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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 花會(7) 裴澤來了禦花園,在一眾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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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澤來了禦花園,在一眾錯愕驚慌的眼神之中,面無表情地來到了男席。不同女眷處熱鬧非凡,男席以往這廂本是對酒當歌,以詩會友。在安公公不高不低的“離王至”聲音傳來的時候,眾人俱是屏息不語,端端正正坐在席上,饒是始齔之年的七皇子裴路都被身邊的小太監扶著端坐身姿,無奈裴路不情不願,瞥著一張小嘴不願配合,跟邊的小太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好說歹說小主子就是不同意,耷拉個身子歪坐在一邊……直到,一雙冷若冰霜的眸子落過來,帶著不容置喙的低沈嗓音冷道:“坐好。”

嚇得裴路即刻正襟危坐。

裴澤對裴路的動作十分滿意,他坐到自己的席位上,男席中僅次皇上的上座。顧皇後永遠都給他留了位置,甚至貼心地設置了與輪椅相稱的桌子,軟席。至於配套的那把椅子,裴澤毫不客氣地讓人撤走了。

裴澤落座後,滿座噤若寒蟬。無人敢說話,甚至無人敢動筷,美酒佳釀在眼前,酒香四溢,但諸位男眷,絲毫不敢伸手。

一時間,男席沈默地可怕。

還是裴銘按住方才的不快,端起酒杯,打破了沈默,他站起身,清澈的男聲不徐不疾道:“皇兄久居王府,今日難得一見,臣弟在此敬皇兄一杯!”

眾人見狀,紛紛效仿舉杯。

裴澤一雙冷眸有了動靜,他睨了裴銘一眼,好看的容顏如沐春風,這樣的男子,不論在何處,都是叫人賞心悅目的。

可裴澤不是,他甫一見裴銘就覺得他臉上的笑容很假,這廂見到一副微笑的假嘴臉在裴澤面前,裴澤冷若冰霜的眼眸更是冰寒一尺了。

裴澤一點都不想看到這假惺惺的嘴臉,不耐煩地舉了酒杯:“嗯。”說罷,一飲而盡。

眾人瞠目咋舌,這,這就沒了?

裴銘似是早就料到如此,俊秀的面容訕訕得笑了兩下。席間覆是一陣可怕的沈默,在角落的王少林暗暗掃了一眼席面狀況,驚奇的發現在座的諸位除了五皇子和七皇子,俱是與他如出一轍,從小到大耳提面命聽著裴澤的事跡長大的高門子弟,難怪不敢多嘴。

王少林暗暗咋舌,同是天涯淪落人,看來,可以和在座的諸位就心理陰影一事結為同道中人了!

這般想著,王少林一時喜悅,下意識舉起酒杯,冰冷的杯沿剛至唇邊,就見邊上視線簌簌而來,王少林渾然無意識迎面而上,一雙桃花眼漫不經心地與他對視,一張薄唇抿成一條直線,無端令人生畏。王少林倏然一身哆嗦,酒杯堪堪落了地,一口酒猝不及防,差點從口中噴出來。

有驚無險,王少林擦了擦一頭的冷汗,正在這時,來了個藍衣小太監,悄悄地對裴銘說了些什麽。

只見裴銘唇邊笑意深深。待藍衣太監離開沒多久,又來了個紅衣太監,正是方才通傳的禦前太監。

紅衣太監鞠躬在離王和睿王前,恭敬道:“參見離王,睿王,皇上有旨,召見睿王。”

裴銘:“父皇可有說為何事?”

“回睿王爺,是為著王爺的婚事。”

聞言,裴銘喜形於色,好似後顧之憂悉數散盡了般,大步流星離開了男席。但叫眾人吃驚的,是裴澤不動聲色,一塊離開了。

眾人面面相覷,確認裴澤離開後,大家不約而同松了口氣。席面沒了裴澤,眾人不用再故作高深,一個二個恢覆了原樣,覆對酒當歌,詩詞相對起來;裴路裝了太久又開始耍起了小性子,獨獨王少林,看著裴澤離開的身影,深思不語。

裴銘似是沒料到裴澤會跟來,但他很快面上覆上一張溫暖和煦的神色,整個站在那裏,溫文爾雅,溫潤如玉。

“參見父皇,母後,母妃。”裴銘依次給帝後,慧貴妃,眾嬪妃問安,舉手投足無不得體。

反觀裴澤,進來後只冷淡地說了句:“皇上,皇後”,其他人,他好似壓根沒見到一樣。慧貴妃見到他反射性渾身一顫,但裴澤好像完全忘了她這個人般,若無其事地坐在她對面,一分正眼都不曾給。

慧貴妃還在對剛才的事心有餘悸,她不安地看了皇上一眼,只見皇上面無表情地看著裴澤,一言不發。慧貴妃見狀,雖不滿裴澤出席,但還是隱而不發,生怕惹怒了皇上,今日的事若是黃了,那才是得不償失。

滿座對裴澤這個不速之客未作一語。在旁人的眼中,皇上和裴澤這對父子生得幾分相似,性情卻大相徑庭,皇上為數不多的子嗣中,唯裴銘性情與之相似,但皇上畢竟九五之尊,言語之間俱是天家威嚴,光是坐在那裏不置一詞,就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可裴澤,他令人生畏的幾近是關乎他的傳言,這樣一個人如今出現在禦前,語氣絲毫不見恭敬,又見皇上斂色不語,心中計較了幾分。

離王是真的無所畏懼,與之相應的,他果真是再無可能了。

顧皇後見時刻差不多了,微笑道:“睿王不是有話要和皇上說嗎,皇上難得在此,有什麽話,可要趕緊說了才好。”

沈默終被打破,眾人皆長舒一口氣,就連皇上都回過神來,神色覆了一絲笑意,溫言道:“你母妃方才與朕說了幾句,朕想問問你的意思,銘兒,可有心儀哪家千金?今日人多熱鬧,不用拘束,大膽說了便是!”

裴澤不動聲色地看皇上對另一個人溫言,心中為自己一聲哂笑。

裴澤許久沒再這麽多人面前出現過,更別說,皇上就在面前。五年未見,皇上對自己一句話都沒有,裴澤心中冷笑,今日進宮並非如此,可親眼見到了皇上,他心中僅存的希望被澆滅了粉碎。

裴澤早知如此,只親身經歷了還是心中一痛。他佯裝無恙地看向裴銘,好似方才的冷漠不覆存在。

隨裴銘一同而來,是為著裴澤恰好聽見的婚事。不知為何,甫一聽到裴銘的婚事,裴澤心中隱隱而起一股異樣,總是要親自確認無誤了才好。

他不希望與顧錦瑟有關。

那日顧錦瑟告訴他,自己拒絕了裴銘的婚事,裴澤便沒再把這事放在心上,可今日一席話聽下來,手心中竟漸起冷汗。

裴銘眼角浮起的笑意,那一瞬,裴澤福至心靈,猜到了裴銘要說什麽。果不其然,下一刻,裴銘就直言心悅顧錦瑟。

裴澤的心臟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他不是不知道這所謂婚事的前因後果,就如同近在咫尺的至尊能毫不猶豫地棄了他一樣,當裴澤親眼所見,裴銘說出那句話時,皇上一動未動,神色未變的模樣,心臟的位置,好似被一只手緊緊地抓住不放,讓他的呼吸,停滯在那一刻。

裴澤本就不是抱著這個希望出現的,他進宮,是為著一個人,可這個人,他到現在都沒見到,卻一連二三地見到了他最不想見到的幾個人。

那個和他母親有著極為相似的眼眸的女人,正面對面在他眼前,裴銘喚她,母妃。

那個和他有著血濃於水,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正專心致志地看著那個女人,和她的兒子。

饒是那個曾經與他母後交好,疼愛他的顧貴妃,如今已然替代了他母後的位置,成了顧皇後。

這一切中,都沒有他的位置。

裴澤從思緒中回過神來,不知何時,顧錦瑟來到了長亭,一雙明眸猝不及防與他四目相視。

那一瞬,裴澤覺得可笑。他為著見她而來,卻不想見到了,是這般情形:

曾明言告訴裴澤拒絕了求親的顧錦瑟,如今正站在他的面前;身邊是那個不日前剛上門求親未果的男人,此刻正在請求擁有至高無上權力的男人,賜婚。

像是知道既定結局一樣,裴澤甚至都不用等顧錦瑟的回答,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顧錦瑟,不過是他人生中的一個小火花,稍縱即逝。可裴澤竟然會希冀,期待能有一絲希望,他期待見到顧錦瑟,可見到了,又能如何?他能做什麽呢?在眾人的眼中,他不過是個殘廢罷了。

甚至在皇上面前,他不過是個沒用的兒子罷了。

顧錦瑟,又怎麽會選擇他呢?裴澤心中嗤笑,對自己的妄想感到可笑,又可悲。

裴澤選擇了離開,他微微擡手,就有人上前,不動聲色地帶他離開。

熱鬧的花會,擁擠的禦花園,但沒有一個位置,是屬於他的。

其實一直都是這樣罷,萬家燈火,沒有一個是為著他而點的。

一直如此,一直都如此,而已。

“……錦瑟心悅離王已久,望陛下成全。”悅耳清澈的女聲娓娓而來,帶著任誰都無法撼動的堅決。

裴澤聞言一怔,絕美的五官呼吸一滯,滾動的輪椅幾乎是一瞬間停了下來,他轉身,目光落入長亭,就見如畫的背影空首於地,擲地有聲。

一雙桃花眼微微睜大,裴澤眼裏恍若一灘死水得了新生,隱隱而起微弱的希望,卻又在頃刻間消失不見。

聽錯了,他一定是聽錯了。

裴澤堅定地這樣想著,一雙眼睛卻不由自由地落向長亭,那一抹清極雅極的身影屈膝於地,她還在行著空首禮的動作,座上座下一片沈默,高高在上的皇上面色冷得可怕。饒是如此,顧錦瑟紋絲不動,標準如一地行空首禮,頭觸及手,未見半分搖晃。

從裴澤的視線看過去,顧錦瑟的身影如歲寒三友,傲然挺立。那一瞬間,裴澤篤定,他沒聽錯。

顧錦瑟,的的確確,想要嫁給他。

長亭內,最上座的皇上單手支額,一張與裴澤有著幾分相似,但又蒼老幾分的臉上,不見任何表情,他忽地將手中的酒杯置於案上,發出一聲輕響,滿座寂靜無比,聽到的只有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和四周微風拂過的聲音,這一聲輕響似是打開了一道門般,讓眾人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屏息不語。

皇上看了顧錦瑟半晌,一只手死死地握住扶手,終於,他動了動薄唇,聲音奇冷無比道:“顧家錦瑟,你此言,可是真的?”

話音剛落,裴澤的呼吸微促,精致的五官沾染了微不可見的驚措,他目不轉睛地盯著亭內那一抹麗色。

那背影傲然挺立,言之決然:“回皇上,錦瑟絕無虛言。錦瑟對離王一片赤心,天地可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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