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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獸的掙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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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了,如果要去回想發生了什麽的話頭會很疼,所以我決定放棄。

入秋後艾沃郡的潮氣特別重,被褥沈重地搭在我的身上,但我並不討厭這種感覺,濕氣緊貼著皮膚,帶來的微涼觸感可以使我很快蘇醒恢覆意識。我稍微在被窩裏活動了一下四肢,從西面八方湧來的寒氣冷不丁凍得我一個寒顫。

混蛋湯姆說小屋裏用煤爐取暖會有安全隱患把我一切和火有關的取暖設備取締完畢難道把我活活凍死就沒有安全問題了嗎?!

想到這裏,仰面朝下趴伏在床鋪上的我自暴自棄掀開了裹在上半身的被子,大片背部皮膚暴露在空氣裏的一瞬間倒不那麽冷了。我不自覺揚起下巴看為了伸懶腰而往床頭方向伸展開的手臂,皮膚上深深淺淺有稍許勒痕。

我咬牙揉揉尚在隱隱作痛的後脖頸,心想昨天就應該順勢把那個男人過肩摔給扔出去。

我聽到屋頂上傳來漸近的咚咚聲,稍後對著山坡的窗臺上突然閃過一個黑影,在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的時候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到我的身邊。與此同時我嗅到了野獸的氣息,它用四肢把依舊側臥在床上圈在身下,然後慢慢地把整個身體靠伏在我的背上,被毛皮覆蓋下的我的背部終於從寒氣裏隔絕了出來。

好溫暖……我換了一個姿勢把手收回來,交疊墊在下巴下,瞇闔眼睛看著趴在我背上這只色彩斑斕的野獸。它乖巧地用頭摩挲我的肩膀,沖我轉過去的臉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低頭湊到我的額角試探著舔了一下。

這時我聽到側邊傳來腳步聲,我稍微用手肘支撐起上半身,另一只手把黏過來的大型貓科動物的頭推到一邊,避免它那根黏糊糊又粗糙的大舌頭對我劈頭蓋臉進行早安吻。

男人裸著上半身走到床邊,瞥了我一眼順手把床頭的襯衣撿了過來,然後坐在了床邊。逆著光,山坡那頭的晨曦被他的身體擋了大半,我唯一能見的,便是他皮膚上微弱的光點,那是水的反射。

我自顧自把背上野獸的前掌輕輕拉扯到臉邊,專心致志在它收回了利爪的肉團上畫圈圈,“G大人,這個季節大清早洗冷水澡可是要感冒的。”

男人把襯衣穿好,開始扣第一顆扣子,沒有理會我。

真無趣。我白了他一眼。

黃瓜這非人的個體都比他有良心。

這時候的趴在我身上正舒服的黃瓜愜意地瞇眼用它的腦袋一個勁蹭我的側臉,我胡亂把它扒拉開去。在它發出哀怨低鳴的時候我已經從床上翻身而起把黃瓜撩在一邊,從G的身後抱住了他。G顯然大吃一驚,在他頓住的當下我的唇已經湊到了他的後耳垂,從這裏也能吻到蔓延至他肩頭的火焰紋身。

他顯然很不樂意我探進襯衣裏的手弄亂了他剛扣上的兩顆扣子,所以他扭過頭狠狠地瞪著我,但是很遺憾從那雙離我不到幾公分的眼睛裏可看不出一點怒意。真想看看這雙有著漂亮紅色的眼睛裏還能有怎樣的變化,這麽想著的我自然不能放過好機會,扶住G的肩膀,就著這個角度微微俯身就輕而易舉地含住了他的嘴唇。

G突然反應極快地用手摁下我的後腦勺讓這個吻更深地持續了下去,他的舌尖靈活地撥弄開我上下齒的縫隙,一下子我都落到了下風。

一個長到快要令雙方都窒息的吻,拿來當久別重逢的見面禮再好不過了。

“G……”我戀戀不舍從他嘴唇的鉗制下脫離出來,拖長了尾音喚他,牢牢地鎖住他的目光。

“怎麽,還不夠嗎?”這個男人展現的謎樣得意在我看來有點得寸進尺。

“不,我是說……黃瓜又撲在我背上不下去了,好重我動不了了……幫我弄開它……”

“……”

我的任務在半個小時前生好爐竈時就已經完美結束了,現在G正站在廚房料理早餐。

更早先的時候照例出門看天氣的我在門邊發現了一個被送來的籃子,裏面裝了烘烤得恰當火候的培根和十幾個雞蛋,這是艾沃郡秋收祭時每家每戶後引以為豪的特產。

秋收祭吶……我往山下看了一眼,依稀可以看到鎮上房屋褐色的屋頂和飄揚的慶祝旗幟,而屋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那孩子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麽吧……我嘆了口氣,把籃子提進屋裏,放在了廚房裏木質的餐桌上。G聽到關門的異聲警覺地從盥洗室探出半個身子,看到籃子後稍有疑惑,“你收到了什麽嗎?”

我彎起食指撓撓太陽穴,“一顆少年破碎的心。”

“?”

……

鍋裏滾燙的油發出的劈啪聲把我拉回現實,G單手把雞蛋打進平底鍋裏,立刻炸裂開的滾油聲說不出地悅耳。他似乎加了一點香料下去,醇厚的香味頓時在狹小的廚房裏彌漫開來,我猛地想起有人說過男人最迷人的一面就是在問你“想吃什麽”的時候。而在我看來,G現在忙碌的背影簡直是我遇見他以來最動人的一次——我以人格發誓這跟培根蛋沒有關系。

黃瓜蹲在我旁邊的座位上,專心致志盯著G的背影,靈活的尾巴在椅面上掃來掃去,看起來比我還激動,我終於有理由相信G當初是怎麽把它從還沒手掌大的小貓咪養成這樣一只白眼……咳咳,豹的。

我乖乖坐在桌邊,托腮看到他的襯衣下露出背脊流線型的曲線,隨著動作若隱若現,不由得有些出神。

G千裏迢迢從彭格列總部拖家帶口跑到艾沃郡不可能是單純來探望我這樣一個被流放的罪人順便跑來友情改善夥食的。要是他一個人來我還可以一廂情願解釋為情深意重,現如今艾沃郡上還有被他擱在一旁的一群彭格列成員,這就不得不引起重視了,若不是頂著彭格列的名義而來,起碼也是以公事公辦的態度過來敘舊的。

關鍵就是,敘什麽舊。我的另一只手在我思考時情不自禁撫上桌上陶瓷花瓶的邊緣,這樣能讓我更快速地處理信息。

天高皇帝遠的艾沃郡,和任何一個有價值的城市都相隔甚遠,他們來得目的除了殺了我便是有求於我。

想到這一茬,基本能坦誠相待了。我沒想用正襟危坐的形式和這個男人對話,於是幹脆把大半個身子都匍匐在了桌面上,“說吧,阿諾德大人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當我把問題丟給面前男人時,G端著鍋的手明顯有停滯,他側過頭瞄了我一眼,那只我能看到的眼睛裏泛起了詭異的波瀾,他的眉心微微擰起,刀片一樣薄削的唇瓣抿得更緊。最後他把鍋放回了竈上,似乎想跟我認真談一談。

“啊等下別讓我的早餐糊鍋了。”

這個男人只好氣急敗壞回去把鍋放到更安全的地方。

我有些好笑地目送他強忍不快做完這一切,一旁的黃瓜的視線一直在我們倆之間游離,我想動物要理解人類微妙的關系,還是差了那麽一點火候。

喬托絕不會讓我再牽扯上這類事,所以G並不是遵從他的吩咐前來;朝利大人若是有心插足調查早就親自找上門了,斯佩多則是另一個極端,和Sivnora一樣他恨不得讓知情的花岡出彌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因為事情的發展已經不受他控制了。

不過他居然沒想方設法來暗殺我真是意外,除非我手裏還掌握著要挾他的東西不然我只能理解為大人的腦門被驢踢了。

一通排除下來,除了阿諾德這個我行我素的幕後大Boss沒有人能指示G幹任何事。而阿諾德大人這番用意我比誰都明白,用這種不用本人出面、將打草驚蛇的可能性降至最小的方法,無意是在變著方告訴我——時機成熟了。

“阿諾德說你能將聖裁團最後一軍。”G一本正經弄得我倒不知道怎麽糊弄過去。

也罷,這件事並沒有再隱瞞下去的必要。

“G大人和朝利大人的關系真是越來越好了,我們東方的用詞您掌握得真不賴。”

他靠得靠近了,這種急切的壓迫力讓我無法取得有利的主導權,我只得眼疾手快把手邊的花瓶抱在懷裏以隔出一段距離,“我只是守在這裏等蛇出洞而已,阿諾德太擡舉我了會讓我恃寵而驕的。”

G成功被我擋在辦米開外,他半信半疑地俯視我,“你得到了他的幫助?”

“嘛,嚴格說來是得到了他老師的幫助。”我笑笑,“霍德事件後,菲力爾德勢必會被聖裁團排斥。這個新興的家族太過急功近利,就算是一開始被看上的是名為‘貪婪’的潛力,草率的作風遲早會把聖裁團暴露。”

“……‘露拉’,該她出手毀屍滅跡了嗎?”G的臉色莫名一下子陰沈下來,他斂下眼瞼看我,就像危險因素被擊中壓制全瞄準在我身上一樣,我想露拉為斯佩多服務、被斯佩多作為籌碼提供,作為聖裁團“審判者”的作用確實是處理掉對組織不利的成員這一項。

如果她還會出現的話。

很久之前拉維利婭曾說過她死了,才從她那裏弄到了威茲曼的黑薔薇項鏈。這個神出鬼沒至今令人毫無頭緒的人,似乎已經死了。似乎……嗎,但是之後詹姆斯在眼前被殺確實在死前最後一秒驚恐地喊出了露拉的名字,是露拉殺了他?

為什麽到現在提到她就像仍有一團厚重的陰雲壓在我們的頭上喘不過起氣來,只因為我們找不到關於她的任何線索,是因為不安這種本能嗎?

……還是因為,我們根本就不能確認她已經不在這個世界。和G四目相對,我深信他也在自問。

不然總有一天,這個神秘的女人會出現在我們面前,給我們重重一擊。

“沒有……至今沒有收到菲力爾德異變的任何消息,我想他們作為力量的一部分還沒有被聖裁團完全拋棄吧。”說這句話的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將這樣的猜測披露出來難免讓人胸悶窩火,我的心臟跳動得厲害。

“但是從最初失去威茲曼伯爵這個資金提供,到疑似失去斯佩多手下的露拉,到一年前菲力爾德實力被大大削弱,這一切都在宣告一個事實:聖裁團面臨了危機。”

“他們會千方百計拉攏其他勢力。”G沈吟道。

“沒錯,但是他們遭受連續打擊首要的必須充實自己的資金力量,在短時期內聚攏大量金錢的地方只有吃人不吐骨頭的資本市場了。但是他們行事一貫小心,覺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所在,這也就是我要找出聖裁團其他幾個大頭最困難的地方。”

他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說,引蛇出洞。”

“你知道嗎大人。”我得意地把花瓶換了只手,“人最急躁的時候不是得到之時,而是手裏的東西片刻失去。”

“他們想不引人註意,恰好我也是這樣想得,再結合威茲曼家中遺失的資本債券調查一下要推論出他們會從糧食產業下手一點也不困難。我認為他們會先小數量購入靠近資本交易中心英吉利的糧產物資企業股份,然後引導能夠掌控的糧食儲備,減少市場流通量價格就會上漲這是經濟學不變的道理。”

我講得夠簡單了,G不會不明白。

“等到企業股份單價上漲,他們就能嘗到甜頭,胃口也會越大。”我伸手撫上G的側臉,他在聽我說話時面部肌肉太僵硬了,看得我心裏發慎,“然後他們就會壟斷一切可以控制的谷物儲備,與此同時我也在這樣做……就像剛才說的我得到了加百羅涅的幫助,得以放開了手高價和聖裁團搶奪各地的糧食,為了最大程度壟斷他們會盡全力先折本和我競爭。而我,會在最後松那麽一小手讓他們得到想要的囤積的糧食,確保了這批東西不會流入市場。”

“這裏你從他們口中奪下來的第一筆。”他面不改色,只是表情比剛才那副駭人的樣子要放松了許多。

我訕笑,“這算什麽……我才不會傻到為了這麽點蠅頭小利放出所有的庫存。”

“我手裏的糧食要比他們能夠攔截下來的要多得多,聖裁團所依靠的盈利不是個長久之計,但他們管不了這麽多,眼前利益讓領導者紅了眼,就算老奸巨猾的斯佩多在背後急的跳腳也無濟於事。他攔不住這頭餓急的野獸,人類這種生物,獵食和滅亡的根本原因都是不滿足。”

“最終的大戲,只要讓阿諾德投放一塊鮮血淋漓的肥肉到他們嘴邊,撒旦也會為他們的愚蠢而神傷的。”我收回手歪著頭故意反問,“如果是你,你會給他們致命一擊?”

G沒過多掂量就回覆了我這個顯而易見的答案,“空頭支票。”

我把花瓶投到G懷裏,像看到結局聖裁團那幫人惱羞成怒的臉一樣說不出的痛快。“大量有利可圖的高息債券在嘴邊,怎麽可能不多啃一口。為了拿下所有的債券他們會用囤積的部分糧食臨時兌換貨幣,只要這個時候……”

“我將所有庫存的糧食一股腦傾銷出去,他們這一年費盡心機堆砌的高售價就會頃刻間土崩瓦解。倫敦交易市場股價混亂一片,你想想那些人手裏的股份一文不值時,還能有什麽挽回餘地?手忙腳亂想要割肉把糧食清倉出售挽回成本也為時已晚,市場在我出手後七十二小時內就達到高飽和。最重要的是我並不虧啊,大量出貨被壓下來的價格部分正好被他們事前高價收購糧食我所獲利的部分抵消。”

他沈默著看著我趾高氣昂地描述聖裁團最後傾家蕩產的形象,敘舊後默默開口感嘆,“花岡出彌你真是個可怕的女人……你一個人攪亂了歐洲大半個資本市場。”

“我一個人辦不到。”

我站起來上前一步雙手勾住G的脖子,這個角度在感受他體溫的同時也能將他所有的神情收於眼底,沒有比這更賞心悅目的事了。“如果沒有困獸一般的敵人,沒有信任我的盟友,沒有支撐我無法無天的後盾,我一介女流能做的也只是在這偏僻的地區等待上帝的眷顧。”

“蛇出洞了。”

“是的G,聖裁團得孤註一擲了,而最瘋狂的時刻也是最容易露出馬腳的時候。你知道佛羅倫薩的地下市場嗎,那個沒有顯赫地位作擔保就不能踏足的黑心交易場所……每年有多少見不得人的交易在地下秘密進行,毒品、走私、人口販賣、行賄受賄……你能想到的一切資本主義汙垢能在那裏得到最直觀的體現,那是連西西裏最狠毒的惡棍都聞聲唾棄的地方。”

“……我正為此而來,我知道你需要我。”

“聖裁團最後一搏一定想要在那裏獲得投資,G,我需要進入這個地下市場和他們當面‘交易’。”

“將出現在那裏的家族和這一年資本市場活躍的投資者名單重疊,你認為你就能找到其他幾個暗地裏的聖裁者,是嗎?”

“蛇出洞了,最後的審判也將要拉開序幕。”我用一個吻結束了對話。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都是我編的現在我編不下去了......(不

文科生應該會比較好理解把資本的流通的運作什麽我拉了一點基礎的理論進來,而且我遠離經濟界(這啥)很久了其中要是有什麽小紕漏請見諒所以我說高考是我人生智商的巔峰了,簡單說下來就是出彌把敵人搞得血本無歸啦,他們沒錢啦,要用最後的後段弄錢啦,出彌就守株待兔蹲點啦【= = 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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