉山山腳下造了一座小院子與那南湖龍君的別院緊挨著。

只是那龍君風流了些,時常與那山間修煉的花妖野狐廝混一二,令蕊黃很是煩惱,怕自家的桂花小仙定力不足給他拐了去,好在桂花小仙拍著胸脯說自己也是近萬年的仙身了,曉得厲害關系。她倒是領著幾只山妖給看院護宅過地很是安穩。。

蕊黃抱著孩子,縮地成尺回到家中,香兒正帶著兔子精在做著晚飯,也可以說是宵夜,平日,蕊黃都是傍晚出門,過了半夜回來。蕊黃有時候覺得自己真的在凡間呆地太久了,以至於即便沒有吃飯的必要,一日三餐從來不少。香兒上前問到:“奶奶,今天回來地好早啊?”

蕊黃示意她小聲些,小娃娃已經趴在她肩膀上睡著了。香兒看著那個即便是在這樣寒冷了的冬夜都會散發臭味的孩子,捂住了嘴巴說:“奶奶怎麽撿了個小乞兒回來?”

蕊黃笑了笑說:“誰叫這孩子一開口就叫我娘!”

“奶奶,這可不能亂說,不知道的還真當你在凡間生了個孩子!您可還是天界的準太子妃!”香兒提醒蕊黃。

蕊黃看著香兒,點了點她的小腦袋瓜子說:“就你想得周全,叫人去燒水!把孩子給我洗刷洗刷!”

香兒走出去,對著門口的一只灰狼道:“奶奶吩咐了,燒水,然後把這孩子洗刷洗刷!”

灰狼往裏看了一眼說:“奶奶,這孩子太柴了,不好吃!別洗了,扔了算了!”

蕊黃走出去,用比天上飄下來的冰雪更為寒冷的目光看著他說:“你不柴,自己滾進鍋裏,燙了毛皮,做盤紅燒狗肉來給他吃!以後,他就是這裏的小主人!”

灰狼立刻點頭哈腰道:“是小的忘記了,小的不吃人了!小的去燒水!”

兔子精紅著眼睛橫了灰狼一眼,啐了他一口道:“狗改不了吃、屎!”就將準備好的晚飯端了上來,說:“奶奶,您也別生他的氣,今兒他還進山抓了一只野雞!給奶奶熬了雞湯!”

蕊黃將孩子喚醒後,囑咐小兔子帶著他去好好的洗洗幹凈,娃娃看見桌上的飯菜,那目光讓蕊黃很是不忍,只能作罷,讓他去洗了把臉,把手洗洗幹凈就過來。等孩子過來,除了膚色略顯粗糙了些,兩頰都生了凍瘡,眉目還是很俊秀的。

兔子精給孩子盛了一小碗飯,孩子擡起頭對她笑了笑說:“謝謝姐姐!”

蕊黃將雞湯裏的浮油進去撇去,舀了一小碗雞湯,推給他道:“慢慢吃,少吃些!等下洗個澡,再過來吃兩口!”

“謝謝……”謝謝兩字之後,他沒跟出稱呼,擡頭看著蕊黃,忽然低下了頭,臉頰和耳朵都長了凍瘡看不出,那額頭倒是紅了起來,那樣子甚是羞窘。

看著小人兒那窘迫的樣子,蕊黃嘴角上笑意堆上,給他夾了一塊魚剔了骨刺,放入他碗裏。如果不是自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著幾萬年的記憶,而且無一缺失,蕊黃幾乎以為這孩子,當真與自己哪一世結過母子緣分。用自己的城隍特權,細細推了一推他的前生,居然和自己一般,每一生都過的顛沛流離。(天帝陛下要造假,假的也是真的。)一時間心中大動,憐惜之情又增加了幾分。

待他吃完,小兔子帶著他去洗了個澡,小兔子原要幫著他洗,方小龜死活不肯,自己一個人爬進了池子裏,溫暖的水包圍著他。外面剛才帶他過來的那位姑娘說:“用沐浴皂多搽幾遍,把你的成年老垢洗洗幹凈。”這是方小龜第一次自己洗澡,肚子裏有東西之後,有力氣了。他使勁地搓著自己,但是不知道什麽是沐浴皂,旁邊那些瓶瓶罐罐他不敢動,怕打壞了,人家就不要他了。

“胡鬧!這麽小的孩子,怎麽讓他一個人自己洗?”蕊黃邊說,邊推門進來,兔子精被蕊黃說了以後,做了個鬼臉,伸了伸舌頭。

看著小小的人兒將自己搓地已經身上發紅,蕊黃奪過了毛巾。從櫥子裏取出了一塊大浴巾,把他撈了起來,包裹好。伸手下去將池子裏的水放掉,看著混濁的水,蕊黃點點他的小腦袋說:“你還真是有料啊!搓下三斤泥了!”

這話一說,方小龜的臉低到了胸口,裹著浴巾坐在凳子上。蕊黃將池子重新沖洗幹凈,又放水進來。這才叫他過來,方小龜半是疑惑,半是羞地往蕊黃的方向移過來。被蕊黃一把抓了過來,拉開浴巾推進了池子裏。蕊黃拿起身邊的手工精油皂,在海綿球上擦出泡之後,幫他擦上,身上細細碎碎的新舊傷痕交錯……邊洗蕊黃邊問孩子,這兩年是怎麽過的?

孩子還小,很多事情未必能夠表達地非常清楚。蕊黃猜了個大概,方柳氏被奸殺,這孩子逃跑,跟著一個叫“鳴叔”的乞丐到處乞討。鳴叔身體每況愈下,直至死前想回到故鄉,即便是曝屍荒野也要回來,才帶著這孩子回到啟州。這個叫鳴叔的死前,囑咐他,特別冷的冬夜千萬不能睡著,睡著了,就醒不來了。至於為什麽會進入城隍廟,孩子說是他娘夢裏跟他說的,城隍奶奶會照顧他的。這話一出,蕊黃突然有些辜負了他娘的信任的感覺。嘆息了一聲說:“我會照顧你的!”

等蕊黃幫方小龜洗完之後,灰狼在那裏吼:“我已經燒了三鍋水了!怎麽又用完了?”

香兒罵他道:“再燒去,奶奶還沒沐浴呢!”

作者有話要說:修改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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