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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不得·其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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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夜店回到家, 時間已經是半夜。

岳父宋國和妻子宋敏坐在沙發上, 目光遙遙望著深夜歸家的鐘尋。

怪物對他小聲耳語道:“我實在是不喜歡你這地方,掛著一大堆我看到就心裏不舒服的畫, 而且你和你的妻子還看起來都特別難吃。”

每次進來,總覺得走錯了地方, 誤入了天堂。

以後要是沒必要, 還是不要跟著鐘尋一起回來好了。

鐘尋沒有回答他, 走到二人面前, 觀察二人的神色,心裏已然猜到了點什麽,說:“抱歉, 我回來的晚了點。”

宋國似乎被宋敏事先勸說了很久,此時見到鐘尋,竟沒有像在公司裏一樣, 對他破口大罵,而是用一種警告的語氣敲打了鐘尋一通, 讓他以後不要再在外面晃蕩到半夜,讓家裏的妻子每天晚上擔心。

鐘尋說:“我知道了, 以後我不會晚於十點回來。”

宋敏體貼道:“你工作忙,要應酬,幾點回來沒關系的。”

鐘尋緩緩搖頭, 道:“沒事。”現在他已經不用再被怪物逼著往前走, 已經能好好保全自己的性命了。

宋國冷哼一聲:“他要應酬?坐在酒桌上半個屁都放不出來, 交代的工作沒一個能做得好, 最近上班也是越幹越不上心了,他能有什麽忙的?”

鐘尋臉上閃過了一抹難堪的神色。

類似的話他不是沒有聽過,而且還是在公司裏天天聽人說上好幾遍。他習慣了。

但這次不同,宋國是當著宋敏的面罵他的。

這種當著心愛的人面被人貶低的滋味簡直難以忍受。

宋敏擔憂的看著鐘尋,鐘尋說:“我會努力的。”

宋國嗤笑一聲,不屑道:“就你?”

鐘尋嘴笨,不知道怎麽還嘴,更主要的是,他沒辦法當著宋敏的面,和她父親吵架。這樣只會讓夾在中間的宋敏為難。

倒是宋敏聽後先忍不下去了,當即因為鐘尋的事又和她的父親爭吵起來,父女倆再一次發生了爭論。從兩人一開始就“錯誤”了的婚姻開始,細數到這些年鐘尋的“一事無成”,又講到現在鐘尋的種種“過錯”來。

鐘尋越聽越覺得自己很窩囊,他不希望自己的妻子要在父親面前受這種氣,他迫切渴望自己能夠強大起來,讓宋國能夠看得起他,讓周圍人都羨慕宋敏嫁了一個好丈夫。

可他該怎麽做呢?

怪物似乎很喜歡鐘尋,他樂意為鐘尋做點什麽。

所以他主動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我可以變化成你們人類的樣子。”怪物道:“你這段時間,不是總和那些人打交道,求他們給你簽字嗎?其實我可以變成他們的樣子,和你簽。”

“你?”鐘尋狐疑看了怪物一眼,倒也沒問對方怎麽會有這個本事,而是說:“你為什麽要幫我?”

“我為什麽不能幫你?”怪物疑惑道:“你給我帶了那麽多好吃的人,你是我的好朋友啊!”

“好朋友?”鐘尋忽然覺得這話有些嘲諷,忍不住發笑出聲。

怪物說:“不是把你當朋友,我才不願意把食物分給你吃呢!而且給你吃那個靈魂,也是為了讓你理解我呀!”

鐘尋:“理解你?”

怪物:“這些天,我跟在你身邊看著你們人類,也多少看明白了一點你們人類的生活方式。可越看,我越覺得奇怪。為什麽越是靈魂汙穢不堪的人,他越過得瀟灑自在,地位就越高。而那些心靈純凈,善良溫和的人,卻反過來要被他們欺負,這不應該呀?”

鐘尋:“……”

“公司裏的人總說,你是‘駙馬爺’,是走後門進來的,看不慣你,所以跟你不對付。可你們公司裏,也有一個人是你岳父的親戚,待在公司裏什麽事情都不幹,整天打壓下屬,把自己的活交給人家幹,然後再搶走人家的功勞當做自己的。但周圍人卻沒有一個說他不好,反而還巴結他,說不敢得罪他。你岳父也因為事情都辦成了,從來沒講過他‘幹事不力’。可你呢?什麽工作都努力研究,想盡辦法去將它弄懂弄明白,可惜業務不熟練,十件事裏面總容易失敗那麽一兩件。一失敗,就挨罵,吃力不討好。周圍人看你不得寵,跟著你岳父一起糟踐你,看你脾氣好不會仗勢欺人,救越來越放肆過分,一點都不把你當上級看。你說你和那個‘親戚’,為什麽處境這麽不同啊?”

鐘尋沈默:“……”

怪物說:“還不是因為,他做事的方法和你不一樣,你總想著走正道,要光明正大,要靠自己努力。有工作就認真做,有下屬就認真對待,而不是像那人一樣,把下屬當做自己的工具,把上級當做只要交差就萬事大吉的糊塗蛋?但你越是這樣,你的日子就越過得不好,明明是人家萬興集團僅此一個的女婿,反而還被那些普通員工嘲笑欺壓,你不覺得奇怪嗎?”

鐘尋聽完,嘆了口氣,也的確是感覺到不對勁了。他說:“我傻,我明白,我心裏也有數。可我就是覺得,大家都是人,只要我對他們好,他們就會明白,我不得罪人家,人家也不應該故意來得罪我。可怎麽想到,壞人就是那麽多,他們就是要來招惹我呢?”

怪物說:“所以說呀?我不是你們人類,所以我旁觀者清,看得明白。你繼續這樣下去,絕對會越過越糟,越過越不順心。你想著你只要繼續努力工作,就能得到你岳父的賞識,能改變他對你的印象,但怎麽可能呢?你就算工作做得再好,那半路出家的,也終究比不過人家長久念經的真和尚。萬興財團家大業大,缺你一個辦事不錯的員工嗎?就算你真的把工作件件都做好了,你岳父也只是覺得你‘好用’,頂多不當眾罵你了,可你之前惹他不高興的地方,他照樣記在心裏。”

鐘尋道:“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學那‘親戚’,學他的做人之道?”

“你不是希望你妻子有面子嗎?有面子只需要你出人頭地,不需要你學會那些商務技能啊!”怪物說:“現成的法子擺在那裏,怎麽就不能學呢?”

鐘尋覺得心裏膈應:“他仗勢欺人,在公司裏橫行霸道的,誰都不敢得罪他,那種人,我不願意做。”

怪物就直白道:“那你就繼續像現在這樣,幾頭都討不找好,處處受氣?讓你妻子繼續在家裏為你抹眼淚?”

鐘尋:“……”

怪物:“他們家那個姓黃的親戚,靈魂渾濁不堪,肯定沒少幹壞事,這種人多活一天,周圍人就多遭罪一日,我幫你吃了他,不是大快人心,你也幹了件好事嗎?”

鐘尋急道:“你想讓他死?”

怪物:“人總有一天會死的,我只是讓壞人短壽幾年,當做懲罰他之前犯下的罪過做補償,不行嗎?”

鐘尋:“……”

鐘尋:“你還真是伶牙俐齒。”

“也是和你們人類學的。”怪物說:“一個月前,我剛認識你的時候,還不懂這些。後來壞人的靈魂吃多了,看到了他們的人生經歷,或多或少弄明白了一點你們人類的事情,所以有些關於人類的事情,沒準我比你看得還清楚。”

鐘尋沒說話。

怪物:“我知道你是好人,也知道你看不慣我,但我也覺得我自己是個好人,而且很想和你這樣的好人合作,一起鏟奸除惡。為什麽我們不能聯手,讓我倆的生活都變得更好起來呢?”

鐘尋別開頭,不想去聽。

怪物見鐘尋這個態度,便說:“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我,但你有想過你的妻子嗎?”

鐘尋緩緩擡起頭。

怪物:“你不是一直很怕我傷害她嗎?”

鐘尋終於動了,他目光看向怪物,語氣不自覺帶著狠戾:“你別打她的主意!”

怪物說:“我知道,我把你當朋友,當然不可能傷害她,而且她和你一樣,一點都不好吃,吃了也填不抱肚子。但是你如果想要害我,讓我去死,那我就算白吃,也要把她吃了。”

鐘尋橫眉瞪眼,罵道:“你敢!”

怪物:“你看,我就知道你會是這反應。我學你的方法和你好言相勸,你不理我。但剛才我稍微一學那些壞人的做事方法,你果然願意理我了。可見那些人的做事方法就是比你平時以禮相待的做法有用。”

鐘尋氣得大罵:“你王八蛋!”

怪物:“我沒那群人王八蛋。如果我真的王八蛋,我剛才就會說,‘如果你不合作,我就吃了你妻子’了。你那麽喜歡她,會不配合我嗎?”

鐘尋嘴唇顫抖,臉色發白,顯然是被怪物的話說得有些怕了。

“我可以幫你忙,讓你節節高升。甚至可以讓你們萬興公司順利度過眼下的危機,讓你在你岳父面前可以擡得起頭來。只要你幫我繼續抓壞人,那以後我們的未來肯定一帆風順,誰都阻礙不了。”怪物說:“我現在力量已經比以前強大很多了,就算是研究院的人來了,我也不怕他們。”

鐘尋猛地擡頭看向怪物:“——研究院?”

“我就是從那兒逃出來的。”怪物道:“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麽平白無故出現在這人間的,還不是你們人類為了一己私欲,將我研究出來的嗎?後來又看我不好控制,想殺了我,可惜,他們殺不死我。”

鐘尋眼神閃爍,若有所思。

“你最好別想著要去通知他們,把我抓回去。如果不是我自願現形,誰都殺不死我。”怪物說:“只是,我死了,就沒有人可以保護你了。你的陽光大道沒了不說,死去的那些人,罪過可都擔在你頭上呢。你的妻子如果知道了你之前做過的事,會怎麽想?估計第一個承受不住,一輩子都會記著你害死了那麽多人。你希望自己死了之後,還要被你的妻子恨嗎?”

鐘尋眼神一沈。

“聽我的吧,我不會害你的。”怪物說:“越吃那些罪惡的靈魂,我就越覺得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就不會害你。”

鐘尋不說話。

怪物道:“你不信,那我就試給你看。”

鐘尋:“你怎麽試。”

怪物:“我吃了那姓黃的人,變成他的樣子在公司裏幫你的忙,你看你日子會不會好過很多。”

鐘尋沈默片刻,忽然表情嘲諷的笑了:“不用試了,想也知道會。”

怪物說:“你既然明白,為什麽不這麽做呢?難道真的要我和你翻臉,逼迫你,讓你不得不聽我的話,自討苦吃後再與我合作嗎?你真的要一傻到底,不撞南墻不回頭?”

鐘尋緩緩搖頭,道:“我知道了,我做。”

怪物聲音裏帶著毫不掩飾的驚喜:“真的?”

鐘尋說:“真的。不過,你能不能將那群人的靈魂,也分一些給我吃?”

怪物歡呼道:“當然可以呀!”

鐘尋苦笑:“竟然要靠這種做法來讓自己堅定信心,我實在是夠沒用的了。”

……



兩個月後,利用怪物的能力,一人一怪相互合作,幹了許多事情。

一開始鐘尋還躡手躡腳,放不開。堅持往日的原則,親力親為,又辦砸了幾件事,被宋國罵了幾次。後來終於學乖了,也不再當什麽勞什子、認死理的好人了,幹脆聽著怪物的建議,利用怪物的能力將阻礙鏟除,或者讓怪物變成那死者的身份簽訂合約。

不用整天埋在辦公室裏苦學苦幹不說,生活也自在了許多。

而且每天和怪物一起吃靈魂的時刻,也從最初的“堅定信念”,轉變成了他一天中最大的樂趣。

每當他吞噬靈魂的時候,他就能產生一種,自己身居萬人之上、超脫世俗的傲慢感,擁有著生殺予奪的絕對力量,可以蔑視任何一個人類,隨意奪走對方最寶貴的性命。那滋味令人飄飄欲仙,十分著迷,很容易上癮。

他終於明白,過去的自己到底有多蠢,甘心被人剝削利用,還自我感覺良好,以為是正道。卻沒想過人生短暫,自己開心最重要,甘願犧牲自己成全他人,簡直是自討苦吃,白活一遭。

所以,和怪物的合作也就越發的如魚得水,順利非常了。

唯一可惜的一點,就是他的妻子,似乎看出了點什麽,前不久還對他說,覺得他變了。

這讓鐘尋有些頭疼。

鐘尋為公司做的一切,歸根結底都是為了宋敏,如果公司危機度過了、宋敏卻不高興了,那他不是舍本逐末,重心顛倒了麽。

而且宋國似乎也看出了點不對勁,開始派保鏢過來保護宋敏了,鐘尋琢磨著,是不是要加快腳步,盡快解決這事。

眼看所有的一切,就要進入收尾階段。鐘尋打算將公司的事情徹底了解了,然後他就辭去工作,和宋敏四處旅游,與怪物去別的地方狩獵惡人,再也不管這些糟心事了。

可怎想,一封三個月前發出的求救信,卻將那Greed的成員給招惹來了。

Greed不是什麽好惹的貨色,只要是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都清楚並且深刻的知道。怪物不喜歡住他家,所以二人經常在酒店匯合,也方便鐘尋送人給怪物吃。於是Greed成員出現的當天夜晚,鐘尋就找借口隨便選了一個陪酒女跟他一起到了酒店。名為送食,實則是去找怪物商量對策。

怪物老遠就聞到了池晏三人身上的血腥味,連忙示意讓鐘尋不要輕舉妄動,那不是他能對付得了的存在。二人在手機上用文字的方式溝通,最終得出結論,必須迅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可怎想,那Greed果然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剛來第二天就找到了一名半個月前,從鐘尋、怪物手上僥幸逃出來的女人。鐘尋看到郵件裏的視頻後立馬指派怪物去殺人滅口,卻不曾想竟然讓那池晏逃了出來,而且還叫來了一大幫的道士去公司殺他和怪物。

不過幸好,怪物實力強大,吃了那麽多人獲取的力量,就算是Greed的人也奈何不了怪物什麽。

但千算萬算,鐘尋都算不到宋敏會來,更算不到她竟然已經知道了一切。

鐘尋當時面對十幾只長劍都沒有變過半點臉色,可一看到宋敏,看到她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還留著眼淚,就眼前一黑,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

怪物讓鐘尋趕緊和他一起走,說與宋敏一起過來的三個人沒一個是好惹的,他不自信自己能從這些人手上保住鐘尋。

鐘尋卻什麽都管不了了,滿心想著的都是宋敏,他想和宋敏解釋,想讓宋敏與自己一塊兒走。

但身後卻是一大群要對付鐘尋的人。

怪物見狀,只能咬牙緊急想出一個辦法,在鐘尋轉彎身影暫時離開眾人視野的時候,一半能量留在空中抵擋攻擊,剩下的本體化身鐘尋去吸引走敵人的註意,這才給了鐘尋那麽一大段時間,去和宋敏單獨相處。

柯少嗔不知道怪物還有這個本事,見怪物模仿鐘尋模仿的那是一個惟妙惟肖,說話語氣、舉手擡足,分毫不差,還真被騙了過去,命令手下跟池晏、全教的一群人,一同攻擊怪物。

怪物深怕鐘尋沒有逃遠,咬牙硬撐著,就是不肯變回原型,也不願意離開,所以全力抵擋攻擊。

可惜,他運氣不好,打錯了人。

一道利刃被怪物當空打了回來,劍刃拐了個彎直沖尹司錦的眉心。

尹司錦絲毫不將這“破銅爛鐵”、“雕蟲小技”看在眼裏,明白即便被打中了,那也是跟空中落下的塵埃碰到身體一樣,沒有半點影響,所以連擡手擋一下都懶得擋。

柯少嗔在一旁卻被狠狠嚇到了,只覺得這一個小小的匕首,比沖著他腦袋打來的百十發子彈還要嚇人。心想尹司錦這人文質彬彬的,平日裏總是一副手無縛雞之力的貴公子模樣,怎麽也不該是章依萊、王瓊那樣,整天跌摔滾打擅長打鬥的人,萬一被傷到了怎麽辦。

當下是腦袋一蒙,什麽都忘了,下意識拿自己的手去擋住那匕首。

尹司錦計算得到匕首傷害不了自己,卻算不到“理應知曉他身份”的柯少嗔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手救他,反應慢了一拍。

直到那匕首割到手心了,他才操控妖力在那萬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將那匕首定住,可惜終究還是晚了那麽一點點,手掌已經被割傷了。

尹司錦神情一滯,似乎是承受、或者說面臨了什麽不堪忍受的事情,在血液從柯少嗔的身體裏滲出來,暴露在空中被尹司錦聞到的瞬間。

那怪物已然是沒命活下去了。

眾人正圍攻那怪物,和他打得正激烈呢。

卻忽然看見那鐘尋毫無征兆的暴斃而亡,眨眼間就沒了性命。半空中隱形著的怪物也跟著一起消失不見了。

頓時齊齊一楞。

心想著難道是柯少嗔/蔔島/池晏/阿雄/全教的人幹的?

就是沒把事情想到全程都站在旁邊,束手旁觀沒有動過一根手指的尹司錦身上。

包括柯少嗔。

柯少嗔只是受傷後“以己度人”,忽然想到了還有宋敏這麽一個漏洞,心說鐘尋那麽喜歡宋敏,剛才怎麽讓宋敏走了自己卻站在這裏迎敵,好像有點不對勁。

於是暗叫一聲不好,開始帶著手下四處尋找宋敏的下落。

這一找,果不其然又看見了一個鐘尋。

跟在柯少嗔身後看熱鬧的三兄弟一看鐘尋“死而覆生”就叫了出來。

“鐘尋?你怎麽在這裏?”

“剛才外面那個……?”

一股陰風忽然從走廊外撲卷而來,纏繞在了鐘尋身上。

那是怪物死後遺留下來的最後一點能量,沒有意識,沒有能力,只有一點虛無縹緲的死前遺願,說句話的功夫就徹底煙消雲散了。

“阿尋,走……”

鐘尋若有所覺,似乎明白了什麽,眼神忽然沈靜下來。

他知道自己估計是在劫難逃了。

既然如此,還不如放手,讓宋敏留在這裏,送她走上一條最好的道路,讓她繼續過著正常的生活。

不久前,他還曾與池晏等人說過,“只有人才會明白權利與地位的恐怖,也只有人,才會做出為了家人犧牲自己的事情”。當時並沒有人理睬他的這番話,卻不曾想,鐘尋的這段話,既說的是那名陪酒女,也說的是自己。

他慘笑著對宋敏說:“可惜,我沒有能力。可惜,我能力來的太晚。可惜,時機總是不對。可惜,可惜。”

尹司錦聽到這話,表情驟然變了三分,目光對準柯少嗔的臉,又順著往下朝他的手掌看去,眼眸一暗,眉間不自覺縈繞著許多哀愁。

是啊,可惜,當年他沒有能力。可惜,他的能力來的太晚。可惜,他的命裏,與柯少嗔的時機總是不對。

人生為何總是如此。

鐘尋說完這句話就走了,尹司錦在他轉身的瞬間便看見了他臉上的死相,這死相與其說是橫死,倒更像是他自己主動尋死。

鐘尋也確實是去尋死的。他想被法院判死刑之前,起碼將這三個月來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都說去,起碼盡自己的最後一點善心,將那制造出吃人怪物的研究院給挖出來,將自己的初衷給結了。

卻沒想,竟然連這幾句話都沒能說完,命已經先沒了。

手機從掌心飛了出去,一個穿著玄黑色道服的男人收回劍蹲下身來,隔著衣袖借著鐘尋的手指,將電話掛斷。

鐘尋目光看著手機,用最後的一點力氣將手機拿起來,癡癡看著手機的屏幕。

屏幕上是他和宋敏的合影,他倒在地上喉中痛苦又吃力的喘息著,此時心中什麽想法都沒有了,只是貪婪地,渴求地看著照片裏上的宋敏。心裏的仇恨與憤怒早已不見,有的,也只是遺憾跟求而不得。

男人就這樣默默看著鐘尋躺在地上,鮮血流滿一地,慢慢沒了氣息。這才提劍從小巷裏走了出去,身著異服招搖過市。路上來往行人就好像看不見他一樣,自顧自地往前走著。

誰都不知道,旁邊的小巷裏,躺著一位曾經天真,曾經正義,曾經想過要給自己妻子一生一世幸福的可悲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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