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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 蓄謀 洗臉凈手,沐浴了一番後,顧錦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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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臉凈手, 沐浴了一番後,顧錦瑟換了身梅花點綴的立領對襟上衣,下著一片式竹梅印花馬面半裙, 頭發簡單綰成髻,只別一根雪花玉簪。

她沒有立刻回寒玉堂, 而是先盤問了下人們事發經過, 因為裴澤喜靜, 寒玉堂日常無人敢靠近,顧錦瑟不在,芝蘭和吳媽媽也不敢輕舉妄動, 故而裴澤身邊只留了貼身小廝寶見。

事發之時, 芝蘭和吳媽媽在膳房為兩個主子定下晚膳, 不多時就聽見一聲慘叫, 聲音來自寒玉堂, 眾人匆匆趕過去時,正好撞見寶見被一刀封喉,虛晃晃走了兩步後,倒地不起。

芝蘭被嚇壞了,吳媽媽也被嚇得不輕, 好歹讓人去通知顧錦瑟,她其實也想立刻傳太醫,可甫一對上裴澤的眼睛,吳媽媽自己就發了怵,等再回過神時, 顧錦瑟回來了。

“所以,出事的時候,沒人在王爺身邊?”顧錦瑟面色沈重地坐在椅子上, 看著臺下烏泱泱一堆人,心中不甚煩躁。

王府的下人不敢搭話,顧錦瑟心中了然,心裏更加煩躁了。

這時吳媽媽上前應了聲,“王妃,老奴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媽媽且說。”

“老奴雖是定國公府的奴才,但跟王妃進了王府,那也就是王府的奴才了。王妃,恕老奴直言,王府的管事混亂不堪,芝蘭和知夏同老奴提了一嘴,老奴心覺不妥,這才仔細詢問了番,發現王爺的貼身小廝,竟然,三月一換!王爺千金之軀,天潢貴胄,下人們竟敢如此怠慢,老奴惶恐,就是在公府裏,都不曾見這種情況啊!”

顧錦瑟終於明白,為什麽一開始她覺得自己沒見過寶見了,原來還有這等緣故。

她睨了一眼下方,怒火燎原,“荒唐!你們買過來就是伺候主子的,竟敢私下裏定規矩,你們管事是誰?”

“回王妃,王府並無管事……”

“砰!”顧錦瑟重重一拳垂在案上,目光冷冷地掃過階下一行人,呵道,“你們是怎麽伺候主子的?偌大的王府,竟連一個管事的都沒有,還需得本王妃娘家的人來理事不成?!”

新王妃氣勢洶洶,階下人卻不敢回話,他們其實也滿腔委屈,當了管事就意味著三天兩頭要和離王打交道,離王陰晴不定,他們連伺候都不敢,更遑論有誰敢當管事了,指不定哪一天小命就沒了,比如寶見,比如上一位。

眾人屏息,大氣不敢出一個,顧錦瑟淡淡看了一眼,這些人,與其說是懶散,倒不如說是恐懼。

解鈴還需系鈴人,顧錦瑟心知找這些人責任徒勞無益,她關心則亂,一時生氣,怒意無處可洩,自然就可憐了這些下人。

顧錦瑟心緒緩和了些,才頓頓口,冷靜道:“寶見的上一位是誰?”

下人們面面相覷,最後第一排有個人唯唯諾諾回了句:“回,回王妃,那位同寶見一樣,死了。”

顧錦瑟眸光一沈,就連身邊的芝蘭都能看出顧錦瑟心情不好,尤其在聽完上一句之後,像是進了深淵中。

顧錦瑟極力忍耐才壓抑中內心翻滾,手中的帕子早就被卷了沒形,她語氣未變,聲音擡高了幾分,帶著微微不滿呵道:“再上一位!”

這下,沒人敢回話了。顧錦瑟蹙眉,正要說些什麽,知夏眼睛尖,掃了人海一眼後,在角落裏發現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她指著角落的方向喊道:“王妃,就是他!小世子在公府不見的那日,就是他告訴奴婢世子在離王府的!”

話音剛落,顧錦瑟等人順著知夏的手看過去,只見最後一排的最右側,一個人衣著深藍布衣,垂著頭,身體微微顫抖,聽見知夏的聲音後,渾身一個激靈。

顧錦瑟也不等他上前了,直了身子向下走去,芝蘭忙在一邊扶著,知夏跟在後面。三人向前,下人們不敢攔著,紛紛開路,最後,只有一個人還停在原地。

“王妃,就是他。”知夏看著他說道。

顧錦瑟凝著眼前這人一眼,“擡起頭來。”

頭頂上傳來不容置喙的女主人的聲音,張泗欲哭無淚,卻又不敢不從,慢慢擡起了頭。

顧錦瑟看著眼前似曾相識的臉,問:“你叫什麽名字?”

“回,回王妃,小的張泗。”

這聲音聽了熟悉,顧錦瑟想起,剛才就是他說了沒傳太醫,如吳媽媽所言,裴澤貼身小廝三月一換,一連兩任小廝都死了,但他,還活著。

心裏有了思量,顧錦瑟點點頭,對他說:“今日起,你就是王爺的貼身小廝,沒有本王妃的命令,不得更換!”

再回到寒玉堂,日光已經西移了,孫太醫囑咐了幾句後離開,顧錦瑟忙完下人的事,匆匆回了寒玉堂。

裴澤正在換衣服,大抵是沒想到顧錦瑟會回來這麽快,他一身中衣剛剛脫下,又很快就披上。

身後傳來門被關上的聲音,顧錦瑟只身前來,她有話要和裴澤說,寒玉堂外沒有一個人,就連她自己的貼身丫鬟,都被支到了前院。吳媽媽不放心她一人,但顧錦瑟執意如此,沒人敢動搖她的心思。

關上門,她聽見背後窸窸窣窣的穿衣聲,一雙眸盯著窗欞上的空格,忽而輕道:“都是假的,對不對?”

裴澤手中的動作滯了滯,他側目看下去,她一人抵在門口,門窗是紅色的,她衣服是白裏透紅的,杵在正中央,格外醒目,亦格外耀眼。

裴澤沒有回答,繼續穿衣服,可手中的動作不自覺歪了幾寸,顧錦瑟見他不說了,慢慢拾了腳步上前,腳步不徐不疾,聲音不緊不慢:“外面的傳言,都是假的,對不對?”

“並非你暴戾偏執,殺人如麻,而是,是這幾年來一直有人要殺你。”

顧錦瑟一字一句說完這些,一雙眼睛註視著裴澤,他坐在輪椅之上,上衣有些淩亂,他的玉冠也歪了一些,但裴澤都沒有顧及這些。他甚至連扣子都沒有扣上,只是將外衣披在身側,不去看她,下頜緊繃,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不知道是不是在遮掩些什麽。

顧錦瑟心沈了一分。

這只是一種猜測,顧錦瑟沒法保證,可她卻覺得這都是真的,她一步一步向前,看裴澤一件上衣還披在外側,動心一念,她健步上前,一把將外衣扯下,露出雪白的中衣,忘記了害羞,五指倏然上前,她抓過白如雪的中衣,一把扯下。

那背後是密密麻麻的傷痕,有些很舊,脫痂泛白,有些很新,剛剛愈合,還有許多,不新不舊,刀傷劍傷,數不勝數。

顧錦瑟眼淚倏地就落下來,她猜對了,卻一絲喜悅都無,從心底湧上來的說不出是心痛還是委屈,她一拳就落在裴澤的肩頭,帶著哭腔訓他:

“你是不是傻啊,有人殺你為什麽還要遮掩,為什麽要讓外人覺得是你的緣故,為什麽你要獨自承受這些。”

那些傷口落在眼中揮之不去,顧錦瑟心如刀絞,梨花帶淚,粉拳垂在裴澤雪白的肩頭上,又不敢用力。

“你就不能說出真相嗎?你是離王,是大皇子,是皇上的兒子,你為什麽不說,就算,就算你和皇上關系不好,你可以告訴皇後姑母,她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別哭了。”裴澤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顧錦瑟更加委屈了,隔著水霧迷蒙,她聲音高了幾分,“你,你自己不說罷了,還不允許我哭!我,我才不聽你的。嗚嗚嗚……”

顧不得衣衫不整了,裴澤將她牽至身前,輕道:“這些不重要,說與不說,都不重要。”

並非他不說,而是早已過了可以訴說的時機。最開始那兩年,裴澤無法接受自己斷腿,無法接受母後自縊身亡,過了一段渾渾噩噩的日子,那一段時日,他的的確確是不分黑白,下手不知輕重,無心去思考背後的深意。

只是到最後,等到裴澤恢覆正常的時候,世人對他印象深重,府中出了事,自然就以為是裴澤緣故,不會有人去想,其實,是一直有人在害他。

裴澤甚至都無法保證,雙腿剛殘的那段時日,那些被他親手殺害的人,是否也是存了害他之心。

這些年,裴澤甚至,都習慣了。習慣了寒風中突襲而來的毒針,習慣了大雨中迎面而來的長刀,習慣了黑夜裏一閃而過的銀劍,習慣了晨光中直擊要害的匕首。

他習慣了,習慣世人說他暴戾,說他殘忍,以至於,他下意識以為,顧錦瑟也是如此。

可她不是。

府中的下人換了多少撥,裴澤自己都記不清,唯一知曉的,便是這些人中,有人要他性命。

寶見就是其中一位,今日不是最佳下手的時機,其實他下手的時機已經過了,在顧錦瑟嫁過來之前,寶見沒有尋到機會下手,待府中有了個新主人後,他就更加沒機會了。

時間迫在眉睫,寶見受命殺裴澤,不得不鋌而走險,他趁今日顧錦瑟不在府中,趁裴澤一人在堂外等候,殺心立起,匕首立現。

寶見剛分配到裴澤身邊的時候,裴澤就知道他不對勁,習武之人,腳步比尋常人更為有力,有些習慣已經融進了骨子裏,同是習武之人的裴澤,不會不察覺。

寶見之所以敢下手,無非是覺得,裴澤是個殘廢,功力大減罷了。

所以一直到死,才會睜大了眼睛,死不瞑目吧。

裴澤已經習慣了世人如何看他,卻在聽見顧錦瑟聲音的一剎那,存了惻隱之心。

看到屍體,顧錦瑟害怕,可是再一次將目光看向他時,裴澤能看到,那雙眼睛裏只有自己的影子,只看得到自己,明亮耀眼,比夏日的暖陽還要刺眼,還要溫暖,還要灼熱。

如今,她淚如雨下,雙眼泛紅,粉拳垂在自己的肩頭,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你是不是傻……”

她毫不掩飾的關心,信任,心痛,那一刻,在她的眼淚中盡覽無餘。

裴澤倏地將顧錦瑟攬入懷中,一手緊錮她的腰身,一手拖著她的螓首,凝著她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淚眼迷蒙,水眸氤氳。

那一瞬,寒冰融化成的水,沸騰滾燙,水溫升至最高,水汽繚繞,由內而外,遍布全身。

顧錦瑟還在抽抽提提地哭著,她眼睛都有些哭腫了,淚眼沾染了水汽,她看不清裴澤的神情,朦朧之中那一張面如美玉的臉愈發靠近了,最後,將她的哭聲堵在了冰冷的唇瓣之中。

“唔……”沾了淚水的睫毛輕顫,明眸含淚,水光瀲灩,顧錦瑟垂在裴澤肩頭的手停止了動作,十指松開,緩緩勾住裴澤的脖頸,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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