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 眼角都紅了，”她裝作不經意的往邊上一瞥，眼睛倏地一亮，“季良平, 竟然也能看到你, 真巧！”

蕭樂忍了許久, 才沒甩頭就走。

孟甜在高中那會兒就是矚目的美女, 大學一年的沈澱, 使得她的茶裏茶氣發揮的更加自如。

“你好。”蕭樂點了點頭，熟絡的拉上季良平的手，轉臉離開。

季良平盯著緊握的雙手, 臉上只剩下傻笑。

他乖乖的跟著蕭樂離開, 根本沒給孟甜、哪怕是一個餘光。

孟甜臉上笑容僵了僵, 又迅速跟上蕭樂：“你在哪個系啊？我是來找人的，他是……”

蕭樂滿臉嫌棄的看向孟甜：“我們還有事，請不要打擾我們，謝謝。”

就算蕭樂長相普通了些, 可孟甜和季良平都是天生麗質的水平, 這一男二女在校園裏上演的戲劇，立馬惹來好奇學生的圍觀。

人群裏，認識季良平和蕭樂的, 曉得孟甜才是突兀的人。

不認識蕭樂的, 只暗暗道蕭樂的顏值實在是打不過孟甜。

蕭樂不喜歡惹事兒, 更不想被人圍著看笑話。

“走吧。”她對季良平淡淡說一聲，松開了握著季良平的手。

季良平輕輕“嗯”了一聲，眸中劃過些許失落。

眼見著三人的電影就要一拍兩散，觀眾還沒可惜起來, 孟甜先粘過去再續前緣了。

她穿著淺藍色連衣裙，襯托著曼妙的身材，走到蕭樂面前時，顏值上的對比極其明顯。

“蕭樂，好歹同學一場，敘個舊也不過分吧？”

蕭樂腦子疼的厲害。

為什麽孟甜就不懂得，什麽叫適可而止呢？

高中那次，孟甜給她報名體育項目的事雖鬧得不大，卻也讓她對孟甜反感至極。原本還能假一假的同學關系，被孟甜這麽一鬧騰，什麽都不剩下了。

“敘舊？”季良平拉著蕭樂駐足，冷冷笑著，望向孟甜，“你倆有舊可續嗎？”

孟甜呆住了。

蕭樂也沒緩過來。

季良平不是那種愛講八卦的人，也不會跟女孩子爭辯什麽，更多的時候，他對所有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有看見蕭樂各種撒歡時，才會啰裏吧嗦的念叨，這樣不好，對身體不好，還會怎樣怎樣……

孟甜笑容僵在臉上，面露委屈：“我、我們是高中同學，還一起去首都參加……”

“收起你這副矯揉造作的嘴臉吧，真難看。”季良平淡淡的瞥了孟甜一眼，讓孟甜沒由來的哆嗦一下。

人群中爆發出唏噓和驚嘆。

他們以為，面前容貌出眾的男生和女生是一對，剩下那位長相平平的只是襯托男生受歡迎的路人甲，萬萬沒想到，男生的眼光如此獨到，選擇了路人甲。不僅如此，還對漂亮女生嫌棄有加。

莫非是，漂亮女生曾經做了對不起男生的事？

蕭樂聽著他們嘰嘰喳喳，嘴角一抽，原來，自己站在季良平和孟甜之間時，連性別都不配擁有。

“蕭樂，你和季良平……嗯？孟甜也在？孟甜不是在連大嗎？你們聚在一起，發生了什麽？”路海只是吃完飯剛從食堂出來而已，便發現了一個不小的熱鬧，熱鬧的中心竟然又是他的老熟人。

總而言之，蕭樂是他見過最能引發熱議的人，僅僅是站在那裏，就有一堆人來找茬。

他定定看著人群中無辜柔弱的孟甜，突然有些嫌惡。

蕭樂這回倒是淡定了許多，她示意了一下季良平的方向，調笑著：“孟甜想強行湊過來，被季良平給懟了。”

路海一驚，這得做了多招人嫌的事，才能讓季良平這尊天神紆尊降貴的、下凡去懟她？

他正準備開口，就被蕭樂眼神制止了。

兩人一齊樂呵呵的看著季良平和孟甜。

這裏有一場絕世大瓜可吃。

季良平早就發現了路海，也發現了蕭樂惡趣味的吃瓜心理。

他沒想過打斷系蕭樂的興致。

那麽多次，那麽多人的蓄意挑釁，都是蕭樂一個人頂上來解決，偶爾，他會打打輔助，在他看來，輔助的自己沒用又廢柴。

此刻還是初秋，中午的校園免不了一份燥熱。

季良平把蕭樂拉到樹蔭底下，才開始對孟甜的行徑攤牌。

“老實說，我忍你很久了。”季良平想到蕭樂，語氣中立馬多了分從容不迫，“我們倆自認沒有招惹過你、沒有得罪過你，你卻一再過來惹事，真的很招人嫌。”

孟甜的臉色由紅轉白，單薄蒼白的嚇人。

人群更是聞風而動，開始猜測孟甜究竟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看樣子惡行還不止一兩件。

“成績好又長得好看，這的確是資本，但不是你看別人不爽、一再挑釁的借口。”

“上次你暗中誘導張曉默，使得她在論壇上發帖子，編造了蕭樂的八卦。之後，你自己也忍不住，未經蕭樂同意就給她報名了運動會項目。”

“第一件事，我還覺得你是個雙商湊合的人，第二件事，我發現自己第一次的想法有多可笑。”

“做了那麽多令人發指的事，你竟然還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跑到蕭樂面前套近乎、敘舊？”

“呵呵，恕我直言，你們倆根本無舊可敘，只有舊仇可談。”

……

季良平每句話都不緊不慢的吐出來，可偏偏，句句戳人心窩。

人群中激起一陣陣的熱浪，他們上下打量著孟甜，不相信那麽漂亮的女生，能做出那樣惡心的事來。

“嘖，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剛剛就註意到他們仨了，因為那女生實在太漂亮了嘛，還一個勁的纏著人家小情侶，沒想到是個正兒八經的綠茶！”

“這段數也不怎麽樣嘛，人家男生看她的眼神都跟看蒼蠅一樣，又厭惡又煩她。”

“哈哈，這是我見過最美卻最慘的綠茶了！”

……

孟甜很想離開，可周圍的人圍的密不透風，她根本不知道往哪裏走。

餘光掃向幾個缺口，卻發現那些所謂的缺口處也站了三五個人。

她不想從那裏擠出人流，只幹幹的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著季良平。

他的唇形真的很好看。

他的聲音清冽透徹真的很好聽。

他說出的話真是傷人……

最後，還是路海看不下去了，對身邊人群道：“散了吧散了吧，多大的事，也沒啥好看的。”

剛準備圍上來湊熱鬧的新路人，因為他一句話而勸退。

雲裏霧裏的人都走了，只留下幾個熱鬧看得正嗨的，一心想瞧瞧後續發展。

哪裏能有什麽後續？

當事人之一的季良平，冷言冷面，難聽的話剛說完，轉臉迎上正牌女友時又笑容溫柔和煦。

當事人之二的蕭樂，饒有興味的打量著眼前上演的大戲，她從未想過，出來啪啪打臉孟甜、並且還是在學校食堂門口的人，會是季良平。

作為當事人“親屬”的路海則是無奈又無語，他不懂孟甜為什麽要來找蕭樂，更不明白孟甜對蕭樂、季良平他們的熱乎勁到底因何而起。直至事情末了，他也只記得孟甜委屈難堪的側臉、尷尬的站在人群間。

“我們走吧。”蕭樂拉著季良平，再不走，周圍又該招人過來看戲了。

“嗯。”

季良平路過路海時瞥了他一眼，穿過稀稀疏疏人群，看到站在食堂另一側臺階上的蕭哲。

蕭哲笑意濃郁，不住的沖季良平挑眉，似乎是在讚許。

季良平遠遠地頷首，又同蕭樂一起去了管理系書館，路海也趕著回宿舍換書，生活照舊。

蕭樂還是沒能想明白季良平的操作，她半路折到了學校裏的小樹林，那裏清幽寂靜，最適合談心。

“你為什麽……”

不等蕭樂問出口，季良平自己就開始一通倒豆子。

“她太過分了，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

“呃哦，那……”

“仗著自以為是的漂亮，為所欲為，我為什麽還要給她留面子。”

“……”

“其實我還是給她留有餘地了，畢竟她不是連財學生，就算羞憤也只是剛剛那幾分鐘。如果做得絕，那就該在連大的公眾號上……”

“停！”蕭樂又聖母了，她有點同情孟甜，雖然不值得。

“這也夠了，事情做太絕反而會被她記恨上。”當然，現在孟甜對她的恨意絕對不會少。

季良平思索了一下，被樹林裏涼蔭蔭的風一吹，也稍稍冷靜下來。

他剛剛並非沖動，而是厚積薄發。

一直以來，孟甜的所作所為令他不齒，他卻擔心什麽都攤開了，對高中生的蕭樂影響不好，所有的事只能以最低調的方式來解決，即便蕭樂覺得大快人心，他看著蕭樂很容易就能開心的臉，只覺得滿懷歉意。

他凝視著蕭樂的臉，這個笨蛋一如既往的開心喜悅。

“你會怪我嗎？”一個紳士怎麽會做這樣失禮的事？

“怪你什麽？”蕭樂狐疑的看著他，“你說了我想說的，做了我想做的，還能讓我吃瓜看戲，這有錯嗎？”

他輕輕笑著，唇角不自覺揚起。

蕭樂又道：“只不過啊……”

他悄然屏息，放下的心又不自覺提起。

“你太沖動啦，就算要給她難堪，好歹找個人少的地方嘛。那樣對你的影響很不好！”蕭樂義正言辭，滿臉都是“你不該傷害你自己”的表情。

季良平松了口氣，喜悅蔓延到眉梢眼角，“嗯，下次聽你的。”

“還有下次？”蕭樂眼一翻，“我人緣沒那麽差吧？除了張曉默和孟甜，還有誰看我那麽不爽啊？”

張曉默那邊倒是消失匿跡了許久，估摸著今天這鬧劇一出，她做傻事前也會考慮考慮後果了。

害人之心不可有，何況是因為自己的心理暗示和莫須有的不平衡等因素，引發的害人之心？

蕭樂從不覺得自己哪裏對不起孟甜，也不覺得自己對不起張曉默，可偏偏她們看自己不爽，大概是重生開掛的副作用吧，她比上輩子更優秀，而其他人還保留著上輩子的慣性思維，慣性看她不爽而已。

那天晚上，蕭樂收到一條短信。

蕭哲：『小樂，一手畢業證一手結婚證，考慮一下？』

蕭樂嘴角一抽，手一抖：『大哥，你最近的兼職是在民政局嗎？』

蕭哲：『哎呀，明明良平開開心心的答應了，你的反應真冷淡！』

蕭樂：『……』

聽大哥叫“良平”，感覺怪怪的。

有些戀愛談著談著，他們自己的圈子都會對各自戀人的稱呼改口，偏偏談戀愛的倆貨還在用最生疏的稱呼。

她叫他，季良平。

他叫她，蕭樂。

蕭樂心裏梗了梗，給季良平發了消息，只有倆字——『良平』

那邊回的很快，也只有倆字，『小樂。』

不多久，那邊又傳來兩個字的消息：『晚安』

蕭樂躲在被子裏，笑的整個床都微微顫抖。

明明交往快四年了，她卻覺得，老夫老妻細水長流，匯聚起來也是一片汪洋。

大三，蕭樂沈迷於企業戰略規劃，管理類書館裏的企業史早就看完了，她還跟那邊管理員老師提了好幾次意見，想要購置一些新書，雖然未果，她卻樂此不疲。

沒糧快餓死的蕭樂，又把之前看過的書拿過來看了第三遍，順帶著把戰略管理類也翻著看了看，結果一發不可收拾。

那邊，季良平經常因為管理系老師接手的項目計劃書，而被請去辦公室喝茶，現在管理系老師聯系季良平的次數明顯更多，即便是蕭樂去了，也只能挑幾個企業戰略規劃類的雜活幫幫忙。

這一幫，讓管理系老師發現了得意門生的又一亮點。

“連這個你都會？你不會是背著我們偷偷跳級讀了研究生吧？”有老師打趣道。

蕭樂白眼一翻：“這還不是因為圖書館的企業史兩年沒更新了，我缺書看嘛！”

有老師記下了這一點，給圖書館那邊提了建議，某個午後，蕭樂驚喜的發現了書館裏的書庫更新了，她開心的還給管理系書館的管理員老師帶了杯奶茶。

後來，老師們似乎達成了微妙的默契，項目計劃書類找季良平，戰略規劃類找蕭樂。

蕭樂和季良平的領域再沒交叉過。

大四實習時，蕭樂被企戰老師推薦到連市一家咨詢公司，上手很快，效率也不錯，那家公司還給她開了個“優秀實習生”的證明，雖然沒啥卵用。後來她面試了幾家企業，最後進了連市最大的那家咨詢公司，並且是很對她胃口的戰略規劃部。

季良平那邊也找了家公司實習，據說是計劃書做的多了，人家企業自己巴巴的找上門的，具體是哪家公司蕭樂也沒問。又據說，季良平畢業後圖省事，直接在那家公司就職了。

兩人過著交叉卻不重疊的生活，忙碌完各自的就職事項後，轉眼就到了畢業。

班級裏組織拍畢業相冊時，蕭樂想到自己才21歲，便穿上那身最浮誇、最可愛的裙子。

班裏人沒說不能帶親屬，她便厚著臉拉上季良平，意外的是並沒有人反對。

畢業典禮上，校禮堂裏坐滿了學生。

學士服輪流穿、輪流合影，她眼睛有些濕潤，感慨著自己大學四年青春。

她經常和夏靜綺網聊，卻沒什麽見面機會，夏靜綺也習慣了把她當做網友。

她翻遍管理系書館裏所有企業史，臨近畢業時還把戰略管理類書籍通讀了一遍，感覺有點可惜，正尋摸著以後讓大哥、或是老師幫她借閱。

她拉著學金融的季良平，整日泡管理系館、泡管理系辦公室，成功的讓金融系優秀畢業生的就業方向扭曲成了管理咨詢。

也是她畢業這年，他們家真的在連市買了房並且裝修完畢，就在季良平家隔壁。

蕭樂對房價沒什麽概念，唯一的知覺就是貴，想來他們倆家買的房子也不是特別高奢的，不然憑借他們家那種平民小康階層，怎麽買得起連市的小別墅呢？

季良平的爸爸三年前就調回了連市。

大哥的研究生還有一年得上，她卻邁入了職場。

蕭樂想想就覺得好笑。

她和季良平向來都是獨立性格，能自己做的事絕不拖家帶口。

蕭樂接到公司的報道通知後，想了想，還是給季良平發了短信打招呼。

『公司那邊說，後天早上到人事部報道。』

季良平消息回的很快：『我也是後天。』

季良平：『你的公司在哪兒，我先把你送過去吧。』

蕭樂窩在臥室的小沙發裏，看著手機屏幕，臉上不自覺露出笑。

季良平去年買了車子，很普通的多功能運動型車，沒蕭哲那輛貴，卻經濟適用。

蕭樂那時什麽都還沒問，季良平就把老底都抖出來了——“這是用壓歲錢買的，沒貸款沒借錢，雖說還是沾了父母的光，但壓歲錢是我認認真真攢下來的，這兩年理財賺了點，剛好夠一輛車錢。”

蕭樂那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多大點兒事，你幹嘛那麽緊張？”

打那以後，蕭樂再也不怕刮風下雨了，反正季良平會在處理好手頭上的事之後，迅速聯系自己。

就好像這次入職一樣。

蕭樂回覆：『那就入職第一天，你載我，以後我自己坐地鐵就好。』她已經被慣壞了，卻怕自己更依賴季良平。

季良平：『沒關系，我習慣早起，每天送完你再上班，不耽誤。』

蕭樂輕笑，不點頭也不搖頭，反正到時候還是她說了算。

她回覆：『公司在開陽大廈。』

季良平頓了頓，『我公司也在開陽大廈。』

蕭樂挑眉：『那不是正好嗎？』

入職那天，季良平一出門，就看到隔壁門前站著等她的蕭樂，路上他們聊了今天中午吃啥，開陽那邊是商業區，各式各樣的快餐、中餐、奶茶店都有。

蕭樂興致沖沖的提到自己喜歡的那家奶茶，想著一下班就去買一杯。

然後，在開陽大廈底下停車場的電梯間裏，他倆的手一齊伸向同一個數字。

蕭樂一楞：“你公司在22樓？”

季良平蹙眉：“我公司是22樓的皓凡。”

蕭樂：“……”

蕭樂：“巧了，我公司也是皓凡。”

季良平也怔楞了一下，道：“我在項目計劃部。”

“我在戰略規劃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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