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四斤研究出如何把豆豆送回到過去, 伸出手示意豆豆過來的時候, 豆豆卻沈默著從懷中取出了一枚水晶球, 交到了四斤攤開的手心上。

四斤眼神微微變了變。

“這是什麽？”

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麽，又繼續道：“九州給你的？什麽時候？”

豆豆說：“一年前。”

四斤臉色變得奇差無比：“——你為什麽不阻止他！！”

說完，撂下臉, 轉過身，似乎打算甩手離開，去找另外一人，送他回去尋找尹塵。

四斤攔住了他，道：“四斤, 你先看看這裏面, 尹塵對你說的話。”

“……”

雖然很想改變過去, 但這麽久沒能見到尹塵, 四斤的確是很希望看到他的。於是沒說話，就地盤腿坐了下來, 手心匯集妖力, 點亮了水晶球。

目光對上水晶球中，尹塵眼眸的剎那，四斤紅了眼眶, 淚水無知無覺的落下, 抽泣出聲。

他以為, 他已經變得足夠堅強, 但事實上, 他依舊是當年那個看到尹塵離開後, 哭到不能自已的少年。

尹塵正坐在他熟悉的院子裏，懷中還抱著當年的四斤。四斤隱隱約約記得這個畫面，但並不清楚當時尹塵所說話語的意義，現在，他終於能明白了。

“四斤。”尹塵說：“對不起，我不能陪你一起走下去。害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這些日子一定很害怕吧。”

四斤忍受不住，抽泣一聲，捂著嘴。淚水打濕了眼眶，讓他視野變得模糊一片，用袖子擦掉眼睛上的淚珠，一眨不眨，貪婪的看著水晶球裏的尹塵，聽著他的聲音。

“原諒我，不能接受你的拯救。”尹塵說：“不要怪豆豆，是我讓他什麽話都不要說，替我保守秘密，直到現在的。”

四斤像是終於重新見到尹塵了一樣，忙對水晶球說：“我不會生你氣的。”

尹塵繼續道：“我很高興能夠得知你直到我離開後，也依舊好好活著的消息。我總是擔心，如果我走了，你們該怎麽辦，在妖界是否有誰能夠保護好你們，萬一被欺負了怎麽辦。現在知道你們一切都好，我很欣慰。謝謝你讓我安心。”

四斤喃喃自語：“那你為什麽不能留下來，我只想見到你……”

“為了我你付出了很多，我很感激你，同時也很抱歉。因為即便你為我付出了那麽多，我也無法實現你的願望。”說完，尹塵低頭看著躺在他懷中，無知無覺，十分安逸的小獸，笑著說：“此刻有你陪著我，我已經足夠滿足了。人生並非是按照長短來決定價值，對我而言，能夠拯救未來更多的人類與妖怪，不要因為爭鬥而死，就是最好最圓滿的結局，我很高興我能夠做到這件事。”

好似預見了未來的四斤，即便聽了這話，也依舊不會認同一樣，尹塵繼續道：“所以，你也不需要再去找別人過來勸我了。因為不管誰來，都是一樣的結果。”

四斤：“……”

“我現在更擔心的是，希望你不要再隨便將這個能力說出去給別人聽，更不要隨便使用這個能力。安安心心的，好好活下去吧。”尹塵說：“不管是人還是妖，每個生命都會有他的貪戀。希望死去的親人能夠活下來，希望改變過去殺死仇人，希望抓住機會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你的力量是機會同時也是負擔，所以絕對不要再對別人使用這個能力，否則未來只會給你帶來不盡的麻煩。”

說到這裏的時候，躺在尹塵懷裏的四斤終於是睡醒了，聽著尹塵說話的聲音，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慢悠悠站起身，享受又舒適地蹭了蹭尹塵的胸膛，“nia~”的叫了一聲，讓尹塵搭理他。

尹塵低下頭，習慣性露出喜愛的笑容，熟練地撫摸著四斤的毛發，說了幾句寵溺的話來，然後擡起頭，用一種閑聊的語氣，對水晶球道：“豆豆說你成年之後，長成了一幅十分俊俏的少年模樣，比我還要好看，我想讓他給我具體描述一遍，結果他半天說不出好看以外的第二句話。讓他給我畫出來，但是這寒磣的樣子，半天我才看明白畫的原來是個人。”

說完從一旁摸了摸，摸出張豆豆出品的“墨寶”來，啼笑皆非，攤開來拿到水晶球面前給四斤看：“你覺得，他像不像你？”

四斤看著尹塵透過水晶球，好似與他對話的自然模樣，一邊難過的想哭，一邊見到尹塵這麽開心的樣子，又忍不住想笑，心情覆雜，鼻子和心口都酸酸澀澀的。

尹塵認真欣賞了一下“畫作”，好像在透過這張畫去看未來四斤的臉，然後依依不舍放下，聲音忽然沈下去了一點，自言自語說：“可以的話，我也真想與你說說話，看看你長大後的樣子……”

四斤面色驟然一白，宛如被人突然捅了一刀，猝不及防地被這句話說得喉嚨一澀，胸口堵得滿滿當當。

但旋即，尹塵又馬上笑了起來，閑適怡然、瀟灑不羈的樣子，一如他往常一樣，找不出半點的憂傷：“不過，你現在這個樣子，也足夠可愛了。長大之後，你肯定就不讓我抱了吧，哈哈。”

於是，像是想要把未來不能感受到的分量，這個時候一口氣享受個夠一樣，尹塵抱起懷裏的四斤，又是揉又是摸，把一張乖乖巧巧的小臉蛋，“揉捏”到擠成一團，擡爪抗議了為止，才哈哈大笑著，松開了手。

“總之，四斤，保護好大家，我會在心裏一直記著你們的。”

說完這句話，尹塵身影停留在了懷抱著四斤淺淺微笑著的畫面，再也無法前進。

四斤驀然一怔，像是從一場虛幻的夢境中醒來一般，望著面前靜止不動的畫面，控制不住低下頭，掩面抽泣起來。

豆豆走過去，道：“起碼，直到最後，我一直陪在他的身邊，沒有讓他一個人孤單的離開這個世界……”

雖然他親眼看著尹塵離去，身影破碎雕零，無力跌倒在地，徹底失去氣息的樣子，心臟疼痛得比第一次更甚。

但是他沒說這個，只是紅著眼眶，道：“你或許不知道，但現在的情況，與之前不一樣了。九州給我們留下了很多東西，你研究眉心處那個紋章的時候所看的書，都是九州刻意從人間收集起來，運到妖界的。”

四斤說：“……書？”他沒有尹塵離開前清楚詳細的記憶，所以那些東西，是一直就有，還是後來尹塵慢慢籌備起來的，他也不知曉。

豆豆道：“還有人，九州知道你有能力保護我們，所以將人間一些被皇帝逼迫，無法再好好生活的人給送來了。”

四斤：“我以為這是他早就……”

豆豆：“是因為你。”

在他的記憶中，四斤將他送到過去的時候，那些人是不在妖界的。因為從豆豆口中得知未來四斤能力的覺醒，尹塵才將人送過來。

四斤道：“我知道了，我會保護好他們的……但是你再回去一次，再想辦法把他救下來——”

豆豆無奈道：“你還不明白嗎？這種事情，不管是一次還是一百次，結果都是一樣的。你以為我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嗎？是第三次，已經是第三次了！我也想著‘還有機會、下次一定能行’，所以直到最後一刻，我都在試圖說服九州，但結果是一樣的。我怕再看見他死去時的樣子，但如果能救他的話我自然什麽都願意做，但是……我真的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去勸他了。”

四斤道：“那你可以告訴他，我會替他殺死六王，平定妖界，讓他——”

“你就算將整個人間也一並收覆了也沒用。”豆豆沮喪道：“除非你能向九州保證，你可以讓所有人類與妖怪和平共處。”

四斤道：“為什麽不能？不一直都是這樣的嗎？”

豆豆說：“那是因為，你認識的人類與妖怪，只有九州一人，與我們罷了吧。”

四斤：“……”

豆豆說：“和九州對話過後，我才明白過來，你的這個能力，看上去像是‘機會’，但實際卻更像是‘懲罰’。為了一個不願意面對的結局，所以千次百次的不斷傷害自己，去改變未來……本來只用死一次、面對一次悲傷的事情，變成了要承擔無數次……四斤，你得知道，九州是人類，他遲早有一天會離開我們。到那個時候，你難道也不肯放棄嗎？這只是早一點與晚一點的區別。”

四斤沈默。

豆豆又說：“而且，也不是全然沒有機會的。”

四斤眼眸黑漆漆一片，不聲不響的看著豆豆，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豆豆道：“我聽那些道士們說，人類死後，還有‘魂’。”

四斤緩緩道：“那是什麽。”

“是人類‘最根本’的一樣東西。即便死去，離開的也只是他們的肉身。只要等待‘魂’轉世投胎，九州就又能‘覆活’了。”

四斤表情一變，頓時變得鮮活起來，他道：“那就快去覆活！”

豆豆無奈看著四斤，道：“但這種事情，連九州都做不到，我們又怎麽會懂。你可以去問問那些被九州帶來、定居在妖界裏的人，翻看他留下來的書……”

四斤立馬拿起水晶球，起身馬不停蹄的往外走：“我這就去！”

人是很快找到了，但結果卻十分的不盡人意。

在聽說尹塵為了封印兩界通道，犧牲自己之後，那曾與尹塵交好的人們紛紛沈默下來。過了許久，其中一名看上去學識最為豐富的白發老人，對四斤道：“我們是知道這件事的。”

在過來之前，尹塵就明確告訴過他們，他將會封印兩界通道，徹底斷絕人、妖之間互動的可能，之後再也不能離開。他們也是清楚這一點之後，才決定留下來的。否則，不就變成了被尹塵強行關在妖界了嗎。

“為什麽不阻止他！”四斤氣憤道。他實在是不能理解那些有機會拯救尹塵，卻什麽都不作為的人。如果是他的話，就算用強硬的手段，綁架也好打暈也好，總之無論如何都要將尹塵的性命拯救下來。

“阻止？”老人卻說：“為何阻止。如果可以的話，我們甚至願意代替他，舍棄自己的性命去換回兩界和平，只可惜我們沒有那個能力，所以只能被留在這裏，當一個守護者。”

四斤憤憤地將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老人又說：“九州希望我們能夠在他死後，守護陣法的安全，所以我多少明白一些陣法的構造……那不是簡單的法術，而是用九州本人去支撐著的陣法。他的靈魂作為代價，被停留在了陣法中間，保護著這個世界。所以，他是不可能轉世的。”

四斤臉色一白。

“那，只要把這個陣法毀掉……”

老人說：“你想讓九州的死白白犧牲嗎？”

四斤的頭顱重重地往下沈，像是遭受了什麽無法承受的負擔，不願面對這屢屢與他作對的現實。

老人安慰道：“總有一天，他會重新回歸這個世界的。在那之前，四斤，你要繼承九州的遺願，帶著他的意志好好活下去。”

“九州的……意志？”

“對，妖怪與人類和平相處，這是他最大的願望。”老人說：“陣法遲早有失效的一天，在那之前，就算是微薄的力量也好，希望人與妖之間和平相處的意念能夠傳達下去。讓我們的末代能夠在有朝一日，笑著迎接對方的到來。”

“……”

四斤沈默許久，終於擡起頭，臉色緊繃，十分肅穆，卻帶著足以打動人的堅毅：“我會幫他完成這個願望的。”

老人欣慰地點了點頭，道：“你明白就好。”

他以為，眼前的這名少年，只是像所有知情的妖怪一樣，心中懷抱著對尹塵的感恩，繼承他的遺志，默默守護著他的願望。這個願望或許過了兩三代之後，就會被徹底忘記，但至少眼下，兩界之爭，是被阻止了的。人類與妖怪都不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去拼個你死我活，大家還是能相安無事的好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直到陣法的力量徹底消失的那一天為止……

卻不明白，眼前的這名妖怪，竟然會是未來名聲響徹整個妖界，最終一統億萬妖魔，站在這個世界頂點，獨一無二的存在。

但他馬上就能知道了。

在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四斤的內心發生了變化，在清楚尹塵絕對不肯回來之後，他將把尹塵帶回來的念頭，變成了等尹塵回來。不管要等多少年都沒關系，他願意等。只是在那之前，他至少要為尹塵布置出一個能讓他滿意的妖界出來，他不希望再看到尹塵為了什麽所謂的“人妖和平”，而犧牲自己。所以，曾經阻礙尹塵計劃，害尹塵一次次受傷，讓尹塵陷入苦惱的所有存在，他都要為尹塵鏟除了才行。

不這麽做的話，不找點事情去做的話，他會因為克制不住想要去找尹塵，想要去派人救尹塵，而瘋掉的。

他想盡所有辦法，用盡渾身解數，甚至可以說的上是不折手段，動用任何可行的辦法，去瘋狂攻擊，或者說是折磨六王禦下的所有種族。以一種一往無前，肆意橫掃的姿態，逐一攻破了六王勢力，將曾經處於雲端上，高坐在王座中的“神明”狠狠地拽了下來，踩在腳底下，踐踏進泥土中，然後洩憤一般狠狠淩虐。

——妖怪從來都暴戾的，只是四斤陪在尹塵的身邊，在他的照顧下收斂了銳利的爪牙，從來都只展露出溫順柔軟的表象，但現在，終於是他發洩出心中情緒的時候了。

將猬族的秘密宣揚到妖界的每一個角落，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的種族沒過多久便淪落到過街老鼠般、被眾妖欺淩的可笑地步。四斤找到了那“六王”之一，見面瞬間便砍下了對方的一條手臂，死死抓著那妖怪的腦袋，將它往後扳過來。目光冷漠，神色癲狂：“你可真會躲……每只猬族的妖怪都是這麽的醜陋，害我浪費了好多力氣，找遍了整個妖界，才一只只的殺到這裏，終於找到你了呢。”

對方身軀顫抖，有生以來終於體會到曾浸淋在他無上恐懼之下，渾身瑟瑟發抖的妖怪們的滋味。但即便恐懼難以抑制，憤怒的情緒卻是更加強烈。想想當年的風光無比，再體會現在所有族人被妖怪欺壓淩虐、倉皇逃亡的感覺，仇恨滿滿地從心底、從靈魂深處溢了出來，恨不得一口咬向敵人的脖頸，吞其血肉，與眼前這該死的家夥同歸於盡了才好！！

“當初，是你惱羞成怒，在九州胸前劃下了一個大口，害他身受重傷，不得不逃到人間去療養的吧？”四斤死死抓著對方的頭顱，掌下發出滲人的，骨頭碎裂的“哢嚓”聲，“你怎麽敢傷害我最在意的人……你有什麽資格！！”

對方明白此次在劫難逃，銳利的牙齒咧起，露出猩紅的舌頭，癲狂大笑：“如果我知道我們一族會因為他變成現在這種下場，我當初就應該不計代價，當場殺了他！！那個該死的人類，是他洩露了我們一族的秘密，他早就該死了！！”

四斤最聽不得的就是這種話，當下憤怒不已，掌心用力，一不留神，不慎將對方的頭顱捏爆。血液濺開的剎那，他仍是怒火中燒，無法忍受，於是趁著對方生機還沒有徹底斷絕的時候，催動能力，將他送回了不久之前。

那妖怪上一秒才剛剛領略了死亡的滋味，下一刻，卻驟然發現自己竟然又被按在了四斤的掌中，憤怒雖未完全褪去，但終於是有一些惶恐了。

“你，你是怎麽回事！”

四斤根本不理會對方臨死之前的徒然之言，嘴角咧出嗜血的弧度，抓著他的頭顱，狠狠撞向百米遠外的樹幹，將他撞得狠狠發出一聲悶響，口中吐出大口鮮血，然後一爪掏進他的胸腹之中，抓出了兩三塊內臟，當著對方的面狠狠捏碎。

“很痛吧，九州當時也有這麽痛……”四斤低聲說：“其他六王欺他、害他，唯有你竟然動手傷了他，你說，我該怎麽‘回報’你才好，只讓你死一次，得多便宜你……”

“你……”妖王聲音沙啞，腹部被開了一個大洞，疼到恨不得咆哮出來，拼盡全力想要反擊。但可惜利爪還未勾起，手掌便被整個切了開來，飛到了遠處狠狠跌落到地上。

“啊——！！！”

“你憑什麽叫，你有什麽資格叫，為什麽我的九州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你卻還在這裏好好活著！！”四斤早已陷入了瘋狂的狀態，他雙眸赤紅，死死掐著妖王的喉嚨：“你罪該萬死！就算死傷一萬遍你也彌補不了你的罪過！！”

掌心用力，狠狠掐斷了對方的咽喉，四斤氣息紊亂，看著這曾經傷害過尹塵的妖怪即將窒息而死，心中忽然冒出“還不足夠”的念頭，下意識將這妖怪送回了不久前。

妖王簡直要瘋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麽事，想盡辦法去逃，卻一次又一次的被四斤抓住，然後用各種方式去折磨。壓根找不到出路，更看不到盡頭。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循環往覆了不知道多久，他終於在這永無止境的痛苦中堅持不住了……

回過頭來，四斤怔然發現，這妖怪被他斷了一臂之後，竟然無任何反應。雙目翻白，口水橫流，四肢顫抖，宛若失了智。渾身癱軟地掛在他的掌心之下，即便被丟到了地面，也絲毫沒有了反抗、逃竄的欲望。動也不動徹底失去了抵抗能力，雙目無神望著天空找不到一點智慧的色彩。

“你——”

話音剛落，無數次親手虐殺的畫面無任何征兆地洶湧襲來，在同一時間瞬間擠入了他的大腦，讓他無法抑制的痛苦慘叫出聲。

與豆豆他們不用，四斤的能力如果使用在自己身上，是根本保留不了任何記憶的，可一旦過了最初使用能力的那個時間點，所有世界線的記憶都會在瞬間湧入他的腦海。

所以一如尹塵所說的那樣，但凡四斤動了“在自己身上使用能力”的這個念頭並且實踐出來，他就會毫無所覺地一直使用下去，直到身體承受不了為止，才會停止下來。而停下，就代表了他的大腦險些將會被那龐大、瘋狂、劇烈的情感所撲滅，即將步入毀滅的邊緣。

四斤根本沒想到自己會做到這麽絕，血液飛濺、斷肢橫飛的殘忍畫面源源不斷地在他腦海中閃過，慘叫求饒聲不絕於耳。滅頂的憤怒沖昏頭腦、恨不得世界就此毀滅的念頭擴大了數百倍的在他胸腔中爆發，亢奮到極致的情緒險些將他擊倒。雙眼發黑腳步踉蹌，無力地癱軟倒地，宛如窒息一般大口大口瘋狂喘息著，他甚至覺得自己可能就這樣被過多殘虐、狂暴的記憶生生漲破大腦昏死過去！

費盡全力從地上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一腳踩斷對方的咽喉骨，四斤雙眼一翻，重重摔倒在地，徹底昏厥了過去。

雖然天氣漸漸變暖，終於到了春天。但四斤，卻是再也走不出，尹塵離開的那個冬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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