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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 已久 他終於明白裴澤為何松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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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書房內空間分明, 左側是厚厚的幾層書架,正中央是書案,右側則是羅漢床, 墻壁之上,可見幾幅價值不菲的名師名畫。

輪椅停在書架的一隅, 燈臺置於書案上, 而案前的正中央, 一位黑衣人半跪於地,態度恭順,語氣恭敬:“屬下知錯, 請王爺恕罪。”

“起吧。”裴澤輕步走到窗外, 負手而立。

黑衣人聞言起身, 慢步上前, 立於裴澤身後, 二人身高相近,黑衣人稍矮些,但身挺如松,唯在裴澤面前,畢恭畢敬, 忠心不二。

他擡眸,就見黑暗之中,裴澤右側的一抹白色尤為明顯,雖然多年如此,早已成習慣, 可再一次看到這熟悉的白色,黑衣人心中難掩怒意,他面露陰鷙, 忿忿道:“對方真可惡,明知王爺新婚,還要痛下殺手。”

裴澤輕笑,不答。

話剛說完,黑衣人就後悔了,對方何止是可惡,五年刺殺,擺明了要王爺的性命,裴澤新婚也好,二婚也罷,都阻止不了對方心狠手辣。

黑衣人意識到自己想得不對,忙道:“屬下多嘴,王爺恕罪。”

“無妨。”裴澤凝著黑夜,並未將黑衣人的氣憤放在心裏,他淡淡道,“王府的侍衛要換一波了,你尋個機會進府。”

黑衣人霍然擡頭,雙目圓睜,一臉不可思議,眼底明顯可見的喜悅,他激動道:“王,王爺……”

裴澤聽出了黑衣人的激動,他表情未多顯變,繼續道:“若王妃問你什麽,除了之前的經歷,其餘如實相告便可,她應會選你做本王的貼身侍衛。”

黑衣人忙不疊點頭,裴澤答應讓他進王府已經是天降恩賜了,他高興都來不及,什麽要求都會答應。

心臟跳動了許久,黑衣人才漸漸按下心緒,等再回過味兒來時,裴澤剛才的話讓他如鯁在喉,想起自己遲來的原因,黑衣人不免眸色暗了暗。

身後是一段沈默,裴澤轉身凝著黑衣人,“你有話?”

黑衣人低頭,想了想,拱手抱拳道:“王爺,恕屬下鬥膽,這些年屬下一直想進王府保護王爺,王爺始終不允。王爺如今開口,屬下欣悅至極,唯有一問,可是因王妃之故?”

音落,裴澤斂眸微沈,書房內覆是一段沈默。

書房內燈火微弱,裴澤立於窗外,叫人看不清他神色如何,但聲音多了幾分冷意:“你膽子倒是大了,連本王的決定都敢置喙!”

“屬下不敢。”黑衣人語氣尊敬,但內心翻滾不已。過去的五年,大大小小的刺殺數不數勝,裴澤從不叫人在身側護他,黑衣人原先不知,後來知道了也無能為力,只想盡快找到吳遠之,以解裴澤的心病。

可現在,裴澤親口對他說了此事,黑衣人固然高興,但心頭上盤桓了一件事,他才不得不鋌而走險。

看著對自己絕無二心的屬下,裴澤神情未怒,覆轉過身來目視窗外。

可是因王妃之故?

裴澤細細摩挲手掌,思忖著這句話。他甫一閉眼,腦海中就浮現梨花帶淚的容顏,一下又一下看似用力卻不見疼痛的拳頭錘在自己的肩頭,哭聲落在他心頭幾近要心碎,裴澤微不可查地一聲輕嘆後,才道:“我不想再看見她哭了。”

這一聲說的很輕,可在一片沈寂之中,黑衣人能將這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動作忽滯,又很快神色如常,抱拳恭敬道:“屬下失禮。”

裴澤沒有回話,凝著窗欞上的方格出神,沈默在書房中蔓延開來,黑衣人也不問,只恭敬恭順地半跪於地,借著微弱的燭光,看窗前欣長挺拔的背影如冷寂孤影。

黑衣人動心一念,徘徊在心中許久的話終是一句未言,他垂頭不語,裴澤已然回過神來,他微微側頭,俊美的輪廓在黑暗中愈發模糊,低沈的嗓子多了幾分沈著冷靜。

“揚州林家,你且派人盯著,切莫輕舉妄動,若與定國公府有書信來往,立刻來報。”

“是。”黑衣人說完,腳步卻一動不動,裴澤轉頭看向他,“你還有話?”

“不曾,屬下告退。”黑衣人回答地很快,好像若不如此,他就要後悔似的。

他其實很想告訴裴澤,裴銘與蔣殊婚事的蹊蹺,想告訴他王妃在大婚前日出了府,見了裴銘的小廝。黑衣人與裴澤約定的時間是三日前,而他之所以來遲,是因為知道顧錦瑟會是離王妃,帶著警惕跟蹤了裴銘的小廝,發現了那小廝的心上人原是在莊子裏做農戶,是王妃差人將小姑娘送回了小廝老家。黑衣人停了三日,解決了一切後顧之憂。

但這些,到了嘴邊,就成了一口濁氣。裴澤好容易才對一個人上了心,而他知曉,有些話,還是不要說的好。

裴澤頷首,桃花目中看不出太多情緒,他輕道:“嗯,下去吧。”

黑衣人又拱手抱拳了一番才起身離去,他剛開書房門,沒走兩步就退了回來,門再一次輕聲關上。裴澤眉心微蹙,這個屬下行事穩妥,斷不會如此,除非……裴澤快步上前,前腳還未前進一步,就聽見書房外聲音婉轉,嗓音中還夾雜著微弱的睡腔:“王爺……”

主仆二人四目相視,很快,黑衣人隱於書架之後,裴澤疾步坐回輪椅之上,一手執著燈臺,一手推著輪椅。

門外忽而灌進一陣冷風,書房門開了,顧錦瑟半睡半醒,葇荑般的玉指還在輕輕擦拭眼角,推開房門的另只手緩緩垂下,她眨眨眼,睫毛微顫,睡眼惺忪地看著面前,聲音略顯慵懶:“王爺,你怎麽在這裏?”

“睡不著,來書房看看。” 裴澤將燈臺微微向前,他看著顧錦瑟,輕道:“怎麽醒了?”

顧錦瑟癟嘴,一動不動站外門外,沒有說話。

裴澤顧不得屋內有人了,滾著輪椅上前,隔著門檻,他擔心地問:“怎麽不說話?”

二人只隔了一道門檻,近在咫尺,顧錦瑟走進去半蹲在裴澤身側,只一手勾著裴澤的小指,一言不發。

一直到昨日二人都是同床而眠,顧錦瑟入睡後粘著裴澤習慣了,今日睡得昏沈沈的,她無意識向外靠近,發現錦衾之處一團冰冷,這才悠悠地醒來,身側空無一人。

大抵顧錦瑟都沒意識到她為什麽會醒,夜深人靜,她醒來不見裴澤,未作他想,腦海裏只有一個念頭。

現在見到了裴澤,聽裴澤問她,顧錦瑟一時卻不知該如何作答了。或許,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已經成了習慣。

借著燭光,裴澤一垂眸,就見顧錦瑟那粉黛未施的容顏抿唇不語,粉頰微鼓,面露委屈之狀,左手勾著自己的小指不願松開。

他很快就意識到原因所在,唇邊揚起淺淺的弧度,內心的一片角落歡快地厲害。裴澤的大手反客為主,將佳人纖細的玉手覆在掌心之中,溫言道:“走吧,回去休息。”

顧錦瑟卻沒有回答,如花似玉的面容猶帶困倦,一雙烏黑的眼睛盯著裴澤,好似在期待一個更確切的答案。

裴澤笑了,似作無可奈何,又心甘情願地輕揉了她烏黑的長發,將燈臺遞給她:“錦瑟,拿著,我們回去。”

“嗯。”顧錦瑟接過燈臺,燭光跳躍,明光微動,只見她乖巧地點頭,帶著惺忪的睡意,朱唇輕笑,是平日不可多見的嬌俏可愛。

裴澤的黑眸中亦流光溢彩,笑意融融。

當那微弱的燈火逐漸消失時,黑衣人才從書櫃中現身,他動作極輕,若是平日,他定會轉身就走,可今日,他腳步頓了頓,鬼使神差地無聲走到書房外,站在長長的走廊上,看著漸漸離去的二人。

顧錦瑟一手執燈臺,另一手牽著裴澤,確切的說,是裴澤牽著她,許是一只手轉動輪椅的緣故,兩人走的很慢。

未見顧錦瑟有一絲的不耐煩,她就那麽小步前進,堅定地與裴澤並排而行,哪怕,那樣的速度,對於她而說,已經很慢很慢了,慢到時光似乎都要停止了。

怔怔在原地看著二人的背影消失,不見,最後那一抹燈火也完全湮沒在黑暗之中,黑衣人獨自在冷風中搖曳,不知何時,兩眼竟都是淚了。

他終於明白裴澤為何松口了。

裴澤不惜命,他如今活著,不過是為了一口氣,想知道對方會狠心到何地步,想知道當年的真相,為穎皇後正名。就像五年前的那個夜晚,信任了三年,跟了自己三年的副將吳遠之乘裴澤長途跋涉,身心疲憊而斷他雙腿的時候,裴澤也是憑著一口氣,回到了京城。

只那時,已然物是人非。

如今,有個人出現在了裴澤的生命中,讓他的主人意識到,這條命,還是要活著的。

不但是為了過去,還有現在,還有未來。

就像二人離去時,裴澤的身後已不再有孤寂的影子。

末了,黑衣人恭敬地朝二人離去的方向拱手一拜,那裏早已不見人影,可他還是做足了禮數。不多時,黑衣人又深深地看了走廊一眼後,躍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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