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之後，入目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昨晚回來之時, 也才不過下午, 不曾想睡著之後, 醒來已經是次日清晨了。

揉了揉僵硬的脖子，尹塵從床上緩緩爬起來。掀開被子剛想從下床，捏著被角的手指忽然一頓, 眼神從朦朧瞬間變得凜冽清醒。

露出妖界的妖怪們從未見過的肅然冰冷神色，尹塵一只手摸向置於床頭的九霄，一只手伸入懷中，取出了兩張符咒。

——真不知道，是哪個膽大包天的妖怪，竟然敢出現在這裏，真是一百條命都不夠用的。

然後, 下一刻, 一只毛絨絨的腦袋從被子裏鉆了出來。似乎是被困在被子裏鉆了半天, 終於找到了出路, 一副困擾之後松一口氣的樣子。左右看了好久，忽然見到了正一臉震驚看著他的尹塵, 頓時喜上眉梢, 從被子裏跑了出來, “niania”叫著撲進了尹塵的懷裏，美滋滋地在他胸前蹭著。

尹塵：“……”

等下, 是他夢還沒醒嗎, 這裏應該是他全教裏的住所, 而非妖界吧？

然後，就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一把按住四斤的腦袋，把他提了起來放在眼前，咬牙切齒：“你怎麽過來了，嗯？”

四斤眨了眨眼睛，腦袋一歪：“nia~？”

可惜這賣萌的技能對現在心急如火的尹塵根本毫無作用，註意到門外的腳步聲，尹塵一把將四斤按回了床裏，自己也跟著躺了下去。四斤好不容易從被子裏鉆出來，又被擠回去，不安分的在尹塵懷裏不斷動彈，似乎是有些不舒服。尹塵只好拍了拍四斤的身體，腦袋縮到被子裏，對他“噓”了一聲，然後抱了抱他，四斤這才隱隱約約明白一點意思，好像是以為尹塵又想像剛才一樣睡覺了，安安靜靜躺在他懷裏不動彈，陪他一起“休息”。

沒多久，門被人從外打開，一名衣著打扮與尹塵相同，個頭比較矮小的少年道童，從外面走來，不敢逾越進門，只是站在門口，對尹塵說：“師叔，九州師叔。”

尹塵用剛睡醒後的低壓嗓音，不是很清醒的“嗯”了一聲：“……何事。”

然後松了口氣。

幸好是個剛入門不久的小童，應該察覺不了四斤身上的妖氣才對。

小童露出運氣真好的神色——他只知道，這全教著名的“首席大弟子”，是出了名的懶蟲，躺到被窩裏腦袋沾上枕頭，不管外面電閃雷鳴如何嘈雜，保管三秒鐘就能酣然入夢，若不是一群人在他耳邊敲鑼打鼓，或者師父、長老親自出馬，是誰都叫不醒的。此時一叫便醒，真是運氣好——他說：“師叔，宿州那方傳來求救信，說是大妖肆虐，死傷已經過百，望我們速去救援。”

若是平時，尹塵早就起身著衣，準備出發了，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他說：“宿州附近的道館呢？”

“三日前便已經出發去除魔了，可惜那妖怪狡猾無比，極難抓住下落不說，甚至還傷了我們兩名弟子。”

尹塵皺起眉來。

看來這必須要這邊過去看一看情況才行。

他為難的抱著懷裏的四斤，心想該拿這個小家夥怎麽辦才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硬著頭皮說：“……知道了。”

小童這才恭敬退去。

尹塵從床上坐起身來，看著正躺在他懷裏，露出小肚子伸出小舌頭，探頭舔著自己毛發、怡然自得的小家夥，頭疼無比。

若是叫人看見他與妖怪如此親昵的畫面，恐怕就算他是那個小有名氣的道士“九州”，估計也少不了被人風言風語的說上一陣。師父絕對會第一時間讓他親手斬了四斤不說，以後肯定也會變本加厲的盯著他行動、起居，估計連妖界都很難再去了。更重要的是，他和四斤認識多年，深刻清楚四斤的性格，絕對不認為這會是什麽殘忍暴虐的妖怪，根本舍不得對他下手。

交出四斤換來危機解決這種事，尹塵是做不出來的。既然如此，也只有繼續隱瞞情況，瞞天過海，這一條路了。

於是尹塵四處看了看，翻箱倒櫃，終於找到一柄不知何時，被他買回來放在起居室裏的櫻紅色折扇。扇子倒是不重要，被當做裝飾，添在折扇尾端的一個小巧玲瓏的鈴鐺，才是尹塵的主要目的。

將鈴鐺取了下來，放在四斤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大小，確定合適，又隨手取來一根紅繩，將鈴鐺穿上。

接著又抱著正趴在他肩膀上左顧右看，不斷輕嗅附近物品、擺件，確認味道的四斤，走到旁邊的裏間，坐在書桌前，提起毛筆，沈吟數秒，畫了個規整的圓。

幸好他“昨天”恰好為了斂形陣的事情，琢磨了一段時間，心中已然有了腹稿。又因為那“初版”的黃紙符，都能夠讓四斤半天找不到，想來改版了的圓形“符咒”，效果應該更好一些才對。等他再將紙質的媒介、替換成更加穩固持久的銅鈴，怎麽也能保證上邊的陣法發揮出持續數日、甚至是數月的效果。

雖然整個符文制作的過程都是頭一遭，想要一次達成很是困難，但尹塵覺得如果是他的話，就能做得出來。

一炷香後，尹塵看著掌心鐫刻著陣法的鈴鐺，不是特別確定的放在手心來回把玩、看了一看。

這是生效了，還是沒有？

四斤在他桌案上走來走去，此時正對一枚松煙墨十分感興趣。搶在他伸出舌頭準備舔一下之前，尹塵一把拿走了墨塊，抱住四斤的肚子，將他整個妖從桌子上懸空抱了過來，將鈴鐺帶著紅繩，一起掛在了四斤脖子上。

掛上去的時候，尹塵才終於註意到，原先拿動時還在叮鈴作響的鈴鐺，此時竟然怎麽擺弄都沒有任何聲響，這才確定，雖然效果如何還不清楚，但起碼陣法是有好好生效的，於是將脖子上掛了跟顯目紅繩、正不斷用爪子撓著脖子的小獸塞到懷裏，五次三番、仔仔細細認真叮囑了無數遍“收斂氣息，絕對不要讓人發現你是妖怪”，諸如此類的話，才提起床頭的九霄，踏步走出了居室。

不知道是四斤的確有按照尹塵的囑托，小心收斂氣息，還是那鈴鐺的關系。尹塵一路堂堂正正地走過全教，去執管各州求援、情報的師叔那裏取來了宿州的求救信，準備離開了，也沒有任何人看出不對。

唯獨那師叔多嘴問了一句：“你懷裏是什麽？”

尹塵面不改色拍了拍滿滿當當鼓起來的衣襟，說：“饅頭。我現在生長期，總容易肚子餓！”

師叔早就清楚尹塵不著正行，無所拘束的本性，略有些寵溺的無奈眼神，笑著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了。

尹塵沖他嘻嘻一笑，說“師叔你可不要告訴師父呀”，拿過令牌，轉身拔腿跑了。

一路直行，馬不停蹄迅速出了京城，走到那官道上，尹塵才終於將悶在他懷裏半天，許久沒有動彈過的四斤抱了出來。

小家夥又睡著了。

“你還真是好命。”尹塵無可奈何道：“想睡就睡想吃就吃，人和妖怪，都沒有你來得自在。”

四斤躺在尹塵掌心裏，聞著尹塵身上那讓他十分安心的味道。似乎是做了什麽好夢，舌頭輕舔嘴唇，饜足地砸了砸嘴，發出享受的聲音。柔軟又毛絨的腦袋蹭了蹭尹塵的手掌，一幅舒適至極的安逸樣子。

尹塵只好嘆了口氣，將他重新放回衣服裏，繼續趕路。

兩日後，宿州。

還未進城，尹塵便在路上見到了許多神色驚慌、風塵仆仆，背著簡略包裹舉家而逃的宿州人士。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不堪回憶的糟糕色彩，崩潰、麻木、痛哭流涕，偶爾還能聽到許多失去家人後，甚至撿不到對方全屍，替他們下葬的崩潰慟哭，真是叫人聞著傷心、見者流淚。

類似的場景尹塵十幾年來見過不少，所有被妖怪入侵了的城鎮，最終都會出現如此哀鴻遍野、人類痛不欲生的畫面。

尹塵對此也毫無辦法，心情萬般覆雜。

身處妖界、與他交好的妖怪們，和侵入人間，大肆作亂的妖怪們，說到底都是妖怪。就像人也有好壞之分一樣，妖怪們也有“想吃人”與“不能吃人”這兩種區別。

常年出入妖界，立場隱隱已經站於兩者之間，雙方都想守護的尹塵，心中迷茫的情緒從未少過。

他可以為了守護人類的安全，而毫無阻礙地斬殺那殘害人類的妖魔。

那假如，假如人類進入了妖界，企圖殺害他眼中“無危害性”的妖怪們，他又會怎麽做。

身為人類的他，真的能做出為了妖怪，而像人類舉起刀刃的行為嗎？

尹塵不知道。

他只是下意識回避這種可能，一直不願意去面對罷了。

身上的道服宛如通行證，幫助尹塵快速進了城。站在城門口早已精疲力盡滿臉倦容的護城士兵，一路疾行將尹塵送到了全教弟子所在的衙門。裏面正坐著一群聽聞消息，焦急等待宗門派來救援的道士們。

為首年紀最大的道士匆忙向尹塵拱手問好，目光探向尹塵身後，急切道：“其餘道友……？”

尹塵：“就我一人。”

眾人頓時急了，有的跺腳，有的嘆氣，有的甚至直接罵了出來，為首那人臉都被殘酷事實給氣到憋紅了，憤慨道：“宿州妖怪橫行，我等竭盡全力，也無法護佑百姓安危。死傷眾多早已在信上寫明，絕非一般災情啊，為何、為何！”

尹塵拿出令牌，道：“所以我才會過來。”

話落，眾人目光看向令牌上尹塵的名字，臉色頓時劇變，驚喜交加，興奮道：“九州師叔！！”

尹塵：“唔。”

“請恕我等無禮。”那道士聲音亢奮道：“不知您親自到訪，有眼無珠……”

尹塵舉手制止道：“行了，先說正事——我初來乍到，不清楚情況，你們先和我說說具體——有什麽計劃嗎？”

那為首的道士忙取出一張地圖，上面畫滿了大大小小的標記，小部分被打了個叉，說明妖怪已被殲滅，大部分依舊留在地圖上，象征著妖怪分布，道：“您請看。”

尹塵皺眉：“這麽多。”

道士嘆息：“怪我們一開始沒能控制住情況。似乎是聽說宿州這邊妖怪猖獗的消息，半個月前，其他地方的妖怪也陸續趕來宿州，興風作浪，我們實在是斬之不盡，力不能及了。”

尹塵伸出手指，畫了一片妖怪分布最密集，也最廣泛的區域，道：“這裏我來處理。”

眾人驚詫目光忍不住看向尹塵。

尹塵又道：“其餘地方，你們來想辦法解決。”

為首道士不由得緊張道：“可是，就您一人，如何……”

尹塵說：“我有我的辦法，你們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符紙有嗎，我出來匆忙，沒帶太多。”

“有的有的！”其中一名道士連忙去裏面取來了厚厚一疊黃紙，還有配套的朱砂筆，呈給尹塵，說：“您請。”

尹塵道：“我地方不熟，這地圖……”

“您拿去，我們都已經記住了。”道士們道：“不過，是不是再帶兩個人幫您打打下手比較好……”

雖然他們聽說京城裏有一名天資聰慧，年少有為的小師叔，驚才艷艷，卓爾不群，做出過無數讓人驚嘆的事跡，銳不可當。但實際見到，才知道這人年紀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小，頂多十六七歲的樣子，面容仍帶著些許稚嫩。傳聞終歸是傳聞，沒有親眼所見，終究還是會不放心的。

別到時候妖怪沒有殺盡，反而倒貼了一名京城下來的權尊勢重的弟子。那之後就算宿城的事情了結了，他們在場的人以後日子也不會多好過。

尹塵說話顯得有些直接：“你們在旁邊，我還得費心放慢節奏去照顧，算了。”

眾人不由得露出一絲赧然，只能道：“是。”

尹塵略一點頭，表示暫別，拿起地圖，轉身匆忙走了。

拒絕陪同，不是因為他自傲，只是懷裏不安分的四斤，讓他有些緊張，所以只能單獨行動。

四斤是被附近肆虐著的妖怪氣息給驚醒的，進城之後就顯得十分不鎮定，幾次三番想要從尹塵的衣襟裏鉆出來，又被他按了回去。現在身旁沒人，四斤終於能夠冒出頭來看一看四周情形，打量了一圈之後，轉頭對尹塵叫了好幾聲。

尹塵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只能言不達意、雞同鴨講的道：“你乖一點，不要怕。哥哥去殺妖，你不喜歡看的話，就躲起來，明白嗎？”

四斤：“nia~”

尹塵撕下靴上的神行符，貼上浮空咒，半開寶劍露出利刃，警惕盯著四周動向，順著地圖上的標記往前快速飛去。

在高空仔細觀察了一下妖怪們的動態，用那半生不熟的感知能力感受了一下地圖與實際之間的差異，發現妖怪們的數量比圖上所寫的還要多上兩分，只覺得情況稍微有些棘手。

看樣子不做好充足準備是不行的，貿然進去的話只會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尹塵找了個客棧停了下來，看著滿地的殘肢與四濺的鮮血，神色不虞，幹脆利落將客棧裏棲息著的妖怪斬了個遍，然後拉過桌椅、攤開黃紙，開始畫符。

四斤看到尹塵如此對待妖怪，也沒有什麽反應，依舊安安靜靜趴在他懷裏，聽著尹塵與平時略有些不同的心臟跳動聲。似乎感受到了尹塵此時不易察覺的悲傷、與憤怒，安慰一般，柔軟濕潤的舌尖舔了舔尹塵的鎖骨。

尹塵揉了揉四斤的腦袋，擡筆凝神作畫。

一路走來，目睹四周慘狀，尹塵觸景生情，想到了一個比五行還要厲害的存在，卻沒機會實際確認、使用。面對這群妖怪，他又沒有留手的必要，正好是他實驗的好時機。

古代素有雷公電母懲惡揚善，辨人間善惡，代天執法，擊殺有罪之人、主持正義的說法。但清楚了解妖怪存在，親眼見識過邪惡妖怪口吐閃電的尹塵，明白雷電實際也如五行一樣，是可以被人類、妖怪所掌控的一種力量。

比火要威猛，比金要尖銳，速度飛快、極難避開。如果這種力量能夠被尹塵所掌控，像話本中雷公電母一樣將那群罪孽深重的妖怪盡數劈死，不是大快人心，叫人激動亢奮嗎。

想要讓雷電擊中妖怪，起碼需要幾道符紋：一為雷電，二為鎖定，三為飛射，而且威力還要猛，所以得再添一個“聚靈”。四種符咒畫在一起，這難度絕對不小。若是用常理來說，怎麽也夠人去不眠不休研究上許久才能找到思路。

但尹塵向來做慣了“不可能之事”，壓根沒考慮過在這種危急時刻，從頭開始研究以前沒有接觸過的難題有什麽不切實際的地方。也就是不小心炸毀了幾張桌椅，險些把其餘黃紙給全部點著，出了幾次岔子以外，符咒還真就叫他給畫了出來。

只見那從符紙中彈射而出，藍白交加的閃電飛快閃過面前的空地，不著頭腦的在滿是妖氣的大廳轉了兩圈、直接忽略過尹塵懷裏的四斤後，轟隆著飛出窗戶，徑直紮向了某一過路的妖怪。將它劈得外焦裏嫩，渾身漆黑，身體麻痹顫抖、僵硬著挺立了數秒後，一頭栽倒而下，摔在地上沒了生氣，效果果然十分良好。

尹塵滿意地點了點頭，轉身從窗口回到屋內，一把攤開上百張空白符紙，從頭開始，筆走龍蛇迅速畫滿了所有符咒，然後隨手塞回袖內，飛身出了客棧。

不久後，所有留在宿州境內，還好好活著的人類，在這一刻，全都看見了那響徹天際，轟隆作響，劃天而過的“白色長龍”，於某處天空四面八方瞬間炸開，流星般飛往地面。雷霆之威，赫赫之勢，叫人心臟顫動，寒毛炸起，目瞪口呆望著那“天罰”一頭沖向那方才還威猛無比，殘暴嗜血的妖魔，瞬間將它們劈得魂飛魄散。百姓四肢僵硬，傻楞半晌後，接二連三紅了眼眶，敬畏的目光看向天空，撲通撲通跪了下來，高喊“天賜神雷、救苦救難”之類的詞匯。

尹塵也沒想到，自己的新招式效果那麽強，看著遍地焦黑屍體，楞了一楞，操控靈力緩慢飛過高空，搜尋殘餘妖怪的下落。遇到氣息尚未完全斷絕的，還會拔劍對著咽喉捅上一下，防止未來死灰覆燃，再次作孽。

也不過兩炷香的功夫而已，就大致將半座城逛了個遍。

再次回到衙門，裏面的景象就不像剛才那樣悲苦沮喪了，大家滿面紅光，言辭熱烈，正激動談論著剛才的“神跡”，來回念叨“天佑”，見到尹塵過來了，更是誇讚他“有福兆”，一來，這天上的雷神就幫忙了。

尹塵：“……”

他看向一旁端坐上位，不知何時到來的俊美青年，道：“阿溯，你什麽時候來的？”

為首道士忙解釋道：“您出門後不久，少宗主就過來了。”

尹塵：“你不是在泉州……哦，那邊已經解決完了，所以順道經過的這裏吧。”

東方溯神色淡淡看了尹塵一眼。他年紀雖輕，眉眼間卻耳濡目染，已然有了幾分上位者的威嚴，對尹塵道：“方才的雷電，是你所為嗎？”

眾人皆是一楞，大堂之中靜謐數息，然後紛紛露出詫異、哄笑的神情，說：“少宗主，九州師叔雖然實力高強，但這種神罰，可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

尹塵沈默。

東方溯目光緊緊盯著尹塵，對周圍人厲聲道：“我在問他！！”

眾人立馬禁聲，不敢觸怒這全教裏獨一無二的天之驕子，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目光轉向尹塵。

先是為被逼問的尹塵感覺到同情，接著，又漸漸被尹塵面無表情，無太多反應的沈默所震驚。

這意思，難道是……

尹塵嘆了口氣，無可奈何撓了撓後腦勺，道：“你那麽生氣幹什麽……好吧，是我。”

東方溯面色青白交加，顯然是被尹塵的這個回答給氣到了，一拍桌案，氣息紊亂，久久不能言語。

四周道士見狀，頓時想起點什麽傳言，立馬心知肚明的看了看身邊同伴——

據說，這全教的少宗主，明面上與首席大弟子九州親密無間，情同手足，實際上，卻很是嫉妒對方天資無雙，聰慧過人。覺得被對方處處高過一頭，沒有面子，所以曾數次在眾目睽睽之下，明嘲暗諷，沖九州擺過臉色……

下一刻，東方溯果然罵了尹塵一句“胡說八道，信口雌黃”，然後對周圍道士說：“那從天而降的神雷，是上天所為，剛才的對話，你們也沒聽到。以後要是讓我聽到任何一點，此事與九州有牽扯的傳聞，我第一個先把你們的腦袋給砍了！絕不姑息！”

眾人面色蒼白，紛紛道：“是，少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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