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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軍心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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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言中不顧大局私自離營、刺探不成反被誤殺的華晉皇帝,此刻正縮在房梁上靜靜地啃饅頭。這饅頭是夏淵從追捕自己的小兵身上搜來的,一天一夜的奔波和拼殺,他餓得實在吃不消了,此刻也顧不得什麽王族風範,心安理得地當起了梁上君子。

夏淵把兩個饅頭啃完,噎得翻了幾個白眼,又等了一會兒,聽到下面吱呀的推門聲。

桑沙和戚傑走了進來。

這是桑沙的住處,作為望江三城的城卿,他的房間卻並不比普通侍衛的大多少,也沒有特別安排守衛,眼下絕大多數守衛都在軍機帳和宇文勢下榻的地方。於是夏淵衡量了己方的實力之後,決定埋伏在這裏。

桑沙滿臉倦色,顯然這一天一夜也沒有休息好。他給自己和戚傑倒了杯茶,杯子裏的水都沒有熱氣,兩人也沒在意,各自灌了一大口。

戚傑道:“君上這麽做,確實能起到動搖敵方軍心的作用,方才那一場攻防,華晉軍的氣勢明顯不如以往。”

桑沙搖了搖頭:“但是並沒有達到君上想要的效果,我們弄個假冒的首級說是華晉皇帝,騙騙其他人還行,那個人不是這麽好糊弄的。他今天還能迅速組織兵將進攻望江下城,可見那邊的局勢他還能壓得住。”

什麽首級?他們說的是什麽意思?

夏淵皺眉,宇文勢對外宣稱他已經死了?那軍營裏豈不是要大亂,荊鴻一個人……

盡管他對自己的做法並不後悔,但一想到荊鴻現在身上的擔子有多重,還是不免懊惱心疼。難怪下午華晉軍襲擊下城時他覺得勢頭不太對,也不知荊鴻怎麽強壓住軍心的。

“那我們下一步怎麽辦?真正的華晉皇帝還沒抓到,君上也沒有下達新的指令。”

“再等等吧,君上應該是有自己的想法。”桑沙拿出一幅紙卷,在桌上攤開,“明日我們的增援就到,眼下只要拖住敵方的攻勢就行,這幾處布防要稍作修改……”

夏淵凝神,他離得遠,只模糊看到紙卷上的一些線條。桑沙手裏這幅並不是精細完整的布防圖,充其量只能說是一張草圖,真正的布防圖在軍機帳中,他想看也看不到。不過有三城布防的草圖也行,哪裏是陷阱哪裏是缺口,至少能了解個大概。

桑沙和戚傑又討論了一會兒,夏淵正在琢磨是一對二現在就動手,還是等戚傑走了再動手,就聽外面一陣喧嘩,有人來報:“桑沙將軍,敵軍來襲,下城西南角遭到攻擊!”

戚傑一驚:“怎麽可能?剛撤兵不久,怎麽又來了!”

桑沙強作鎮定:“那個人要跟我們玩戰術,什麽都有可能。”

說話間兩人匆忙出去,桌上的紙卷都沒來得及收。

夏淵施施然從房梁上下來,對蕭廉的辦事成果很滿意。

先前華晉軍襲擊望江下城,他便讓蕭廉趁亂混進己方部隊,給孟啟生捎了信,說明了下城的守備情況——他們被追著把下城跑了個遍,總不能白跑。如今敵營中就剩下他一個了,險是險了點,不過他並不怎麽擔憂。

夏淵站在桌前,把三城的布防草圖默記於心。不得不承認,宇文勢在排兵布陣上很有大將之風,幾個關鍵位置都被他部署得十分精妙,用兵巧而靈活,處處留有後手,若是他悶頭來攻,恐怕還要吃不少虧。

好在天都助他,原本以為還要拼殺一番才能得來的布防圖,就這麽讓他給偷窺到了。夏淵不準備把這幅草圖帶走,否則打草驚蛇,說不準宇文勢又會改得面目全非,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覺,看完就跑……

砰!

夏淵猛地回神,就見原本去迎戰的桑沙趴倒在地上,手裏的雙鉤還閃著點點寒光。隨即他的目光移到門口那人身上:“蕭廉?你沒回營?”

蕭廉確認桑沙已經暈了過去,上前道:“怎麽說我也是神威軍的人,總不能把主子一個人丟在敵營不管。事情都跟孟大將軍說清楚了,荊大人也知道了,他讓我帶了點東西過來,讓我們趁機裏應外合。”

夏淵眼睛一亮:“你見到他了?”

“沒有,他現在離不了軍營,只讓天正過來跟我交代了幾句。”蕭廉看到桌上的布防草圖,伸手要拿,被夏淵攔住了。

“這個別動,拿了也沒用。”夏淵看了看地上的桑沙,冷哼道,“他倒是機警,還曉得防著調虎離山。”

“不殺他?”

“他知道不少宇文勢和謝青折的事情,暫且留他一命。現在時機不對,我們先去找點吃的填填肚子,剛剛那兩個饅頭完全不夠,還噎死我了!”

“我這兒帶了吃的,荊大人給的,燒雞您要麽?”

“……要!”夏淵邊撕著雞腿邊跑,“果然還是我家荊鴻心疼我。”

“對了,荊大人還讓我給陛下您捎句話。”

“什麽?”

“自求多福,死了活該。”

“……”

夏淵疾奔的腳下一絆,心知這回是真把荊鴻惹毛了,回去肯定沒好果子吃。

江上夜間交戰,華晉軍與蒙秦軍互不相讓,火光沖天,映紅了半邊江水。

夏淵和蕭廉躲在一艘破船的船艙裏吃燒雞。

這艘船是被蠹蟲蛀空的那幾艘之一,如今歇在岸邊,無人搭理,正好給他們提供了暫時的棲身之所。

蕭廉眼瞅著夏淵把整只雞啃得只剩下骨架,滿嘴油光發亮,不禁感慨道:“當皇帝當成你這麽憋屈的,我真是第一次見。”

夏淵嘬嘬手指:“當侍衛當成你這麽不聽話的,我也是第一次見。”

“……”

“我知道你在江湖上的身份,沖著你這次護駕有功,回頭我給你個賞賜。”

“陛下要賞我什麽?”

“還沒想好,等回去了慢慢想。”

“這麽說是個重賞啊,那為了這份賞賜,屬下拼了老命也要把陛下平安送回去。”

“看你的本事了。”

蕭廉吃飽喝足,歇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道:“敢問陛下,我們究竟是來做什麽的?說是來刺探敵營知己知彼,可是布防圖也沒拿著,被追殺快兩天了還說時機未到,恕屬下愚鈍,真的弄不明白。”

夏淵道:“宇文勢生性多疑,明日又有增援要到,布防肯定會做大的變動,所以布防圖本身倒沒有多重要,我只不過先大致了解一下宇文勢排兵布陣的手法習慣。至於我在城裏城外繞了這麽久的目的……”

外面有蒙秦士兵跑過,夏淵頓住了話頭。

嘈雜聲漸漸遠了,蕭廉忽然有了點頭緒:“陛下是在找什麽東西?”

夏淵眼中透出森然寒意:“我是要剜了宇文勢的心頭肉。謝青折的屍體,他一定帶到望江戰場來了。”

華晉軍營。

荊鴻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接到蕭廉的報信,他知道夏淵暫時平安,總算是放下了半顆心,但是他不能告訴將士們夏淵身在敵營,他必須要穩住這邊的局面。

然而自從宇文勢掛出首級之後,整座軍營軍心浮動,幾位將軍已經多次要求面見皇上,要不是有孟啟生大將軍和顧天正嚴守主帳,恐怕早就鎮不住了。

饒是如此,荊鴻也已撐到了極限。

昨日夜襲敵營,雖說對攻陷下城有所進展,但死傷也不在少數,荊鴻畢竟權不在身,僅憑璽印在手,仍有許多人認為他擔不起責任。參與先鋒的塗將軍渾身酒氣地要沖帳,顧天正顧及他帶傷歸來,出手留了些情面,竟一時沒有攔住。

塗力沖進主帳,顧天正匆匆跟進來。荊鴻坐在屏風前,冷眼看他:“塗將軍擅闖帥帳,擾了陛下休息,是有什麽重要的事要稟報?”

塗力借著酒勁撒潑,不分青紅皂白地罵道:“你這狗屁不懂的奸人!蒙秦都欺到家門口了,皇上的首級都掛在了桅桿上,你卻龜縮在這裏裝神弄鬼,指揮老子前去送死!老子才不聽你的!要我說,你定是跟那個蒙秦王串通一氣,一起謀害了皇上!”

“放肆!”荊鴻拍桌而起,走到他面前厲聲道,“那蒙秦王詭計多端,略施小計便讓我華晉軍自亂陣腳,作為將領,你不去上陣殺敵,卻三番五次違抗旨意,強闖帥帳,如今還詛咒天子命絕,塗將軍真是好大的膽子!”

“哼,你蒙騙得了旁人,蒙騙不了老子!老子今天就是拼了一條命,也要看看你這屏風後面到底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顧天正!拿下!”

顧天正劍掃塗力,但塗力比他快了一步,他仗著自己人高馬大,猛地勒住荊鴻,大刀架到荊鴻的脖子上,威脅顧天正道:“狗奴才!你也是他們一夥兒的!”

說著他一腳踹翻了屏風。

塵埃飄散,屏風後的床榻上空無一人。

“沒有!果然什麽都沒有!哈哈!老子要告訴外頭的將士們,告訴華晉百姓,你就是個騙子!你謀害了皇上,還要把整個華晉賠出去!”

大刀在荊鴻的脖子上劃出血痕,顧天正礙於荊鴻被挾持,不敢輕舉妄動。

“塗將軍,你這麽做才是真的把華晉拱手送給蒙秦!”

“老子聽你放屁!皇上駕崩了,你隱瞞不報,拿著玉璽作威作福,讓我們成千上萬個弟兄給你賣命,逆賊!”

“塗將軍!”

“老子為民除害……”塗力滿以為荊鴻只是個文弱書生,手上正要用力,冷不防被拽住手腕,荊鴻一個巧勁奪下了他手中大刀。

在他尚未反應過來之時,荊鴻旋身一退,刀刃削過,毫不留情地斬下了他的頭顱。

血濺主帳!

就連顧天正都傻了眼,他看著荊鴻漠然拾起斷頭,不忍道:“塗將軍也是心系華晉,急於爭功,罪、罪不至死……”

“違抗軍令,驚擾主帥,意圖動搖軍心,依照軍法,也是該死。”荊鴻把塗力的頭遞給顧天正,往日的溫和神情盡褪,“殺他一個,震懾全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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