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背叛從一開始就存在。

◎

名為森鷗外的醫生在處理好傷口後，帶著金發的幼女回了他自己的小房間了，留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兩人在病房裏休息。

早就累得夠嗆的太宰治毫不猶豫的也爬上了病床——地下醫院的病床比起正規醫院稍大一些，足夠容納下兩個纖細的少年人躺下的。

橙發的少女趴伏著，讓人看不清面容，但太宰治總覺得她那頭艷色的發似乎暗淡了幾分，便是伸了手撥弄著她的發尾，沒被綁帶遮住的左眼裏，似乎有什麽要滿溢出來了。

“唔，不能下手，好感度下降就虧大發了。”側著身的太宰治調整了一下姿勢，確保了自己不會壓到中原中也的被子後，這樣自言自語道。

刀上的藥被替換過，但作為動手人的白瀨很顯然抱著“她一定要去死”的信念般，塗抹的藥劑劑量越多越好，就連太宰治都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中原中也還深陷昏迷。

睡了會休息足夠了少年從病床上跳了下來，繞到了病床的另一邊，蹲在床邊伸手撥開遮住少女側臉的頭發後，一邊戳著對方的臉頰一邊嘟嘟囔囔著：“照顧人什麽的我可不擅長，森先生那種變態蘿莉控也不能叫過來——”

◎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在做夢，沒有緣由的，她就是知道，因為夢和現實有著截然相反的表現啊！

她夢到了接納下她的那個少年——不過十五六歲的年齡，然後在即將成年前，在械鬥中，像是櫻花般迅速雕零了。

他的名字，他的名字……

是“次郎”！

中原中也模糊的想著，隨著她的念想，早逝的少年慢慢的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身著著白色的浴衣的少年對她笑笑，摸著她的發頂，輕聲說著“辛苦了”和“你做的很好”。

中原中也想要反駁他，但凡她做的真的很好，她就不應該是現在這樣子的，但次郎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轉過身離去了。

在他轉身後，中原中也試圖伸手去抓人，卻抓了個空，而眼前人的背影明明近在眼前，就連行走的速度也不快，但他們似乎被隔開在不同世界般。

◎

太宰治湊近了靠在中原中也臉側，才聽清了對方含含糊糊念叨著的內容。

然而正是因為聽清了對方的話語，他才顯得尤為的不高興，連自娛自樂的浮誇虛假的笑容都懶得擺出來，於是頂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坐到了被封死的窗戶的窗沿上。

坐了好一會兒，他最終還是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本小冊子，紅色的封面上白字寫著《完/全自殺》，專註的翻閱起來。

◎

等藥效徹底過去後，中原中也也就醒來了，她睡了快一天一夜了。

背後的傷口被處理好了，這點痛感對她而言也不算什麽，於是她撐起手臂翻身改趴姿為側躺，結果正好對上了同樣是側躺著睡覺的太宰治的臉。

雖然對男女意識不是特別完整明確，但還是知道男女混睡並不合適的中原中也，刷的一下就坐了起來。

她這一坐，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自己為了處理傷口上衣都脫掉了，上半身只有綁帶。

於是她又躺了回去。

當然，是側躺的，即使是她不在乎這點疼，但她暫時沒有將傷口壓裂開的打算。

病房裏並沒有什麽能讓人識別時間的東西，中原中也只能略過身側的太宰治，看向窗戶，但封死的窗戶讓她什麽也看不出來。

於是她睜著眼盯著眼前的人發呆了一會兒，然後輕輕的翻了個身，換個姿勢背對著對方，側躺著盯著門繼續發呆。

32

倦怠のうちに死を夢むと，雲ったのは誰だ

（『在倦怠中幻想著死亡』，說這句話的到底是誰呢）

——中原中也角色歌《DARKNESS MY SORROW》

◎

中原中也在這家不大不小但只有一個醫生的地下黑診所住下了，不過住下來的費用和醫療費，她用替醫生打工作為交換，太宰治對此顯得有些不高興，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麽。

森醫生委托給中原中也的事情大多數都不算太難——當然，對中原中也來說確實是不難，但卻是別人的九死一生。

就和之前的幾次那樣，金發的幼女，也就是愛麗絲，擡了擡下巴，用著清脆的聲音將地下診所的唯一醫生臭罵了一頓。

被叫做林太郎的森鷗外，可憐兮兮的哭訴了一會兒，然後理了理衣襟，鄭重其事的將一件事拜托給了滿臉受不了的的中原中也了。

中原中也接下了對方的拜托，拎起了外套準備出門，卻在臨關門前像是想起了什麽，又退了回來。

恰巧站在屋內陰影裏的森醫生歪了歪頭，臉上略顯變態的笑容凝固住了，強行扭轉了一下，整張臉都扭曲了。

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面上不自覺的就流露出了一絲絲嫌棄，然後她就假裝什麽都沒看見，回到了算是她和太宰治共用的一個病房裏了。

太宰治正坐在窗臺邊翻看著什麽，黑色封面的書上什麽標志都沒有，不過中原中也對這個完全沒興趣，她只是將外套套了起來，然後對他說一聲。

“我出去辦事了。”

太宰治合上了手上的書，唉聲嘆氣著抱怨了幾句，然後對著中原中也揮了揮手。

“我知道了——中也這次行動要註意點時間哦。”

“嗯？”

中原中也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疑惑的歪了歪頭，但太宰治並沒有解釋的意思，他從窗臺上跳了下來，然後推著中原中也的肩膀把人推出了門。

中原中也回頭看了眼太宰治，對方回以一個笑容，於是中原中也她只能帶著滿肚子疑惑出門了，不過這次她沒有再遇到站在陰影裏笑得一臉變態的森醫生了。

“神神秘秘的，他又要搞什麽鬼啊……”嘀嘀咕咕著，中原中也出了門。

◎

中原中也出了門後，太宰治和森醫生兩人站在了就診室門口。

“要出發了哦，太宰君。”森鷗外摸了摸表情冰冷的愛麗絲的金發，維持著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面具，這樣對著身側的少年說道。

“特地支開了中也，森醫生真是煞費苦心啊。”太宰治歪了歪頭，將手裏不大的黑皮封面的書塞進了外套口袋，“不過還是那句話，貪婪的大人是會惹人討厭的哦！”

33

“隱瞞一件事就可以阻止一件事”，再可笑不過了。

——佚名

◎

太宰治在中原中也出發前提示了她註意時間，於是她盡可能的用上了最快的速度解決事情。

但事實是這個麻煩是真的大麻煩，追著線索中原中也甚至還跑出了橫濱繞了一圈，等她回來後，已經是三天後了。

中原中也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

她追著線索和人趕了三天，最終在第三天的傍晚，抱著皺巴巴的揉成了一團的外套，回到了森先生的小診所。

然而診所內空無一人。

◎

橫濱的標志性建築——摩天……不是，我是說港口黑手黨的五棟大樓。

離開了小診所親手幹掉了老首領、成功繼位稱為新任港口黑手黨首領的森歐外森先生，正面對著幾個穿著黑西裝的壯漢和堆積成災的文件奮筆疾書。

而坐在他對面的太宰治，則是看起來輕松極了，他拿著紅色封面的《完/全自殺手冊》津津有味的翻看著。

和忙碌的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四個人用的森醫生，不，現在應該叫做森首領了，總之，兩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磨蹭了一會兒，太宰治合上了書，然後走到了門口。

“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去接人了。”

“嗯？中原小姐回來了嗎？”

森先生艱難的從文件裏擡起頭詢問道，但太宰治並沒有回答，只是留給對方一個略顯歡快背影。

“這些文件也太麻煩了吧，有點羨慕太宰君這麽輕松的樣子啊。”

黑西裝的壯漢們低著頭不敢吱聲，而森先生搖了搖頭也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示意了下派人跟著太宰治，然後重新伏案奮筆疾書去了。

◎

中原中也對著空蕩蕩的小診所，很是疑惑，她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陷入了沈思。

小診所的擁有者森鷗外是個醫生，手術刀比劃比劃的樣子，雖然看起裏很是不懷好意，但是準頭菜的摳腳，四舍五入一下戰力值不過五。而和她搭夥的太宰治就更不用說了，除了腦子好用，武力值低到中原中也她一只手就能撂倒他。

所以中原中也現在擔心的是，她出去了三天，這兩個加起來武力值可能還頂不上一只鵝的柔弱男性，會慘死在橫濱混亂的械鬥裏了。

然而事實上，兩位被擔心慘死街頭、暴屍荒野的柔弱男性，一個在橫濱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五棟大樓之一裏，一個帶著幾個壯漢興沖沖的從橫濱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五棟大樓之一裏出來趕去小診所的路上。

34

I might seem wild but momma raised a gentleman.

（我看上去很野，但只有媽咪才養紳士。）

◎

事實證明，中原中也的擔心是多餘。

兩個戰鬥力加起來可能比不上一只鵝的柔弱男性活的很好，並且一個位極黑夜之巔，一個暫時悠閑肆意的很。

就在中原中也準備出門去把周邊掀個遍方便她找人前，帶著壯漢回來的太宰治推開了門。

“慢吞吞的中也，太菜了。”太宰治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眼前站著的中原中也，故意說著氣人話。

“你這家夥……”中原中也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很輕易就被對方挑起了的怒火，戒備的看著他身後的黑衣大漢，“餵，你又惹了什麽事啊！”

太宰治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壯漢們，把人看的都僵住了四肢一動也不敢動後，才慢吞吞的向她解釋了森醫生繼承了港口黑手黨首領之位，從鹹魚的地下小醫生成為了惡名昭彰的黑手黨新任首領。

然後他解釋完了大概，還不忘補充上了一句“怎麽看森先生都覺得他的發際線倒退了很多，禿頂指日可待了呢！”

聽完他的話，中原中也不知道為什麽腦內突然出現了一個禿頂的森醫生，再聯合了他往日誘哄愛麗絲的模樣，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成功地惡心到了自己。

（想想就覺得有必要把禿頭的變態蘿莉控送進警察局。小聲嘟囔。）

◎

經過了太宰治的一番解釋，中原中也放松了下來，她在黑衣壯漢們驚恐又敬佩的眼神裏，將團成球的外套砸在了太宰治的臉上。

僅僅穿著白色T恤和黑色長褲的中原中也皺眉詢問道：“接下來你要怎麽辦？”

太宰治將砸到臉上的衣服球接住了然後抖開，單手拎著皺巴巴的外套遞給了身邊的一個人。

“首先自然是先搬家啦——”太宰治漫不經心的拉住中原中也的手腕，帶著她往前走了幾步，“我現在是被森先生奴役了，中也必須陪我哦。”

“嘖，你現在不是很悠閑嗎？”中原中也並沒有掙開他的手，只是發出了一聲咂舌聲。

“因為森先生還沒處理好他的事情，暫時還不需要我。”

“哦……我先去收拾一下。”中原中也單手扯了扯領口，雖然被太宰治握著手腕，但她反手一扯把太宰治拉停了。

◎

中原中也洗澡去了，太宰治帶著壯漢在另一邊坐下了。

“很顯然，還是漂亮的女孩子更惹人憐愛——”太宰治在等待的過程中，小聲的嘟囔道，站在他身後的對他的話語恍若未聞，墨鏡就仿佛是他的保護層，隔聲隔視線的那種。

中原中也洗澡的速度很快，太宰治還沒將手冊翻幾頁，她就頂著一頭濕潤的橙發穿著和太宰治同款的白襯衫黑西褲，赤腳走了出來。

“我衣服怎麽全沒了？”身上的衣服明顯是男款的，套在中原中也身上還有些空蕩——這是太宰治的衣服。

“唔……問我的話，我是真的不知道哦。”太宰治兩只手都舉了起來，信誓旦旦的，“不論怎麽說，合格的紳士是不會亂動女孩子東西的。”

中原中也狐疑的看著滿臉誠懇的太宰治，但還是選擇勉為其難的相信他了，就像他說的那樣，中原中也印象中他從來沒拿過她的東西，最多在她身上放東西而已。

“不過衣服不見了也沒關系哦，反正可以刷森先生的卡重新買。”太宰治見中原中也相信了他，於是理直氣壯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腕帶著人走了幾步，把她按在一邊椅子上坐下了，“我早就想說了，明明中也作為個女孩子，衣品怎麽糟糕成這樣啊！”

太宰治繞到了中原中也的身後，伸手用手指勾起一縷潮濕的發，然後理所當然的對著一個壯漢用著輕快的語氣說道：“去買雙合適的鞋。”

中原中也轉了身子側過臉看他，太宰治眨眨眼回以一個看起來就無辜又甜蜜的笑容，然後拿走了她披在肩頭的毛巾蓋在她頭上，惡作劇般的一通亂揉。

“太！宰！治！”

“嗨嗨~中也好暴躁啊~”

太宰治被中原中也兇了一下，這才老實下來，乖乖的給她擦了頭發，等他們折騰了好一會兒中原中也半長還潮濕的頭發後，拎著一個鞋盒的黑西裝壯漢才回來了。

等中原中也換好了鞋，太宰治給她系上領帶，兩個穿著西裝少年少女，很是具有黑手黨風情，然後在黑手黨壯漢的保護下（雖然其實並不需要），去了港口黑手黨所屬的橫濱地標——五棟大樓中森鷗外所在的那棟。

◎

中原中也見到了換了一身衣服的森醫生，啊，現在應該稱作是森首領了。

“在此，我想正式且真誠的邀請中原中也小姐，加入港口黑手黨。”黑發的、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新首領將文件合上，雙手交疊支撐著下顎，面上帶著笑容但紫紅色的眼眸裏卻是一片平靜無波。

太宰治站在中原中也的身後，他比眼前的少女稍高小半個頭，鳶色眼裏的除了和森鷗外類似的平靜以外，還帶了幾分說不上來的情緒。

“當然，我並不急著現在就要收到回覆，中原小姐完全可以再三考慮一下的。”

中原中也點了點頭，然後側臉去看上前一步抓住她手腕的太宰治。

“中也明明來之前就答應了我的。”少年修長的手指攏住了少女纖細又顯得脆弱的手腕，語氣裏帶著幾分孩子氣的抱怨。

“什麽叫我已經答應你了，你根本沒給我拒絕的機會！”

兩個少年人就著簡單的“答應與否”小問題幼稚的吵吵鬧鬧著，作為首領的森先生則坐在位置上，輕輕的搖了搖頭。

吵的再鬧騰，但中原中也在太宰治開口以後回覆的第一句話裏，就沒有拒絕的意思。

森鷗外維持著笑容看著兩個人繼續吵架，心裏計算了一下，決定等中原中也正式接受了他的邀請後，讓五大幹部之一的尾崎紅葉來帶她。

35

最聰明的處世術是，既對世俗投以白眼，又與其同流合汙。

——芥川龍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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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森鷗外想的那樣，中原中也很快就同意了加入港口黑手黨，被森先生介紹給了尾崎紅葉，作為她的下屬。

尾崎紅葉是一位非常端莊優雅的古典美人。

中原中也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都感到了拘謹和不自在，因為中原中也她對古典文化和禮儀知曉並不多，生怕唐突了她這位新上司。

好在對方並不在意她的拘謹，只是擡著手用袖口掩唇輕笑了幾聲，然後送上了作為港口黑手黨傳統的前輩給後輩的禮物。

尾崎紅葉送的是一把匕首。

並非什麽名刃，但也是做工精細、削鐵如泥，且攜帶便利。

中原中也很喜歡這個禮物，忍不住更是親近了她的這位美人上司了。

◎

中原中也在和尾崎紅葉學格鬥技巧和槍械使用，前者由尾崎紅葉親自上手金色夜叉重點□□，後者則是由專門的人來教給她如何識別、拆裝、使用槍械。

不過槍械對於中原中也並不是很必要，即使沒有槍，她的殺傷力也遠比持槍的人恐怖多了。

那些手持槍械武器的成年人男性在她面前，就仿佛還是剛出生的嬰兒般柔弱。

◎

黑手黨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

可以說是整個港口黑手黨裏最年輕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更是需要立信，否則僅僅是首領和幹部的命令，他們也會有不小的麻煩的。

中原中也的辦法很簡單——她在一次任務裏，不分敵我的將所有人都壓趴。

所有人動彈不得不說，敵人們更是被壓的骨頭都發出了脆響，而她本人卻是連手都沒有從口袋裏拿出來，僅僅是站在了人群的中間。

就這樣，中原中也很輕易的迎來所有人敬畏的眼神，因為他們中沒有一個人能掙脫重力的壓迫。

太宰治那邊就更是簡單了，十多歲的少年算無遺漏，將所有人——不論是敵人還是警方又或者自己人，都掌握在手心，仿佛所有人都只是他手中的提線木偶而已。

一次不相信，兩次是偶然，那麽三次四次甚至更多次就沒法解釋了，少年鳶色的眼眸仿佛早已洞徹了屬於所有人的命運軌跡。

一向尊崇叢林法則的黑手黨們，自覺的向著兩個年輕人低下了頭。對此，穩賺了的森先生老狐貍般的笑著逗弄著他的人形異能。

◎

有著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文一武兩個年輕且絕對好用還能互相打磨的鉆石，森先生徹底掌控這麽個碩大黑夜帝國的速度明顯得到提高。

手持著高腳杯，面對著透明的落地窗，黑發的首領邀請了身著和服的美人一同坐下。

“啊，中也真是可靠呢。”森鷗外搖晃著酒杯，猩紅的酒水順著杯壁晃蕩出漂亮的波紋。

“太宰君和中也都是很不錯的孩子。”尾崎紅葉婉拒了酒水，選擇了茶，雙手捧著茶杯輕輕的吹開白色的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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