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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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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定親後不久,父輩就被調去不同機構任職,但仍然都在平州,時常會走動。

眼看著他們漸漸長大,再過幾年就能完婚。到時霍初霄根據父親的安排當個小官,原主在家相夫教子,倒也算和和美美。

可惜的是,就在霍初霄十六歲那年,東陰人的侵略大軍踏上國土,來勢洶洶,銳不可擋,竟然從滬城登陸後一直攻入平州,險些讓這片國土改名換姓。

是原主祖父這樣的將領以生命捍衛國土,寧願自己戰死平州,也不讓他們更近一步,以幾十萬士兵的性命擋住他們前進的步伐。

之後民間起義,群雄四起,多方參戰,齊心協力將東陰人逼退至泰州一代,自此不敢再進攻。

提拔霍初霄,下令殺掉榮家滿門的陳閑庭就是其中一股力量的領頭人,逼退東陰人後,又經過幾年的拉鋸戰,他取得勝利入駐平州,自立新國,任總理一職。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早在東陰人攻入平州那一年,霍父就因拒絕與他們合作,被屠殺滿門,只有霍初霄逃過一劫。

東陰人橫行霸道,他走投無路,拿著信物投奔榮家,希望他們能幫他報仇。

□□父素來膽小,加上祖父死了沒多久,城內的動蕩讓他成了驚弓之鳥,哪裏肯對他伸出援手?不僅將他拒之門外,連信物也丟還給他,當做退婚。

霍初霄黯然離去,不知究竟去了哪裏,只知道十年後他再回來時,已經因剿匪有功被陳閑庭提拔為督軍,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幹將。

榮父因政見不合被陳閑庭所殺,原主為了報仇,留在霍初霄身邊與他周旋,目的是通過他接近陳閑庭。

無奈技不如人,最後反死在他的槍下。

如今她住進原主的身體,替她重活一世,絕對不能再重蹈覆轍。

榮三鯉洗幹凈臉,稍微勾勒了一下眉眼,推開門走出去。

黃老頭的粉皮生意一直很好,現在搬到錦鯉樓來了,有幹凈桌椅和免費開水喝,來吃粉皮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她走進大堂時,五張桌子全部坐滿了人,屋內鮮香飄溢,黃老頭忙得頭都擡不起來。

劉桂花把粉皮端給客人後,熱情地跟她打招呼:“老板,起床了啊,要不要吃碗粉皮?”

叫三鯉他們不好意思,叫娘娘榮三鯉不好意思。於是兩人商量來商量去,跟雜役一樣叫她老板。

昨天的晚飯是大廚做的,很重口味的館子菜,榮三鯉到現在都沒消化完,只想來點清單的鹹菜白粥,沒有要她的粉皮。

正要離去時,有個食客跟黃老頭聊天。

“今天你不去西街口嗎?還埋頭做生意呢,去湊湊熱鬧啊。”

榮三鯉好奇地問:“西街口?”

“是啊,榮小姐你還不知道吧,每月十六西街口都有趕集的,從早到晚一整天,做什麽的都有。糖人啊、唱戲啊、雜耍啊,可好玩呢。”

食客興致勃勃地給她介紹,榮三鯉打聽清楚位置,眼角餘光瞥見顧小樓,就對他伸出手。

“小樓,今天有好地方,我們出去逛逛。”

顧小樓滿頭霧水,去後院幫她拿來手提包。她對黃老頭夫婦交待了句,讓他們看好店,就帶著顧小樓出門去了。

在錦鯉樓時還沒察覺,等出門一看,才發現街上果然比往常更多人,而且全都朝著一個方向去。

西街口離永樂街不遠,過兩條街就到,曾經是一條很繁華的街道,前朝末時錦州城改建,街道被拆了,只留下這樣一片跟足球場差不多大的地界,供百姓趕集用。

還未走到目的地,他們就聽到那邊傳來嘈雜聲,有叫賣的、討價還價的,還夾雜著唱戲的咿呀聲與喝彩聲。

小汽車從身邊開過去,停到西街口外特意開辟出來當停車場的空地上,錦衣華服的男女下車,也融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宛如漂亮的家養金魚兒入了大江。

連這些講究洋氣與牌面的人都來,可見西街口的確熱鬧。

榮三鯉自打來錦州就在忙酒樓的事,不曾松懈過,今日難得放松,心中生出了些期待。

他們也隨著人群往裏走,顧小樓抱著她的手提包緊跟在她身邊,以身體當做人肉盾牌,寧願自己高挑單薄的身軀被撞得歪來倒去,也要為她擋出一個小空間。

“三鯉,這裏人這麽多,要不改天再來吧。”

榮三鯉聽他央勸,擡頭看了一眼,只見他清清秀秀的臉上浮著一層抗拒,應是又想起要飯時的經歷。

她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顧小樓驚愕地低下頭,聽到她說:“出門逛街要是一個人都沒有,那還逛個什麽勁兒?來,跟著我走。”

兩人擠在人潮中,本來好似瀑布口的魚,慌慌張張找不到方向。

顧小樓被她牽住手後,慌張感頓時消失,懸空的心有了著落,堅定地隨她往前走去。

不一會兒,他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踮起腳尖一看,連忙搖榮三鯉的手。

“三鯉你看,居然有賣打鹵面的,你不是最喜歡吃打鹵面了嗎?”

榮三鯉心中一喜,隨他擠到店外看,靠近後卻失望了。

“這個味道不正宗。”

“那我們找一家正宗的?”

“算了,改天有空自己做吧。”

兩人離開面店,一路走走逛逛,熱鬧得目不暇接。

他們中午要做生意,看戲來不及,只能抓緊時間買點東西。

榮三鯉轉來轉去,最後看見一家成衣店,裏面有男裝售賣,款式看起來很不錯,估計價格也不菲,因為到處都是人滿為患,只有他家門可羅雀。

她把顧小樓拉了過去,後者一看就知道她要給自己買衣服,死活不肯進。

不把他打扮得容光煥發,豈不是可惜了這副好模樣?

榮三鯉反覆勸說,未等他同意,忽見一輛白色凱迪拉克開到眼前。

西街口人擠人,大家默認不開車。這輛車平白無故闖入,人們不但沒指責,反而主動讓出一條路。

奇怪的景象吸引了兩人的註意力,顧小樓喃喃道:“莫不是來了什麽大官?市長,省長?”

榮三鯉沒說話,緊盯那輛車,只見它停在一家布店外,車門打開後,先跳下來兩個端□□的士兵,接著是一個穿素色旗袍與大衣的女人,再接著就是一個穿中山裝的中年男子。

女人和男人一前一後走進布店,士兵緊跟在旁,與其說是保護他們的安全,更像在監視他們。

兩人得有三四十歲了,模樣卻很不錯,氣度非凡,不知為何穿得比百姓還樸素。

再看布店老板迎接他們時的模樣,宛如見了什麽重要人物,戰戰兢兢,絲毫不敢造次。

榮三鯉面無表情地看著,用胳膊撞了撞顧小樓,低聲道:“打聽一下。”

顧小樓摸出幾枚銅板,抓住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向他詢問那人的身份。

很快,榮三鯉得知那人的來歷。

據小販說,那中年男人姓盛,曾任某大軍閥軍隊內的總參謀長,身旁的女人則是他年輕時家中替他娶進門的妻子。陳閑庭在平州任職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敗那位軍閥,將他的兵全都收於麾下。

軍閥在戰場上獻身,這位盛參謀長活了下來。

陳閑庭有心收服他,但他無論如何也不肯替他賣命,於是就被陳閑庭送到錦州,囚禁於城外寒山寺中,與一眾和尚生活在一起,另派了幾百士兵在此看守。

全錦州的人都知道,城中囚禁著這樣一位連陳總理都無可奈何的大人物,有人企圖上山偷看,無一例外都被士兵趕下來。

盛參謀長性格隨和,在山上與和尚一起同吃同住,過著居士般清貧的生活,每個月裏會下山一趟,也就是在十六趕集這天,買點日用品或衣服布料,妻子與士兵必定陪同在旁。

榮三鯉聽完,腦中隱約浮現出一個模糊的印象。

她其實是聽說過這個盛參謀長的,對方全名盛如錦,為那位戰死的軍閥效力時,曾與爺爺交過手。

爺爺對他的評價很高,說他是儒將,既有沖鋒陷陣之勇,也有博古通今之識。出生不低,是正兒八經的名門之子,要是放在以前保不準是個丞相的料,可惜生錯了年代,活在這亂世裏。

如今爺爺早就戰死沙場,盛如錦也落得個軟禁的下場,真是世事無常。

“三鯉……”

顧小樓見她半天不說話,推了推她,壓低聲音說:“這人我們招惹不起,也不認識,還是別管他了吧。”

榮三鯉前一秒不茍言笑,下一秒就滿面春風,拉拉他的衣領說:“行啊,不管他,來管管你的衣服吧。你是我唯一的兒子,怎麽能穿得太寒酸,那不是給我丟臉麽?”

顧小樓終究說不過她,被她連哄帶騙地推進成衣店。

店裏賣本地貨、美國貨、蘇州貨,各有千秋。

榮三鯉在滿架子的衣服中挑挑揀揀,最後相中一套長衣長褲,款式看起來像西裝,但是沒墊肩沒領帶,布料用得是淡綠色細格子粗呢,不是今年時興的款式,可看著就讓人眼前心生喜愛。

有些人穿衣服是給別人看的,有些人則是為了讓自己開心。

榮三鯉是後者,即便當初在平州,家裏還平安富裕時,她也從不費心思趕時髦,根據自己的喜好裝扮。

大家紛紛穿旗袍時她愛上洋裝,大家紛紛穿洋裝時她愛上女士西服,為此還帶起了平州的一股穿衣風潮。

她讓顧小樓去試,等換好出來,原本故作老成的青年變成了慘綠少年,白皙的皮膚配淡綠色套裝,挺拔得就像春天裏新抽芽的竹子,清新感撲面而來。

顧小樓站在成衣店的落地鏡前,怎麽看怎麽覺得別扭。

榮三鯉卻以飛快的速度結賬拉他出門,生怕他脫下來。

顧小樓問:“這套衣服多少錢?”

她比了個巴掌。

“五百文?”

她搖頭。

“五塊大洋?”

又搖頭。

顧小樓用力咽唾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五十塊大洋?三鯉你瘋了吧,快退掉!”

榮三鯉拽著他不許他退,最是韶年留不住,穿得這麽好看,傾家蕩產也值得了,怎麽能退?

顧小樓犯了牛脾氣,她拿出掌櫃的架子來壓他。

兩人爭執中不知不覺來到戲臺子腳下,幾個梳大背頭穿西服的青年坐在長椅上看戲,其中一個無意間回頭瞥了眼,目光落在榮三鯉的臉上,再也移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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