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是要點休息，但是早已養成的生物鐘不容違抗，葉修躺在床上玩了會手機還是睡不著反倒是覺得有點渴，起身準備去廚房倒杯水，正好和端著碗的蘇沐秋撞了個正著。

葉修連忙退後幾步以防秋木蘇把面灑他身上，“你這大晚上回家加餐來了啊。

“吃不，分你一點。”蘇沐秋還記得早上葉修異常的模樣，現在看他好像心情還不錯也默契地不再提，“大晚上關了電腦還不睡覺，一看就是來廚房找食的。”

“別瞎說，我就是出來倒水的，誰和你一樣大晚上吃夜宵啊。”葉修非常自覺地去廚房拿了個碗，“既然你這麽客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就自己動手從蘇沐秋碗裏分面條。

“鍋裏還有點湯，自己去盛。”蘇沐秋覺得自己這個房客真是有意思，畫風還和一葉之秋有點像。這麽一說，之前沐橙就說他也玩劍三，北方人在網通玩的多，搞不好葉修還真的認識一葉之秋呢。

葉修分了面條就自己去廚房盛湯，面是最普通的西紅柿雞蛋面，西紅柿被切成了小丁，熗鍋的時候已經被炒得看不出來了，只給湯上了一層紅色，雞蛋飛得很散，一絲一絲得假裝自己是根面。一碗面看似家常實則精致，雖然以葉修的眼光來看，工序多於三步的菜都很精致，畢竟他唯一會的泡泡面也需要三步。

本來不覺得餓，看見了吃的就覺得餓了，葉修端著碗走出廚房還沒坐下就沒忍住喝了一口湯，“蘇沐秋你煮面條為什麽還要放糖啊？”

葉修打小不喜歡吃甜的，不提各種精致好看甜得發膩的西式糕點，就連那些甜口的老北京小吃都很少吃，非常不能理解為什麽有人豆腐腦吃甜的。來了南方之後最痛苦的事就是吃什麽菜都能嘗到甜味，還好蘇妹子做菜的時候糖都放得少，甚至覺得很提味，可是蘇沐秋這碗面甜得超過他的接受能力了，絕對不是他嘴叼。

“啊，放調料的時候手抖了一下，是有點甜了。”蘇沐秋本來吃得好好的一點感覺都沒有，聽葉修這麽一說也喝了一口湯，“不過還好啊，不好吃嗎？”

“沒有，挺好的。”葉修雖然不愛吃甜的，但這是個人口味問題不是食物的問題，憑良心講面還是很好吃的，而且自己從人家碗裏搶夜宵，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一句難吃來，“就是還稍微有點吃不慣做啥都放糖。”

“那你努力克服一下吧。”蘇沐秋聽了這話一點也不耽誤吃自己的，放糖是一定要放糖的，最多少放一點，不放糖的食物能吃嗎？不能！“對了，聽說你也玩劍三啊。”

“對啊。聽說……”葉修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自己手機響了一下，瞄了一眼發現是陶軒在找自己，也沒了吃夜宵的興致匆匆把面吃完把碗洗了，“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先回房了。”

“你……”你有事就去忙，我來收拾就行，蘇沐秋話都沒機會說，葉修已經收拾完進了房間。蘇沐秋發現自家這位房客真是位有故事的人，但是人活於世誰還沒幾個讓自己焦頭爛額卻又不能宣之於口的故事呢，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別說他們只是普通的租戶與房客的關系，就算是很親密的人，也無法在對方不願意的情況下介入他自己的事情。

遇到正在困擾的人，局外人能做的也不過就是幫他解決一下諸如洗碗，換幫會這種不值一提的小事了。所謂樹洞，是要對方主動傾訴，而不該是自己迫切詢問出來的，旁的人每一次對故事的詢問都是逼著當事人一遍又一遍地回憶令自己痛苦的事情，不過是打著為別人好的旗號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葉修之前一直用手機掛著yy，也沒什麽事，就是習慣了。不知道怎麽回事，陰差陽錯地他和陶軒一直也沒加過除了yy以外別的聯系方式，高考之前只要自己有空就算不開電腦也要手機上著yy，偶爾陶軒會給自己介紹指揮認識，又會給自己介紹單子。之前他的yy長期在線，一直等著陶軒的消息發來，如今他不再等了卻依舊收到了陶軒的消息。

陶軒說他在自己yy等著，沒提讓葉修過去，也沒提想說什麽，就一句我在你yy。其實陶軒和葉修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交流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陶軒對葉修說話就開始變得非常客氣，無論說什麽都像是在哄孩子。明明初遇的時候葉修年紀就不小，也在一年年地長大，陶軒就鐵了心地要把他當成個孩子，用好聽的話和看起來美麗的糖果哄著他去幫忙。

“一葉啊，怎麽會變成這樣呢。”陶軒應該是一直在盯著yy的界面，葉修剛一進去就聽到開麥。“我現在想想自己為什麽要玩這個游戲，突然就想不起來了。”

葉修也不吭聲，他不知道該接些什麽話，他自認和陶軒已經全部說清楚，沒什麽義務陪著他回憶往昔，匆匆回房跳進yy也不只不過是因為還留有以前的情誼，或許，他還在期待著陶軒說些什麽自己知錯了的話。

“真是太可怕了，這游戲貼吧裏所有人都在喊著不負初心，可是初心是什麽呢？我剛玩這游戲的時候和你一樣的，覺得所有事情非黑即白，沒有什麽是打一架不能解決的。我的幫主也是個非常好的人，我們還面基過，那年我閨女出生他還給了我禮錢，我們幫裏所有人都覺得他為人親善，可就是這麽個人搞得陣營烏煙瘴氣。那時候我們每天上線就是幫戰，但是沒關系，我們都覺得自己是對的，我們問心無愧，是啊，我們問心無愧，可是幫主他問心有愧啊。”

陶軒也不需要葉修的回覆，他就是想找個人說說話，找來找去好像也只有葉修可能還願意聽他說了，他來之前滿心的忐忑，如今葉修來了便不管不顧想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

“後來那幾天幫主他一直說自己家裏有事沒時間上線，但是游戲裏內戰一直沒停過，沒關系，我們打我們等他回來，誰知道我們最後只等來幫主權限轉讓。他刪了所有人的聯系方式，賣了幫拿了錢走了，後來才知道事情他真的做過，那時候陣營內戰就是他一手挑起來的，因為惡人那邊有老板給他錢。

那是我頭一次知道原來游戲還能這麽玩，原來游戲不是只有非黑即白，原來007不只是為了陣營榮耀還可能是為了錢。那時候我覺得他們配不上我夢想裏的江湖，這個游戲配不上我的武俠夢，我就A了一段時間。不過現在傳言的版本好像是我和老幫主同流合汙，一起去了新服。

但是這個游戲真的有毒，A不掉的，不玩游戲的時候我就在想不是這游戲的錯，錯的是人，我遇人不淑但是這游戲是無辜的，只要我不再把一顆真心捧給別人就好了，我除了yy不給別的聯系方式，反正我的工作就是天天坐在電腦前面閑著不存在找不到我的問題。我自己買了個幫回來玩，陰差陽錯這幫會還是之前被幫主賣掉的幫會，雖然他已經被改了名。大概這就是孽緣吧，我一點點地把幫會招滿活人，還進入了統戰。

其實統戰真的沒什麽了不起的，每個幫都心懷鬼胎生怕自己少了一點牌子，像當時我們那種自己打據點的幫會其實很受他們排擠，因為誰也不知道那時候陣營會出什麽變化，但是進了統戰就要分配給你點，點多的時候大家還能維持表面的平衡，點少了肯定是先讓大幫會搶。當初開新服我什麽都沒想的，可是有人和我說這麽好的機會為什麽不自己去搞陣營，自己在統戰裏拿絕對話語權。

我一想他說的對，那時候你馬上就要高考，我們自己的據點不知道能不能守住，但是去新服，所有都是剛開始，只要能招到足夠的人就有一戰之力。剛拿到統戰權的時候我真的很興奮，我從小到大都是最平凡的那種人，第一次有那麽多人都聽你的，你說給誰點就給誰點，權利的滋味都是相似的。

後來，有人和我商量從世界boss黑點錢下來，第一次做的時候我是緊張的，根本不敢拿多，可是沒有人發現，大家和往常一樣開開心心的拿了工資解散。後來就越來越心安理得，拿得越來越多，不是沒有擔心過東窗事發，但是就算被發現了又能怎麽樣呢？網線一拔誰也找不到我，錢到手了才是真的。”

葉修聽陶軒追憶往昔也不知道該有什麽感覺，錢權當然都是好東西，但是人若沒了底線和動物的區別又在哪裏呢，人類一直標榜自己的理智人性，沈溺於欲望被繁華迷了眼睛，不就和那些靠著本能生存的動物沒有區別了嗎？

“一葉，你玩游戲的初心是什麽？”陶軒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已經傾訴得夠多了，開始尋求樹洞的反饋。

“啊，覺得游戲好玩就玩了。”

“是嗎。一葉，我要走了，不是換個服，是真的離開這個游戲了，老服你轉陣營了我就把幫會留給雲水了，新服這邊幫會轉給你了，你們想怎麽弄就怎麽弄吧，賣了也好給其他想玩陣營的人也好，都隨你們決定吧，謝謝你們把我一路送進統戰又幫了我這麽多，認識你們真好，是我不夠好。”也不知道陶軒對這答案滿不滿意，好像他就是隨口一問。

“老陶，你這是什麽青春疼痛傷感文學發言，A了也好，現在流行怎麽說來著，祝你灰色頭像背後是精彩的人生，這話念出來真是有點中二啊。”葉修驟然聽到老陶要a覺得有點傷感，又覺得這是最好的結局，事情發生過就不會被掩蓋，讓他還錢似乎也不夠現實，畢竟那麽多人，誰知道他哪天去了哪天沒去，陶軒這行為說不好聽點似乎是攜款潛逃，但又好像想不出來比這更好的解決辦法。

“你少跟著織影看818就不中二了，放心吧，錢的事我會處理的，雖然肯定不會完全處理好，但不會什麽都不做的。”畢竟是相處了這麽多年，葉修不說，陶軒也知道他在想什麽，“挺晚了，早點休息吧。”

葉修在陶軒退了yy之後還有些發楞，這事情開端他不明了，發展他沒參與，如今臨近落幕只得到一個曾經老友的告別，他以為老友已經變得毫無底線，如今甚至連句辯解也沒有就認了所有罪狀，可話語裏全都透著後悔與茫然。葉修想著和陶軒的談話，想著過往種種，不知不覺睡著了。

一夜無夢。

作者有話要說：

牌子：戰功牌，是據點幫會會得到一種獎勵代幣，可以用戰功牌換取一些游戲道具。

泡泡面的三步工序：把水燒開，把泡面打開，把水倒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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