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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 “告白” “你,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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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不喜歡的那一刻,顧錦瑟心中緊繃的一道弦,終於斷了。她覺得神清氣爽,再沒什麽負擔,裴銘距她不過三步遠,可顧錦瑟明白,他們二人,再無可能。

留下的,只有恨。

裴銘完全怔楞在原地,好看的容顏神情一滯,一時半刻說不出一句話來。顧錦瑟不再顧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陽光漸漸淡去了幾分,吹在湖邊的風多了幾絲涼意,顧錦瑟不疾不徐地向前走著,跨過長廊,來到假山處,知夏和阿東在那裏候著。

知夏忙不疊走過來,“姑娘,還要逛嗎?”

顧錦瑟對她行禮的阿東頷首示意後,搖頭道:“不了,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知夏“嗯”了聲,跟在顧錦瑟後面離開碧湖,繞過假山,來到方才宴席的長亭,二人不再逗留,轉身向禦花園出口走去。

穿過拱門,是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斑駁的光影順著竹林的縫隙洋洋灑灑落下來,落了一地的光點。

顧錦瑟走了沒幾步,眼前倏然一抹白色,她屏息凝神,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是裴澤。

顧錦瑟以為裴澤早就離開了,沒想到他還在。他整個人籠罩在竹林之下,數不清的光點落在他白衣錦袍之上,猶如公府初見,他亦是在樹下,光落在他俊美的側顏上,熠熠生輝。

兩人隔著一米遠的距離,裴澤的小廝張泗朝她拱手作揖後,指向不遠處的竹亭。顧錦瑟點頭,不徐不疾地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朝裴澤福身行禮,“參見王爺。”

“免禮。”裴澤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隨之而來的是一片沈默,顧錦瑟默默地隨裴澤進入竹亭,將輪椅停在恰到好處的位置後,張泗覆是拱手作揖,才離開長亭,隨知夏等在竹林下方。

竹亭環繞在竹林之中,陽光照進來的只有數不盡的光點,風一吹過,竹葉“沙沙”作響,身在竹亭之中,聽見的只有自然的聲音,給人一種悠然自得之感。

然眼前之人是裴澤,二人進來之後便再無言語,竹亭內風吹葉聲交替而來,沈澱之後能聽見的,只有二人的輕輕淺淺的呼吸聲。

顧錦瑟面對裴澤而立,遇見裴澤是意料之外,顯而易見裴澤是有意在此等候,她一天見了幾個不想見之人,甫一見到裴澤,竟是有點不知所措起來,兩手緊緊握在一起,好掩飾自己慌張的情緒。

裴澤眸若幽潭,一雙桃花眼落向幾步遠的顧錦瑟,眼底閃過一絲波動。

在長亭內他幾近被別的轉移了視線,或是皇上,或是裴銘,或是顧錦瑟說出的話,卻未曾細細端詳她今日的穿著。

裴澤不可免地一挑眉梢,墨色的眼眸錚錚看了顧錦瑟半晌,才將視線從身上轉移到臉上。

想起在長亭顧錦瑟所言種種,裴澤斂了眼神,落在扶手兩端的手微微收緊,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聲音冷若冰霜:“他說得沒錯,我的確是殘廢,你嫁給我,未必有好日子過。顧錦瑟,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顧錦瑟先是一楞,待聽了真切後,杏目圓睜地擡眸,與裴澤墨玉的眼眸對視。

她很快就意識到裴澤所說的“他”是誰,貝齒緊咬著朱唇,雙手不由自主地收緊,指甲刮到了手指的內裏,顧錦瑟卻忘記了疼痛。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裴澤,墨玉色的雙眸如是看著她,那一瞬,顧錦瑟好似功虧一簣,一日的防禦都在此刻盡數崩潰。

裴澤見她遲遲未開口,以為顧錦瑟在擔憂,故而補充道:“你若是為了婚約的緣故,無需擔心,這婚約,就當是浮雲若夢,你,不必非要嫁我。"

話音剛落,精致如畫的容顏上,淚珠簌簌而落,顧錦瑟滿腔委屈,話從口中竟有些哽咽:“王爺,錦瑟可以聽任何人說,不要我嫁給你這句話,可只有王爺,請王爺,不要對我說,不要嫁給你。”

裴澤一怔,四肢百骸僵直在輪椅上,一動不動。

眼淚一滴一滴順著眼角落下,顧錦瑟發現自己怎麽都止不住,心裏的委屈愈發被放大了,她幾近看不清裴澤的臉,只能繼續說道:“若是王爺不要錦瑟,錦瑟絕不強求。”

“可若不是,王爺,不要拒絕我。”

如花似玉的一張臉上,滿是淚痕,朱唇輕啟溢出的言語,滿是懇求。

裴澤俊美的容顏神色凝滯了,他看著她淚眼婆娑,一顆心好似提到了嗓子眼,有什麽話想要破口而出,最終還是隱而不發。

他說不出口,甚至,有些後悔,後悔自己就這麽殘忍地說出這些話來,沒有顧及到顧錦瑟聽到後會是何種心情。

長亭內的種種,於裴澤而言,像是一筆不可多得的財富,他從震驚,到喜悅,再到冷靜,不過寥寥幾刻。

裴澤是歡喜的,顧錦瑟當眾坦言心悅於他,裴澤內心說不出的喜悅。可喜悅是一回事,冷靜後便是另外一回事。

顧錦瑟是什麽身份,他又是什麽身份。若是在從前,一切都好說,可現在,裴澤知道,自己配不上她。

裴澤知道,他再如何奢求,再如何歡喜,都抵不過來自內心深處,冷靜過後,面對現實的殘酷。

並非來自他人的蜚語,並非來自外界的壓力,是裴澤自己內心清楚,顧錦瑟嫁給他,得不到什麽,反而,還是累贅。

怎能因一己之私,耽誤了人家。

裴澤心中敞亮,等候於此,要和顧錦瑟說開一切,他感謝顧錦瑟的那一句心悅,對裴澤而言,僅僅是心悅,就已足夠。

他不能奢求再多了。

可是,為何待他說清這一切,看到她一瞬而落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得裴澤心疼。

顧錦瑟說的話,一字一句,刻在他的心頭上,讓他在一瞬之間,開始後悔。

他,是不是做錯了。

顧錦瑟一邊拭淚,一邊繼續哽咽道:“錦瑟做過很多事,無論是非對錯。一生就那麽長,王爺,錦瑟的心很小,小到一旦認定了什麽事,就決不會改變心意。”

“為什麽,是我?”良久,裴澤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問道。

顧錦瑟一怔,眼淚滑落唇邊,進入唇中,又鹹又澀。她就著淚眼朦朧看向裴澤好一會兒,才一字一句,鄭重其事地說道:“因為是你,名喚裴澤的人,是你。”

顧錦瑟凝著裴澤,那一雙幽黑若潭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緒。她忽而膽子大了些,擡起腳步向裴澤靠近。

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在靠近。

四目相視,顧錦瑟絲毫不願離開視線,緩緩走進的那一段距離,前世的畫面浮現眼前。

她含恨而終,屍體被扔進亂葬崗,因著怨念,一縷魂魄久久不願離去。她無處可依,只好在亂葬崗徘徊,月色如洗,夜涼如水,深夜的樹林之中,亂葬崗屍體橫生,亂世孤魂,無人造訪。

可裴澤出現了。

他坐著輪椅而來,身邊跟了幾個侍衛,顧錦瑟全程看著他,看著他視線在亂葬崗內掃過,最後停留在她和顧錦元的屍首上。

顧錦瑟憑著殘存的意識跟了上去,只見一片墓地之中,裴澤正在為她和胞弟埋骨入土。

顧錦瑟一片片掃過去,所有的墓碑皆無銘文。

最後,聽到一個小廝的聲音說:“王爺,定國公府的人都在這裏了,照你的吩咐立了碑,沒有銘文。”

畫面隱隱而散,眼前的人和前世為她入土的一張臉重疊在一起,近在咫尺。

顧錦瑟停下腳步,蹲下身來,與裴澤平視。

若真是為著埋骨之恩,顧錦瑟不必非要嫁給裴澤,她可以用其他方式,選擇報恩。誠如裴澤所言,這婚約是一場浮生若夢,顧錦瑟不必擔心,她不是非嫁給裴澤這一種選擇。

之所以選擇嫁給裴澤,很大的程度上,大抵是,她與裴澤,相似吧。

從高高在上走到一無所有,他們殊途同歸,都是孤獨的人罷了。

顧錦瑟到底重活了一世,許多事,她看開了,看透了。既然都是兩顆孤獨的心,相依在一起的時候,會不會,不再那麽孤獨,顧錦瑟想知道,所以,她選擇來到裴澤身邊。

思及此,顧錦瑟擡眸,與裴澤四目相視,朱唇輕顫:“王爺,錦瑟無法向王爺保證什麽,可唯有一句,是錦瑟的真心:錦瑟想與王爺相依為伴,共度此生。”

“所以,王爺,你千萬千萬不要再對我說,不要嫁給你。”

裴澤一瞬不瞬地凝著顧錦瑟,黛眉如畫,朱唇皓齒,皎皎如月,一張臉生得精致無暇,賞心悅目。

這絕艷的面容上俱是真誠之色,動人的眼裏,跳躍著無法讓人無法言喻的火焰,火焰純凈無邪,焰火之中,只有裴澤的影子。

顧錦瑟想嫁給他,不是因為喜歡,他看得出來,顧錦瑟並不喜歡他,可她一雙明麗的眼眸中,閃爍著決然不悔的光澤。

那雙明眸不含一絲雜質落向他,裴澤喉中滾動,左手幾不可見地顫著擡起來,靠近,將顧錦瑟的右手握在手中,一句話不知忍了多久,才帶著令人無法抗拒,又極為平靜,難得的溫柔開口道:

“你,不要後悔。”

裴澤的嗓音有些沙啞,甚至輕顫,似是思忖掙紮了許久。

顧錦瑟怔怔垂眸看去,裴澤的手,指節分明,白皙如玉,不含一絲溫度。他握住的力氣並不大,可顧錦瑟卻在一剎那間覺得,她如何都不能從這手中離開了。

顧錦瑟曾覺得自己是一顆耀眼的明珠,綴在星空,高高在上。不曾想,活了一輩子,家破人亡,死後還被負心人扔進了亂葬崗,不得入土為安。

可是裴澤來了,裴澤為她和顧錦元埋了骨,立了碑,入了土,永世為安。

上一世,裴澤來了;這一世,便是她向他,走來了。

顧錦瑟粲然一笑,宛若湖心盛開的白蓮,右手微微前傾握緊了對方,如畫的容顏瀲灩絕色。

“絕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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