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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父子·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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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景陽坐在辦公室裏一個無人使用的桌子上認真寫著作業。

旁邊一群妖怪在那裏一邊看一邊竊竊私語。

他們鬧不明白柯景陽寫作業寫到一半, 總是放下筆在那裏手舞足蹈, 宛如在跳千手觀音一樣扭曲的動作到底是在幹什麽。

夏均一幅懷念的神情,如數家珍的說:“他在判斷安培方向、洛倫茲力方向, 又或者是磁感線方向——話說你們怎麽會不知道?”

這年頭能在公司裏幹活的人,總不會初高中都沒畢業吧。

一群妖怪你看我, 我看你, 異口同聲打起了哈哈。

“嗯, 是這樣啊。”

“對對, 是這樣。”

“沒錯沒錯,是這樣。”

夏均:“???”

柯景陽很快完成了老師布置下來的作業,還有柯少嗔交給他的幾個課題, 反手將書本作業闔上,背著書包跑去裏面的私人辦公室找柯少嗔和尹司錦。

路過封淮身後的時候,柯景陽腳步微微一頓, 側頭想了想,對封淮道:“封叔叔, 封棠已經好幾天沒來學校上課了,老師們說沒收到你的請假單——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封淮聞言, 敲動鍵盤的手指一僵,忽然嘆了口氣,一幅很是發愁的樣子。

旁邊的幾個妖怪聽見了, 也跟著湊了過來。

“對啊, 你兒子不是每天都要來公司報道兩次的嗎, 怎麽這段時間都沒看到了?”

封淮看上去很是困惑, 他對育兒這種事其實也是挺無從下手的,畢竟封棠剛到他身邊的時候就已經很懂事了,從來沒有讓他操心過。怎料這十年來的頭一次叛逆,就叛逆得那麽徹底,這可真是讓他手足無措,心裏沒一個主意。

封淮向眾人請教道:“棠棠最近因為比賽輸了,心情不好,受到的打擊好像挺大的,前段時間還和我說他不想下棋了。我也不想逼他,說不出讓他繼續的話,就跟他說‘你自己看著辦吧,如果你想放棄,那就放棄’,不希望他心理負擔那麽重,壓力那麽大。結果卻感覺他越來越自暴自棄。”

本來封棠也就是個孩子,這些年為了下棋投入了太多的精力進去,沒有一個像樣的童年。封淮心想,如果封棠堅持不住想放棄,又或者真的厭惡上了下棋,那就隨它去,沒關系,反正不管封棠如何,封淮自信也能養得起他,也該讓封棠去過一過正常同齡人的生活了。

可誰知事情卻變成這個樣子。

柯景陽道:“他是真的不想再下棋了嗎?”

封淮:“我也不知道,也許是真的,也許只是說著玩玩。下棋這種事有癮,既然喜歡下,肯定是忍不住還想去下的。就是較真與不較真的區別。”就好像他一樣,不讓他隔三差五地下一盤棋,他就渾身不對勁。

“應該是一路走來都太順了,難得摔倒一次,有點接受不了吧。”夏鈞說:“時間久了,慢慢就能適應調整過來了。反正他還年輕,失敗了也能再重新站起來,不如讓他跌倒一次,體驗一次,也是個難得的經歷,說不定還是件好事。”

可封淮在意的卻不只是這個,一幅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樣子,“可他”、“可他”的憋了半天,勾得大家好奇心都快升到極點了,也沒把“可他”後面的話表達出來。

眾人在意的不得了,幹脆就說:“要不你把你兒子叫過來,讓我們看看他現在的樣子,想想該怎麽勸勸他。”

封淮一聽,覺得這辦法可行,連忙拿出手機給封棠打電話。

半小時後,封棠果然來了。

只是到了之後,他迎著十幾道視線一路走來,直到他站在眾人面前開了口,大家都險些沒有認出他來。

因為直接看傻眼了。

五彩繽紛雞窩一樣亂糟糟的彩虹頭發險些晃瞎人眼,紅、黑色的金屬耳環左右各帶了兩對,脖子上紋了個藍、紅相交的鳳凰紋身,骷髏頭、黑曜石、重金屬朋克風的戒指戴滿了他曾經用來拿棋子的修長白皙又幹凈整潔的手指,指尖上竟然還塗抹了顏色妖冶的亮紫色指甲油!鑲鉆的那種!

一身黑夾克外套搭配豹紋背心,外加一套緊身翹臀的反光皮褲和高幫馬丁靴,酷炫十足的外表讓人險些以為他在cos王瓊的衣著打扮。仔細一聞,還能聞到一股揮散不去的香煙味道。

萬萬沒想到眼前這人竟然就是前不久文靜乖巧,相貌白凈,天天過來給父親送飯,待人接物彬彬有禮,老師同學眼中的三好學生,校長們爭相搶奪、引以為榮的金字招牌,那個為國爭光的世界級寶藏——

天才象棋少年,封棠。

說是輟學不讀書,放蕩不羈愛自由的天涯浪子都有人信。

他隨手丟下一個超市裏買的面包,就算完成了封淮“幫爸爸送飯”的任務,幹巴巴的棕褐色面包與之前那菜色豐富、營養搭配十足的便當有著天與地的差別。

怪不得當爸爸的封淮都被弄懵逼了,剛才支支吾吾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形容詞來。

這怎麽會是遭受打擊一蹶不振啊,這分明是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了!

封棠扔下面包之後,伸出一雙掛滿了雞零狗碎戒指的手,掌心一攤,朝封淮要錢。

“我要去夜店玩,還想去喝酒、跳舞,給我一千塊錢。”

封淮傻兮兮地去摸口袋,拿出手機給封棠轉賬。

封棠哼了一聲,傲慢地在眾人現在還沒有回過神來的矚目中,理都不理周圍的一群人,自顧自的走了。

偌大的辦公室,安靜得落針可聞。

一堆人都不說話,都在回味著剛才看到的那夢幻般的場景,喃喃自語道:“哇……這可真的是……”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這自甘墮落的速度簡直是快得讓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別開生面!!

誰都沒有想到封棠竟然會“瘋”成這個樣子,封淮現在簡直快愁死了。

他的孩子打小就很乖巧、聽話、懂事,從來沒有做過讓他為難的事情,所以封淮也根本沒有養成訓斥封棠的能力來,除了誇獎別的話壓根不知道該怎麽說。

有妖怪建議封淮去跟柯少嗔取一取經。

“罵人這可是柯少的強項啊!”

“不出兩天絕對能鍛煉出一身的本領來。”

但立馬又被其他妖怪七手八腳地攔了下來。

“千萬別找柯少,柯少這段時間都在忙他的事情,好不容易我們能有兩天安生的日子。”

“就是啊,學什麽不好,跟著柯少學罵人。”

夏均忽然想到:“那問問少嗔是怎麽帶孩子的也好啊。你看我們陽陽多乖啊,從來不吵不鬧不叛逆。”

一群人異口同聲道:“那也得他敢才行啊。”

柯景陽跟著露出一幅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我還記得,過年那段時間,陽陽被柯少逼急了,氣得罵了柯少一句。”

“結果柯少不但不生氣,反而還開心地笑了起來,說他的孩子終於長大了,竟然都到叛逆期了。”

“然後直接打電話聯系廣告公司,承包下了我們公司附近大街小巷所有的廣告牌,連續一個星期,不分白天黑夜的都在那裏放廣告。”

“上面寫著:‘慶祝陽陽終於到了叛逆期,開始學會罵爸爸了’。”

“那幾天陽陽楞是躲在家裏,一步都沒敢出門。後面就算再怎麽被柯少折騰,氣到跳腳,也沒有和柯少大聲過一次了。”

柯景陽捂著臉,聲音從指頭縫裏鉆出來,帶著點崩潰的意思:“快別說了……”

夏均嘆為觀止。

他服了。

不過這麽跟柯少嗔一對比起來,封棠這事吧,說到底感覺其實也得怪封淮。

他就是太寵著封棠了,要錢給錢,要做什麽就隨他做什麽,絲毫看不出身為父親的架子來。

按理來說早在對方剛剛去染發、開始戴耳環戴戒指、替換新衣服的時候,封淮就應該站出來制止。畢竟這裝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也得一樣樣慢慢置辦起來。結果封淮楞是成天在家和封棠住在一塊兒,半個字都沒有說封棠一句,眼睜睜看著一個好好的兒子出門一趟換一個模樣出門一趟又換一個模樣,根本沒嘗試過要阻止,這才導致封棠的路是越走越歪,越走越邪門,漸漸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小孩一直太懂事了也不好,一叛逆起來,家長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封淮嘆道:“他只是現在這樣的話,我還能接受,但願不要再變壞了。”

再壞下去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可惜墨菲定律說得好啊,你不希望哪個壞事發生,他偏偏就會發生,如果事情有變壞的可能,不管這種可能性有多小,它結局也是註定的。事實證明,事情往往只有更壞,沒有最壞。

封棠從公司裏離開還不到兩個小時,警察的電話打到了封淮的手機上。

原因是,封棠在夜店玩的時候,和夜店裏的那群小混混一言不合打了起來,自己受傷了不說,他還拿凳子砸破了人家的腦袋,現在一群人正在警局裏呆著。

由於封棠的身份特殊,這件事如果傳出去了,對封棠的影響很大暫且不提,說不定連國際新聞都會報道這件事,損害他們國家的顏面,所以警局這邊是私心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躲過媒體們的視線,讓封淮偷偷把人帶回去,然後警告兩句混混們,這事情就算是結了。

封淮一臉菜色地在電話那頭不斷和警察們道歉,然後放下手機,手腳一陣冰涼。

柯景陽聽力不比那些妖怪們差,他問:“怎麽辦?”

封淮六神無主,他來到人間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因為這種事去過警察局呢,只能硬著頭皮去思考自己眼下應該做的事,然後一步步的去做:“得先去人事部請個假……”

旁邊一群妖怪紛紛嚷嚷起來,讓封淮趕緊先走,人事部那邊他們過去幫忙說一聲就好了。又說警局那麽遠,要不要他們中間出來一個腿腳快的送封淮過去。

封淮看大家這麽熱情,先是道了謝,之後又婉拒說道:“沒事,我打車過去。反正回來也得和棠棠一起坐車回來,就不用送了。”

於是大家便讓封淮趕緊過去,說警察局這地方他們一向是最不喜歡的了,每次去都會倒黴。又說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就去找柯少,相信柯少雖然會很生氣,會罵他們一頓,但最後肯定還是會幫他們把事情解決了的。

封淮便不斷道謝,然後慌慌張張往辦公室外跑去。

留下一群妖怪在那裏七嘴八舌的用他們不算太靈光的腦袋,認真思考他們能夠幫忙做些什麽事。

夏鈞站在一旁看著,忽然發現他們這間公司真的很有意思。雖然平時吵吵鬧鬧的,看上去好像時常會發生矛盾,嚴重起來甚至還會發現打架鬥毆的事件,但實際上真要發生什麽事,大家卻都會不約而同的團結一致,沒有半點私心的去認真思考該怎麽幫助別人。

與其說大家都是“同事”,感覺反而倒更有點像“同伴”。因為是同伴,所以吵吵鬧鬧的也沒關系;因為是同伴,所以互相之間偶爾陷害、惡作劇、推皮球撒潑耍賴,也不會真的計較;因為是同伴,所以一旦誰遇到事情了,其餘人肯定都會一擁而上,齊心協力的幫助對方。

怪不得每次柯少嗔提起他們的時候,嘴上總是說著不耐煩的話,眼中卻從來沒有露出過一次真正嫌棄厭惡的神色。

他們是群雖然經常惹是生非,卻叫人討厭不起來的家夥。

一個小時後,封淮將比出門前身上顏色還要“繽紛多彩”的封棠帶了回來。

夏均見封棠身上都是傷,連忙說他去請醫生,動作迅速地跑下了樓。

妖怪們看到封棠硬撐著一口氣,打死不肯道歉的倔強樣子,還有封淮自剛才起就沈默寡言,頂多嘆口氣表示自己失望的態度,內心不自覺湧起了身為長輩的責任,紛紛勸說起了封棠。

“你說你,抽煙、喝酒、紋身、打架,惹是生非的,你爸爸看到了能高興嗎?”

“我們都覺得很可惜,你這樣的好孩子,怎麽幾天不見,忽然變成這樣了。”

“你爸爸平時工作很辛苦的,不要再讓他更加苦惱下去了。”

封棠卻對這些苦口婆心的勸說充耳不聞,眼睛直視從頭到尾,默默註視著不遠處的封淮。

見封淮回來公司之後,就坐在座位上看都不看他一眼,似乎是真的不打算說他一句什麽了,封棠越想心裏越覺得委屈,委屈到簡直無法承受的地步。

難道他對封淮而言,真的是那種無關緊要的存在嗎?不管他下棋也好,不下棋也好,上進也好,自甘墮落也好,封淮都不打算管他嗎?

他真的就這麽不重要嗎。

看著沈默寡言的封淮,封棠怒從心起,伸手重力一甩附近的東西,將它砸向面前的人群以發洩心中不滿,擡起頭朝四周吵鬧的妖怪們大聲罵道:“你們在這裏裝什麽!”

眾妖齊齊一楞。

“裝作假裝關心我的樣子,裝作對我爸爸很好的樣子,其實心裏打得什麽算盤我清楚的很!”封棠眼神暴戾,表情兇狠,像一個伸出利爪,正對人群齜牙咧嘴瘋狂咆哮的狼崽:“你們不過是想要和我這個世界冠軍湊近乎,想要讓我爸爸放松警惕討好我爸爸,其實背地裏是怎麽議論我們的我早就知道了!你以為你們是群什麽東西!”

幾個妖怪傻乎乎的看看封棠,又看看身邊一群同類,不明白封棠這忽然說的什麽。

結果這話卻觸動了封淮的神經,惹怒了他。

他推開身邊的妖怪,毫不猶豫甩了封棠一巴掌,這是他頭一次對封棠動手,卻打得沒有半點後悔與心疼。

“你不能這麽說一群關心你的人。”

封棠被打得腦袋歪向一旁,眼中閃過了一抹不敢置信,臉上湧出了委屈的神情,捂著半張臉,眼裏似乎含著淚。

“你寧願相信他們,也不肯相信我?”封棠的聲音都在顫抖:“你是不是已經嫌棄我了,是不是覺得不下棋的我已經徹底沒用了?其實你從一開始就沒有喜歡過我吧!你根本就不是我的爸爸!”

情緒崩潰,淚水從眼眶裏決堤般湧出來,喉嚨裏冒出了一聲嗚咽,封棠哭喊著轉身跑了出去,任憑封淮在後面如何呼喊都喊不回來。

封棠頂著一身亂七八糟的衣服和打扮,身上掛著彩,臉上還留著淚,走到路上沒一個人敢看多看他兩眼,又或者湊過來關心地問上兩句。

封棠就這樣無知無覺地走到了遠處的公園,鉆進雕像背後和矮樹叢之間空隙的地方,靠著下面的石座脫力坐下。

喉嚨裏無法克制地不斷發出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怎麽辦……都這樣了,爸爸他也不肯管我一下,甚至連我為什麽和那群人打架都不問……”

“爸爸真的放棄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夜店裏的那群混混根本不是什麽好人,認出封棠的身份後,見他是個名人,就過來和他湊近乎,想要拉封棠下水,讓封棠變得跟他們一樣糟糕。企圖給封棠灌酒,不斷給封棠灌輸社會上的那些大人都是群混蛋,只不過是想利用封棠而已的思想。

封棠只是裝作變壞,實際上心裏正常的很,他不想搭理那群人,所以“敬酒不吃吃罰酒”,頂了那群人兩句。結果那群人瞬間就變了一幅態度,開始合起夥來指責封棠,說他這種人自然是理解不了他們的感受,攻擊封棠被父母拋棄、又被養父當做賺錢工具的可悲處境,嘲笑封棠名字像楓糖漿,說要給封棠換個名字。

以前有段時間,封棠的確偷偷的不喜歡過這個名字,覺得名字奇怪,可是一聽到他們說要給他換名字,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又非常的很憤怒,甚至是害怕,就好像有誰要把他和他爸爸分開一樣,回過神來拳頭已經打在那人的臉上了。

因為當時的他本就有心想要找一個發洩口,巴不得和誰產生沖突好吵上一架。克制在體內那麽多年的情緒一朝之間通通爆發了出來,明明平時整天宅在家裏沒多少力氣,當時竟然面對七八個人都能不落下風,拿起凳子不管不顧就朝著那群人身上砸去,熱血上湧根本是什麽後果都不想管了,只想著要打這群人,打這群怎麽看怎麽都那麽可惡的混賬東西。

再然後,打痛快罵痛快了,熱血漸漸從頭腦裏退散而去,他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被夜店的老板、酒保和保安團團保護了起來,站在一個安全的包廂裏,外面滿是吵吵嚷嚷混混們的辱罵叫狠聲。身上臉上拳頭上處處發著陣痛。

警察沒過多久就來了。他被人用布遮擋掩蓋住了臉,很小心仔細地送上了警車,到了警局後甚至連那群混混們的面都沒有見到,坐在辦公室裏捧著一杯熱茶安靜待了一會兒之後,他爸爸封淮就過來把他接走了。

他一直想著要和人解釋自己當時到底做了什麽,又為什麽要這麽做,但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個人問他。

他心裏憋得難受極了,他巴不得自己惹出了這麽大的麻煩後,封淮終於能夠正臉看他,可以好好地跟他面對面、心交心的仔細詢問,雙方坦誠地、心平氣和的溝通,將心結打開,讓事情徹底結束。

但封淮卻依舊對他不聞不問,好像隨便他怎麽樣都行的樣子。

甚至還為了別人打了他一巴掌。

想到這裏封棠就覺得自己委屈到都快要死了。

他在封淮的心裏,竟然都沒那群認識不到半個月的同事重要。

這算什麽啊。

為什麽他的願望和現實總是要背道而馳,為什麽他就是不能和封淮好好的相處呢。

難道,是因為他和身後的雕像,許了言不由衷的心願嗎?

於是,封棠身體蜷縮著躲在雕像後面,和一個根本不存在的“許願神靈”開始不斷地訴說著心中的情緒,告訴了他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遭遇。

“……學校裏的大家都說,去夜店抽煙喝酒紋身打架很酷,但這種事情其實根本不難,只要有心想做,不管是誰都能做到。”

“反而是每天堅持不懈地對著棋盤鉆研棋譜,連續幾年堅持不懈地按時上下學更有難度。因為,好孩子需要用很久很久的努力,很長很長的時間,很多很多的克制才能做到。但做個壞孩子,只要你能下定決心,那就沒有一點的難度。”

封棠難過的說:“可現在,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我都嘗試過了。我試圖去叛逆,去吸引爸爸的註意力,但爸爸卻根本管都不來管我。”

他覺得自己現在都快要瘋魔了,不管怎麽做他都沒有一點辦法,他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就這樣安安靜靜地靠在雕像後面,抱著雙腿龜縮著一動不動,任由時間流逝。看著太陽落山星星月亮攀上高空,封棠哭著哭著,哭累了,不知不覺地也就睡著了。

一道徐徐微風吹來,在誰都沒有看見的地方,那縹緲如仙的雕像,袖擺處寬寬的長袍不知不覺席卷上了封棠的身體,為他在這個涼涼的深夜,構造出了一個雖然小,卻足以遮風保暖的臨時避風港。摘下一朵樹叢裏的鮮花,輕輕地放在了封棠的肩頭,溫馨的花香伴隨著封棠入眠,好像是在安慰他,祝他能夠有一個好夢。

曾一直清冷疏離望著高空的眼神,仿佛也因此變得溫暖柔和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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