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告解室

關燈
我在那晚所受的傷使我短時間內無法自如行動。

輕微的燒傷倒沒什麽大不了,對我身體最嚴重的傷害恰是那只獅子給我的一掌,據湯姆透露給我說,要是我閃得再慢一些,就不是敷點藥休養幾天可以解決得事情了。義無反顧救我於水火的黃瓜除了稍許毛發被燎到以外,所幸也無外傷。

從湯姆之後看我的眼神我基本可以得出一個結論,他不會再容許我繼續這麽冒險了。本身之前在我提出只身潛入黑市他就十萬個反對,無奈G深思熟慮後和我站在統一戰線湯姆也就沒權利幹涉我們的行為。

當天淩晨,我偶然看到G專心致志地給遠在西西裏的喬托草擬電報,形象生動描寫了自己左手骨折的慘狀以達到讓喬托相信他是因受傷不得已而為之留在了意大利本土。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G特此向總部申請三個月假期。

當然,這封電報裏只字未提關於我的東西。

我好心建議他最好改成雙臂脫臼可能博取同情的效果更好。而G顯然有自己的打算,他說右手還是留到下一次請假吧,靠著四肢能請一年呢。

這封機密電報委托湯姆送回西西裏,出事後最開頭的兩天他都沒給G好臉色看,使得G自知理虧不得不找個理由把他支開。

為了以防萬一我和G外加一只大貓,在馬戲團火災發生後的第二天就收拾行囊輕裝離開了佛羅倫薩,考慮到我的傷勢還在恢覆中,走走停停兩個月後來到了更靠近西南角的城鎮錫耶納。佛羅倫薩之行讓我獲得了很多意外的線索,在偏遠一些的小鎮暫時落腳成了最佳選擇。

G原本做好了風餐飲露艱苦樸素隱居一段日子的準備,但他看到我掏出鑰匙打開錫耶納城內一座公寓三樓的房間時還是不自覺表現出了驚訝之情。在我對著樓下的馬車吹一聲口哨後,黃瓜心知肚明地從車裏跳出竄上三樓,在我倆之前霸占了屋內的沙發。

——哦要知道,我怎麽可能把在艾沃郡掙到的所有錢都分文不取還給加百羅涅對吧?我是這麽解釋的,並表示這是阿諾德先生的言傳身教。

“我現在有車有房,G大人你要不要考慮入贅?”

……

一個月後,G不知道通過哪裏的渠道,繞了很大的圈子才收到了喬托的回信。喬托在信中表達了對摯友受傷的擔憂和期盼他早日康覆的祝福,言辭感情真摯催人淚下——除了末尾那句“請代我向出彌問好”。

我有些好笑地用手肘捅捅G,把最後一句話故意指給他看。首領的超直感總用不到正確的地方,或許G會暗中違抗他的命令找上被流放的我早已不是秘密,總之喬托一點都不吃驚。

我在某一個清晨吃早餐時才想起那枚惹事的黑薔薇項鏈墜,G坦白那晚上馬戲團太混亂,他又急著搭救我,根本沒空抽身去把項鏈拿回來,以至於那東西時被人拾走還是在大火裏化為灰燼都不得而知。

雖說原本千辛萬苦到手,畢竟中途被阿諾德私自拿走過,再次從我手裏失去也談不上多遺憾。胡亂往嘴裏塞了一口煎蛋的我擡起頭,問坐桌子對面的G,如果阿諾德發現我們把至關重要的信物丟了會怎麽樣?

G頗思考了一會,停下刀叉嚴肅回答我:可能會殺了我們吧……

哦,我默默點頭表示讚同低下頭繼續吃半涼的早餐。

呃……像、像阿諾德大人這麽深謀遠慮的人物,一早就偽造了一抽屜贗品備用了呵呵,我相信他,真的!

黃瓜連連打著哈欠在我腳邊蹭來蹭去,見我沒有分它一點吃的的意思,便自討沒趣趴下了。關於那晚上後來發生的事我本來就沒有多大印象,所以連疑惑都是斷斷續續的,“對了……黃瓜是怎麽被你神不知鬼不覺帶進去的。”

G表情有些尷尬地低頭猛往嘴裏塞意大利面,沒有搭理我的詢問。

“你不會……把它也賣進馬戲團了吧?!”

“……”

夠了,這是人幹的事嗎?!

……

在公寓客廳的墻壁上被我貼滿了手裏可以找到的一切相關資料:現有已知的五個聖裁者各自的身份背景、功勳檔案詳細透徹,還有他們最近幾年的動向。我和G在努力從這些看似毫無關聯的零碎的情報裏找到他們的共通點。

G經常整天整夜把自己窩在正對這面墻的沙發裏,好像盯著它看的時間久一點答案就會自動浮現在眼前一樣,對此我嗤之以鼻。

我只希望慎重能使我下次出手就直搗黃龍一舉端滅他們,而不是像這次一樣再次讓他們從眼皮子底下溜走。G常一根一根抽煙來調整註意力,我提前回來就能撞見一屋子的烏煙瘴氣。他從不讚成我碰尼古丁,為此我們有過小規模的冷戰,結局每次都是G忍不住勒令我把藏著的煙交出來。

跟這個男人鬥,其樂無窮。我交出煙,笑著把打火機一點點捏碎。

G表情平靜地漠視我這一行為,慢悠悠擡起手——用指環上燃起的紅色死氣之火點燃了香煙。

……為什麽他們從不把喬托托付的東西用正道上……我有過看朝利大人用雨之火操縱雨雲在花園裏澆花的經歷。

G的煙癮很大,後來每次看到他又坐在沙發上一邊抽煙一邊思考問題時,我都會提擰著澆花用的花灑,面不改色從頭到腳澆他個透心涼。

錫耶納沒有專職線人,G的身份即使在這裏也小有名氣,不能讓他長期奔波在外。除了偶爾會陪同我去陌生地區尋找能夠牽線搭橋的下家,外出打探的基本都是我,為此我的身體消耗很大,沒過幾日連我自己都看得出自己的消瘦。

自此,G再也沒有抽過煙,起碼在我面前。當他坐立不安時選擇的還是抱著沙發墊子或者黃瓜撅在沙發一角,或者在把早已看過千百次的情報再閱讀一遍。

整整一個月我們的調查毫無進展,正在追蹤的聖裁者好似人間蒸發一樣,他巧妙地控制了自己的行蹤,以至於我和G不得不開始動搖他是否在那晚的馬戲團出現過。

但功夫不負有心人,陷入僵局的調查終於在聖誕節即將來臨的前一周事情有了轉機。

某天早晨剛吃完早餐,公寓大門就被敲響了,是隔壁的愛德華太太,她有四個子女,最小的才剛出生幾個月。這次愛德華太太登門拜訪的目的是來邀請我參加下個月她第四個女兒的新生洗禮,當她開門第一句就滿面堆笑問我是否信仰天主教時我就猜到了七八分。

黃瓜一個勁在我背後扯我衣角,我那時候擠在門縫裏的一張臉一定表情格外豐富,也怪不得愛德華太太準備離開的時候問我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不,只是你知道的……我家的貓有點粘人。”

一提到貓,愛德華太太就非常激動,“啊親愛的我當然知道,它警覺得就像一只豹子,要不是它喵喵叫個不停提醒你,我的第三個兒子就麻煩大了。”

她所說的是上個星期的事,我和G傍晚外出回家後看到黃瓜正叼著一個一歲左右孩童的衣領從窗戶外跳進來。當時我可嚇得不輕,一是擔心它明目張膽進進出出會被人看到,二來隨便往家裏叼東西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G說,你的重點完全錯了。

後來我緊張地從窗戶探頭四下望望,好在正是晚餐時分街上沒有人。隔壁愛德華太太家的窗戶由內往外打開著,窗檐上有小孩子手掌印,細細一思量就能夠得出小孩子好奇亂爬差點掉下三樓的情況。

如果黃瓜沒有露出“我可以吃掉他嗎”的期待表情,我去隔壁還孩子的時候就能更驕傲一點,最後它跟我擺了快一個月的臭臉就因為我把它的口糧拿走了。

關上門,被我冷落的黃瓜輕車熟路蹦上沙發,在G身邊找了個合適的位置舒服地臥了下來,把頭放在他的腿上,瞇著眼睛等G像往常一樣摸它的頭。

G想必是聽到愛德華太太的邀請,也聽到了我答應了下來。他沒有專門側過臉來看著我,而是如黃瓜的意,輕輕用手撫摸它,到我走近才道:“我記得你不信宗教。”

“誰會把自己的人生托付給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我聳聳肩。

“那麽天主教的洗禮儀式會讓你無聊到睡覺的。”G沒好氣的用眼角瞟我一眼,“沒有信仰的人去濫竽充數,你不希望那個孩子得不到神的祝福嗎。”

“我更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背負上‘神的賜福’這種自我安慰的東西,上帝不會眷顧任何人,他只在乎他自己。”我反誚。

“但是你還是要去。”

“這是人情上的問題。”

G不以為意,“我明白了,你只是在家裏待著更無聊而已。”

他手裏捧著的資料是關於聖裁者亞瑟的。尤裏的主人亞瑟在退役後確實淡出了人們視線一陣子,再一次被津津樂道便是他的死訊。他死於三年前,兇手刺穿了他的腹部,臟器失血衰竭。家中沒有任何財物失竊,不過有仆人的供詞現實亞瑟的屍體以及周圍沒有發現他隨身佩戴的戒指。

大概在和兇手糾纏的時候甚至更早時無意中遺失在哪裏了吧,不是什麽重要的玩意也沒有更細致的描述進入檔案了。

我和G都明白那戒指代表的意思,它的消失可以推理為露拉在得手後就拿走了信物作為斬草除根的憑證,就像威茲曼的項鏈一樣。

按時間來看,亞瑟是第一個聖裁者爭奪裏的受害者,只有預言師的他就算被提醒了面對死亡威脅,也不能避免。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嚴格遵循自然法則。

我趴在沙發背上,兩只手臂越過G的肩頭,懶洋洋搭在他的胸口,為了保持身體省力姿勢,連頭都幹脆擱到了他的肩膀上。他的碎發弄得我怪癢癢,我報覆似隨手取下了他的眼鏡。

G有輕微的近視,除非伏案處理文字類的工作他不輕易使用這種“不利於戰鬥的小道具”,所以我的舉動並沒有對他造成多大的妨礙,他若無其事繼續閱讀情報,我自討沒趣。

“你不去嗎?”

“不去。”他很果斷。

“……啊拉那可真遺憾……恐怕愛德華太太會很傷心看到她邀請的‘夫婦’單人出席呢,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

“去嗎?”

……

我比愛德華太太通知的時間足足早了一個小時趕到郊外的小教堂,這座教堂不如我在佛羅倫薩或者巴勒莫看到的任何一座宏偉無比的天主教建築。它小得只有一棟主體建築,雕像尚沒有精致到讓人讚嘆,僅僅是個象征罷了,更別提上面無法叫人忽視的侵蝕痕跡。

木門上的紅底開始呈現腐朽的斑駁印記,為了開關方便,門周圍墻壁上的蔓藤一類植物被單獨清理了,通向教堂的石階長年累月被信徒們踩踏,邊緣變得圓滑有光澤。

冬季清楚有稍許薄霧,空氣濕漉漉的,教堂整個在灰藍色的天幕下也帶上了一點泛熒光的幽藍色。

在空無一人的門外小心往裏面窺探了一番後,我大膽地推開了教堂的大門,裏面為今日洗禮已經做好了大部分準備。木質桌子鋪上了米色亞麻的桌布,上面準備著蠟燭花卉以及其他被特意擦拭得銀光閃閃的器具,正對大門的是聖像下的施禮臺,我沒有上去,而是拉著百無聊賴的G四處逛逛。

穿過一條走廊後能夠直接進入大廳旁邊的告解室,這裏是信徒們尋求救贖的地方。

我還沒忘和G打趣,“宗教就是叫你肆無忌憚去犯錯,然後吊兒郎當來道歉,因為誰也不知道你是誰,接受你歉意的也不是受害者,而是某個根本不確認是否存在的角色。這種情況下人類的虛偽就會暴露無遺,因為他們的所作所為永遠得不到懲處,提供寬慰的神父也是虛情假意地生硬履行神職討得一份口糧而已。”

“你才真該對全國的神父道歉。”G沒好氣。

我指著告解室,“你進去,我要懺悔。”

下一秒G的表情就變成了“別鬧了”,他一撇嘴別過頭置若罔聞。我想他對我的無理取鬧感到了一絲不耐,打算拉著我離開這裏回到大廳,乖乖等今日洗禮的主角出場,然後完成任務一樣平安回家。

“連你也覺得很虛假嗎。”我的口吻很悵然,“……一會砸了這裏吧。”

G斟酌了一下,覺得我是幹得出這種傷天害理事的人,在我憐憫地目光註視下進行一番艱苦卓絕的思想鬥爭後,他為難地左右看看確定沒有人發現,才貓著腰躲進了小箱子一樣的告解室,關上門坐定。

透過告解室雕花的窗戶依稀可以看到裏面的人影,我在告解室外的座椅上坐好,清清嗓子,“神父啊,我犯下了不可彌補的滔天大罪,虔誠地來祈求您的寬恕。”

“說。”

“……傶,一秒出戲啊G大人,拜托專業一點,不然我砸了啊。”我對著裏面提高音量。

裏面的人沈默了一會後,妥協了,“……神在聽你的禱告,你的一切罪孽會得到凈化,請說出你的罪。”

我突然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心境,這種感覺前所未有,那一瞬間我似乎真的覺得教堂這種地方不管是人的心理作用也好,還是他們所標榜的力量也好,能夠讓人靜下心來,“我背叛了人。”

裏面傳出的聲音有些顫抖,“誰如此不幸?”

“我的家族,我的朋友,我的誓言。因為我的輕率和自不量力,給他們帶來了厄運和麻煩,承諾在這樣的情況下變得脆弱。我有罪,我讓更多的人攤上了罪過。”

我肯定,在說出上面這段話的前一秒,告解室裏的G還把我迫使他鉆進這個木箱子的舉動看做玩樂。在我說出這些話後,裏面很久很久都沒有傳出應答的聲音,教堂裏寂靜得可以聽到相互的呼吸,外出覓食的鴿子撲扇著翅膀歸來,更遠處唱詩班的孩童開始一天早起的練聲。

我便在這種若隱若現的歌聲裏,得到G的第一句回答,他說:“我寬恕你。”

多麽模棱兩可的回答,我笑了。

“……即使我這個人作惡多端,並且不敢保證以後就痛改前非,那麽我親愛的神靈,他是否還會包容早該下地獄的我?”

“地獄預留了一百個空位,九十九個為你需要帶他們下去的人而備好,最後一個才屬於你。神不會寬恕你,但神會衡量你們罪惡的重量,來判斷你何時前去。”

他長長籲出一口氣,嗓音透過古舊的木板傳出變得模糊,就像隔著一層遮羞布,極易讓人產生僥幸心情。

“我是罪人。”我不禁追加了這麽一句,因為G的回答坦然得讓人不安。

“罪人不會來這裏,這裏對犯錯的人敞開大門,你的話讓我會以為你在這個聖地裏貶低自己。”他頓頓,“從剛才起,我寬恕你。”

我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發出冷笑,“多麽不稱職的神,他從沒看到世人的苦楚,也正因為他從沒有回應我,正因為我看不見他……才放縱我把這份苦楚延續下去。相反卻是那些被我帶去痛苦的人,一次次原諒了我。我的罪因此成倍成倍地累積!我的原罪,他們負擔苦難而不消解的罪,他們寬容我卻使我得不到解放的罪,這麽多罪都積壓在了我的身上,我再問神一次,他願意寬恕這樣的我嗎,願意歡迎我滿是汙垢的靈魂在百年後去他的聖殿嗎?”

我說得極其快,沒有給自己猶豫的時間,傾聽的人更是一點插嘴的空隙都沒有。一鼓作氣說完這些話的我則是無比輕松的,而後嚴重的疲勞感侵襲了我的身體,我的胸口劇烈起伏;來獵取空氣,充斥肺部的冰冷空氣麻痹了疲倦感,使我的意識清醒了幾分。

這真是一段漫長的等待,我這輩子從沒有感覺時間停滯,但那一刻真真正正讓我因為害怕而瑟瑟發抖。等待是可怕的,我明白了這一點,沒有結果的等待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

我給這麽多人帶來了這種折磨。

不知道過了過久,窗外薄霧不知不覺已經散開,乳黃色的太陽爬過山頭,鴿子群繞著教堂飛了一圈又一圈,告解室一側的大理石壁上留下了它們翔過的影子,頃刻即逝。

告解室裏給出了喑啞的回答。

“寬恕你,願你得到慰藉。”

一如既往安定的嗓音。

不知為何,我的淚水毫無征兆地奪眶而出,忽然到讓我措手不及。

這真糟糕,我一邊想,情不自禁用額頭抵上告解室的外壁,好像這樣能讓噴湧而出的情緒得到控制似的。裏面的人也沒有立刻詢問發生了什麽,我們兩人就如此心照不宣地沈默著。

好一會這種情形才得到了控制,我一刻也沒有拖延地想要驗證G說出這番話並不是單純可憐我,敷衍我。

“為什麽他還願意接納這樣的我?”

“他愛你。”

“神嗎?”我自嘲地勉強笑出聲。

裏面的聲音也輕快了不少,“神是一種飄渺的東西。”

所謂神靈確實是不能辨別真偽的東西,既然有人依賴他那就表明在漫長的時間軌道中人們需要他,他有存在的意義。不過,我更願意去篤定追隨更為具體的東西,去踐行它,去忠心於它,它所給的救贖或許沒有相信神靈來得那麽名正言順,但也唯有最後時刻打心底裏獲得的寬慰能為此證名。

“‘不要論斷人,就不被論斷;不要定人的罪,就不被定罪;要饒恕人,就必蒙饒恕’,聖經這麽說過。”

“哈,聽也沒有宗教的G大人說出這種話叫人醍醐灌頂受益匪淺。”我迅速用袖口把臉上殘留的淚跡擦幹,確保不會被調侃後將手放在了告解室的門把手上,“我玩夠了,你可以出來了。”

這時,我感到門內也有一股力量阻止我打開,正在詫異,G開口了,“時間有餘,你也聽聽我的禱告吧。”

他的話語帶有不容商量的意味,他是認真的。我不知道G葫蘆裏賣什麽藥,但也沒法順利脫身,只得硬著頭皮坐在告解室外,兩個人保持如此微妙的狀態輪換了角色。

他深呼吸。

“神,你相信起死回生嗎?”

我楞住了,G的問題比起懺悔,更像詰問。他在質問上帝嗎,為什麽要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手忙腳亂設想了好幾種回答方法,又莫名覺得這些回答在G面前不堪一擊,於是只好給出了最簡答的回覆,“不相信。”

“上帝創造萬物,創造亞當,給予生命……上帝卻不能叫人控制生命,他本身也沒辦法幹涉……”

G沒等我構思好更好的回答,他沈吟片刻,一下子推開告解室的門而出,著實嚇我一跳,“我問完了。”

我覺得自己受到了愚弄,又無法道清這種感覺從何而來。比起被嘲弄應該有的怒意,那一刻身體深處產生的恐懼更為清晰可見,但願G沒有註意到這些不起眼的小細節。

我心中猝然一涼,如果不是G這些話,我都快忘了自己是怎麽來到這個世界的,二十一世紀的我已經死了吧,所以才占據了花岡出彌的身體。

那麽,G是發現了花岡出彌這個人已經改變了才故意試探我的嗎?

我該如何回應,坦白地告訴他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原來的花岡,還是繼續裝模作樣忽視他這番莫名其妙的話,這算自欺欺人嗎?

上帝啊,如果現在還能夠滴水不漏自欺欺人下去的話,請讓這種狀態維持得更久一點吧,我自私地企圖忽視這種卑鄙的心理,但我無法那麽泰然地在這裏說出來,我的理智告訴我還不是時候。而且……G所指的到底是什麽尚不明確,我不能草率下定論。

慌亂中一擡眼,我正好對上這雙早已看過無數次的紅色眼睛,企圖從裏面獲得一些信息。卻是G少見地選擇了回避,他一言不發從告解室出來。

抱歉,各種意義上,抱歉……

此後不久愛德華太太就帶著她新生的小女兒,以及其他親友來到了教堂。G沒有再針對告解室的事說一句話,這不得不讓我更加確信他的那句話來得沒道理,他是故意在試探我什麽嗎,好增加一個以後嘲笑我的把柄?

我沒有去追問,G則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陪我坐在教堂裏一言不發靜候洗禮儀式。神父走上神臺,蒼老的手翻開聖經,陽光透過他背後的五彩玻璃流淌下來。

他用手整理了一下脖口的衣領,這個動作似曾相識,。

我目瞪口呆差點無禮地在洗禮現場驚站起來,在這麽做的前一秒G的手放在我的膝頭暗暗發力阻止了我的沖動。

我跟他交換了一下眼神,發現他的手心出了汗,毫無疑問G也在強迫自己保持冷靜。我註意到他的喉頭上下蠕動了一下,這表明他很緊張。

我手心反轉,緊緊握住他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 看看這章字數!!我簡直是業界的良心因為不好拆(說出來了

偏日常的一章,上章才不壓抑呢那是情節需.....要.....

昨天跟基友私聊時認真又英俊地說:我突然想嚴肅地嫖一下阿諾德。

基友很快就回覆了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別鬧了乖= =+

好吧叔爺我還是繼續嫖你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