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章依萊還是沒聽明白, 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道：“那就沒辦法了呢！”

那汐一楞：“你——”

她仔細看了章依萊兩眼, 似乎領悟到了什麽，說：“其實, 今天剛見到你們的時候，我就感覺有些熟悉了。現在實際和你說上幾句話，感覺就更明顯了。”

章依萊眨巴眨巴眼睛：“嗯？什麽明顯啊？”

那汐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道：“我第一次見到鳳棲, 是在我九歲的時候。一直到現在, 他都是那副模樣，沒有一點變化——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章依萊不愧是章依萊, 神經粗的可以，哈哈一笑，誇獎道：“那不是很好嗎！可以省好多化妝品錢呢！”

“……”

那汐便納悶了。如果不是鳳棲的“同類”, 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麽和鳳棲成為“朋友”的。她道：“還不知道你和鳳棲是怎麽認識的？”

“就跟著我們嗔哥過來的時候認識的。”章依萊說：“鳳哥他人很好, 彈琴很好聽, 而且還會誇我呢！”

跟著別人過來認識的？因為什麽所以過來？“嗔哥”又是做什麽的？心裏有很多疑問, 但那汐首先還是問：“誇你什麽？”

“誇我彈琴好聽，說了我好多好話, 還說我很能給他啟發，讓我以後經常過來和他交流呢！”

無心說出來的一句話, 好死不死, 偏偏碰到了那汐的逆鱗。

——“小汐就是哥哥的天使, 這首歌是因為小汐才能寫出來的。”

——“那哥哥和小汐一起演奏這首曲子好不好！哥哥彈琴, 小汐為你伴奏，我想和哥哥同臺演出！”

——“兩臺鋼琴可沒法同臺演出哦。”

——“那小汐就去學小提琴！小汐希望自己以後一直都是哥哥的天使，一直給哥哥靈感，讓哥哥寫更多更多好聽的曲子給小汐聽！以後不管到哪裏我們都要在一起。”

察覺到自己曾經的位置即將被人奪走，那汐身體微微顫抖，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你是被你哥哥帶過來，給鳳棲當弟子——”

“哇！好多肉啊！看起來都好嫩哦！直接這麽吃應該沒關系吧？”章依萊看著面前剛剛被端上來的，堆在冰塊上成片的三文魚，感覺口水正在極速分泌：“筷子、筷子……這個就這麽吃沒關系吧？”

望著身旁吃完一盤食物，還在不斷找東西吃的章依萊，那汐忽然開始惱恨起眼前這個任性妄為、隨心所欲，什麽都能擁有的女人。拿起一旁的芥末碗，惡意道：“要配這個一起吃才好吃。”

“真的嗎！”章依萊拿起筷子，撿起兩塊鮮魚肉，狠狠沾了一大片的芥末放在肉中間，然後饑不擇食地大口塞進嘴巴裏——

“唔唔唔唔！！！！！”

白皙如雪的面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雙眼滲出不可控制的淚花，章依萊吐又舍不得吐，嘴裏含著魚肉仰天長嘯：“啊啊啊啊好辣好辣啊啊啊啊啊辣死我了！！！！”

站在遠處的柯少嗔等人註意到動靜往這邊看來，待在章依萊身旁的幾個打扮精致、舉止優雅的女人早就看章依萊粗野的舉止不舒服了，見狀不由得嗤笑幾聲，捂著嘴竊竊私語，束手旁觀樂得看笑話。

“跟個餓死鬼投胎似的。”

“真是沒教養。”

“也不知道是怎麽混進會場來的。”

章依萊竭盡全力把嘴巴裏的東西吞到肚子裏，嘴巴裏火辣一片酥麻不已，腦袋因為那嗆鼻的沖天味道弄得一陣眩暈，險些一個腳步不穩，踉蹌地一頭栽進面前堆滿食物的桌子上。眼冒金星“嗚嗚啊啊”的嚷嚷了好久，才在柯少嗔一杯救急的冰水中找到了求生之路。

柯少嗔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章依萊：“吃個飯你都能給我惹出事來！”

“嗚嗚嗚……”章依萊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太，太辣了，我，我什麽肉味都沒嘗出來！”

“你還說！”要不是柯少嗔從來不欺負女生，他真恨不得拿手指點一點章依萊腦門，問問她裏頭到底都裝了些什麽豆腐渣。

“可是……”章依萊委屈巴巴。

同樣聽到動靜趕來的鳳棲關心問候了章依萊幾聲，見竟然只是因為多吃了一口芥末，頓時哭笑不得。

那汐這時候就站出來做好人了，她挽過章依萊的手，道：“你現在這樣肯定很不舒服吧，要不要去稍微洗把臉，冷一下？”

“可以嗎？”章依萊大著舌頭道。

“趕緊去！”柯少嗔怒道：“然後好好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面紅耳赤，大汗淋漓，頭發炸起來，還張著個嘴巴跟小狗似的長長吐出舌頭，“嗚嗚哇哇”不停叫，光看頭的話，簡直和她的原型一模一樣！

章依萊見柯少嗔生氣，立馬“嚶嚶嚶”地往外跑，溜之大吉了。

倒是鳳棲叫住了那汐，道：“我聽說，師公是讓你過來給我送演講稿的？”

那汐似乎是現在才想起來這件事，道：“哦，對。”

鳳棲目光在說“那給我吧”。

那汐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給忘在車裏了，等下我拿給你吧？”

鳳棲：“我去也可以。”

那汐：“沒事，反正我也要去看看剛才的妹妹，順路下樓去拿東西就好。”

“那好吧。”鳳棲看了看表，道：“就是再有二十分鐘馬上輪到我了。”

“放心吧。”那汐對他笑笑，轉身離開了。

二十分鐘後。

章依萊從門外快步跑來，手裏還捏著一張紙。

柯少嗔斜睨她一眼，道：“跑什麽。”

章依萊有點怕柯少嗔又說她，畏縮道：“那，那汐讓我幫忙把這個送來。”

柯少嗔瞅了一眼，說：“你那是演講稿？”

章依萊連連點頭：“嗯嗯，對！”

柯少嗔接過章依萊手裏的東西，打開一看，臉頓時黑了。

“你把那家夥的演唱會海報拿來幹什麽！”

章依萊疑惑不已：“誒？不是這個嗎？可她說了是放在後座上的紙的。”

柯少嗔簡直是對眼前這個奇葩徹底服氣了。

“那汐人呢？她不過來送演講稿，你瞎摻和什麽。”

“她去接她爸電話了。”章依萊說：“我說我跑得快，我來送，就拿了東西跑上來了。”

柯少嗔：“……”

算了，反正他已經被坑習慣了，這點突發事件他也懶得再去一一計較。

看著那已經拿過話筒，站在臺下即將準備上臺，毫不知情的鳳棲。柯少嗔摸摸鼻子，一把將海報塞回章依萊的手裏。走到鳳棲身邊，對他說：“演講稿沒了，我在臺下小聲幫你現場編稿子，你聽著我說的話重覆就行。”

鳳棲詫異：“怎麽……”

“捅了點小簍子。”雖然不樂意，但章依萊再怎麽說也是他手底的員工，私底下自己罵罵也就算了，總不能讓她站出來被別人指責，讓人看了笑話，丟了臉面。柯少嗔不耐煩的催促道：“總之你先上去吧。”

鳳棲看臺上的主持人已經在講他的名字，下方人群開始鼓掌歡迎他了，便對柯少嗔點了點頭，說了句“麻煩你了”，打開話筒上的開關，上去和大家道謝。

主持人看下方鳳棲不知和別人說了什麽，忽然空著手上來，再一聯想對方前不久才剛剛得知要演講的情況，臉色不自覺變得糟糕了起來。

這能演講？演講個什麽？本來就是大家心知肚明，只能瞎說空話的場合，鳳棲兩手空空跑上來，擺明了是打算只說兩句話，打個招呼就下場的架勢啊！

這怎麽行，老板見了能願意嗎？必須想方設法現場編點什麽內容，將這場宴會的主人說滿意了才行！鳳棲架子大，不肯說，沒人能逼得了他，只能他這個主持人硬著頭皮上場，將該講的話，妥善的講出來才可以！

事發突然毫無準備，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去打腹稿去琢磨措辭，真是不知道要死多少腦細胞……

將中央位置讓給了鳳棲，把舞臺交給了對方。臺下，柯少嗔閉目思考了兩秒，壓低聲音，用身旁人都聽不見的音量，小聲說道：“很榮幸能夠站在這裏，與各位見面。”

“很榮幸能夠站在這裏，與各位見面。”

鳳棲果然和所有妖怪一樣，擁有著遠超常人的聽力。一字不落，將柯少嗔的話完整覆述了出來：“羅傑·諾斯曾說過一句話，音樂之目的有二，一是以純凈之和聲愉悅人的感官，二是令人感動或激發人的熱情。如果說我的鋼琴能用音符，讓聽眾享受到心靈上的感動和洗禮，那今晚的演唱會，無疑是一場讓人狂熱、興奮，讓人血脈噴張，引起最原始本性的音樂盛典。”

一旁臉色鐵青，額頭冒細汗的主持人，詫異的目光看向鳳棲——

“或許大家會驚訝，古典音樂和現代流行樂曲之間有著截然不同的體系，為什麽我會出現在這裏。可實際上，文學或許會因為文化和語言，產生無法互相理解的溝壑，音樂卻永遠沒有國界，更不會有派系，有的只是一個追求藝術、渴望美好的純粹的心情。”

站在臺下聽了半天，章依萊忽然偷偷跑到柯少嗔耳邊，對他說：“嗔哥嗔哥，為什麽他和你說的話一模一樣啊？為什麽你忽然開始說這些我聽不懂的話呀？嗔哥你為什麽不理我呀？”

柯少嗔實在是被煩的受不了了，罵道：“閉嘴！”

鳳棲：“閉——咳咳。”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語鋒一轉，鳳棲繼續學著柯少嗔的話說道：“音樂能夠改變世界，身為音樂人，我們都有著相同的夢想，渴望尋找突破自我的奇跡。海頓說過，藝術的真正意義在於使人幸福，使人得到鼓舞和力量。而我從今天晚上的歌會上，確確實實體會到了震撼心靈的力量感，和沖擊心靈的感動。十分感謝能夠邀請我參加這次的晚會，認識到這麽優秀的歌手。謝謝大家。”

短暫的詫異與沈默過後，熱烈的、此起彼伏的掌聲忽然響起，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趨勢，向鳳棲獻上他們的敬佩與熱情。

主持人回過神來，抓準時機走上臺來接話，笑著道：“感謝鳳先生的演講，真是一段引人共鳴的演說，相信正是因為我們鳳先生日常中時常思考感悟有關音樂的意義，才能即興說出這麽一番令所有音樂人都發人深省的經典話語……”

他根本想不到，這鋼琴大師的嘴皮子，比他一個主持人還利索。眼皮子不眨一下，就隨口說出一大串引經據典、文采洋溢的話來，簡直了。

不愧是見過許多世界級大場合的鋼琴大師，果然有他的過人之處啊。

鳳棲任務完成下臺，找到了正和章依萊他們站在一起的柯少嗔。笑容揚起，感謝的話正打算說出，背對著他站著的柯少嗔忽然冒出一句話，讓他臉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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