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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只快樂的蝴蝶飛進孤兒院時，已經很晚了。我蹦蹦跳跳地回到房間，發現米婭抱著膝蓋在打哈欠，她居然還在等我。

我有些歉意地走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我把帶回的滿滿一口袋的糖果都倒出來，全攤開在米婭面前，“都是你的～”

米婭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小小地哇了一聲。

一看到這些我就想起湯姆，情不自禁地笑出聲。我走到窗戶邊，靠著窗簾往外看。今晚月色真好，整個世界像是一個銀色的夢境。

米婭擺弄糖果的細碎聲音叫醒了我，我轉過身，“早點睡吧。”

米婭躺在我旁邊，看到我臉上抑制不住的笑容，有些好奇，“是和那個哥哥一起嗎？姐姐看起來好開心。”

我不由得有些臉紅，“嗯。”

“可是他們都說他是壞人。”米婭幽幽地看著我，“夫人們告訴我——一定要離他遠一點。”

我撓了撓頭，“可能——大概——有一點點壞吧，不過他對我很好。”

米婭並不知道湯姆幫忙的事，要不然——就不會這麽想他了吧。

“他保護過我很多次，他一直都把我保護得很好——所以我想，對我來說，他沒那麽壞。”我傻兮兮地笑著說，我又想起湯姆了，我開心得快被融化了。

反正在我心裏湯姆就是布靈布靈地到處發光——雖然有時候欺負我顯得挺煩人的，不過也可以接受啦！

米婭羨慕地望著我，“真好——如果我也有一個那樣的哥哥——”米婭悵然若失地道，“也許——他也會把我保護得很好——”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能摸了摸米婭的腦袋。

第二天我去找科爾夫人，準備告知她我打算在暑假辭職的消息。沒想到我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瑪莎？是你嗎？你怎麽會在這兒？”我看著眼前一臉疲倦的女人，簡直都不敢認。

瑪莎抱著一個小孩子，老得都不像樣了。她的嘴角和眉心全是深深的皺紋，看起來幾乎和科爾夫人一個年紀。看到我，瑪莎畏怯地笑了笑，“安妮——好久不見。”

我記得從前瑪莎特別愛笑，又活潑又開朗，整天就跟小太陽似的活力四射，哪怕在這個陰郁慘淡的孤兒院也絲毫沒有減弱她的光彩。可現在——要不是面容沒怎麽變，我真懷疑瑪莎是換了一個人。

我們寒暄了一會兒，瑪莎就帶著孩子離開了。

我告訴了科爾夫人我的打算，科爾皺著眉，半天沒說話。我以為她是不願意，我自己心裏也明白，剛轉正成為□□就要辭職，確實有點不太厚道。

“安妮，你真的想好了嗎？”科爾看向我，一臉嚴肅地說，弄得我也緊張起來。“你可以說是我看著長大的——所以有些話我不得不說——”科爾猶豫了一會兒，似乎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她到底想說什麽？我有點疑惑。

科爾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指指桌上的一份申請，“你知道瑪莎來幹什麽嗎？”

我搖搖頭，這又跟瑪莎有什麽關系？

“她是來向我請求一份工作的。”科爾頓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她離婚了——更準確的說，是被拋棄了。”

我頓時被刺激到了，直視著科爾夫人，“您這是什麽意思？”語氣相當不客氣。

科爾顯得有些無奈，“我並不是詛咒你，安妮，我只是表達我的擔憂。”科爾嘆了口氣，“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們——只是，女人結婚就像是死過一次，她的後半生過得好不好，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丈夫是個怎樣的人。無論我們為家庭付出什麽，都很有可能得不到應有的回報。”

科爾看我滿臉都是不讚同，不由得失笑地搖了搖頭，“我像你這麽年輕時，也覺得這樣的想法庸俗，愛不就是不問值不值得嗎？可我們不是愛情小說的女主角，我們面臨的是一天一天沒有盡頭的生活。安妮，哪怕有從前那些事，你就真的那麽確定湯姆值得托付嗎？”

我很想毫不猶豫地回答她說“當然”，可我怎麽也說不出口。科爾的話的確點中了我心裏的隱憂。科爾並不知道湯姆是個巫師，可她仍然慧眼如炬地看出了我們未來可能存在的問題。

在魔法世界，我能做什麽呢？我是個無法自保的麻瓜，我沒有辦法外出工作，在這裏我就像嬰兒一樣，到處都面臨著危險。可能我只能困在家裏，整日與廚房為伍，天天忙著打掃已經一塵不染的房間，然後在寂靜中焦急地盼望湯姆回家。那太可悲了，也太可怕了。

我沈默了很長時間，科爾並沒有要我立刻做出回答，只是讓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瑪莎順利地留在了孤兒院，我得以從她哪兒了解到更多的事情。她這些年過得很簡單，離開孤兒院後，她來到丈夫所在的城市，開始相夫教子。她不是沒想過重新出去工作，可家裏的各種雜務已經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了。

後來戰爭來臨，物價飛漲，大批大批的人找不到工作，她就更別提了。期間他們有了一個孩子，一家人的生活原本就捉襟見肘，現在更是雪上加霜。

她的丈夫也不覆之前的溫柔體貼，他開始酗酒，一喝醉就大吵大鬧，甚至好幾次對瑪莎動了手。瑪莎很多次想過離開，可她沒有收入，在家裏本就沒有什麽話語權，工作形勢又這麽嚴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適應，猶豫了很久還是選擇留下。

我問她：“那你現在怎麽……”

瑪莎苦笑著搖了搖頭，“我自己當然可以忍耐——”瑪莎略有渾濁的眼睛裏放射出一種兇氣，“可他不能碰我的孩子。”

我點點頭，沒再問了。

一切似乎沒怎麽改變。我依舊盡心盡力地照顧著孤兒院的孩子們。湯姆依舊像以前一樣一有空就送信來。我把這些信讀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後都能背下來了。

可是還不夠——我從未如此盼望過周末的到來，這樣我就能見到湯姆了。這樣我就能確定——我要他保證，我們絕對不會像瑪莎一樣，我們會永遠像現在這樣幸福下去。

湯姆來的時候我一個箭步撲到他身上，然後忍不住哭了。確定關系之後，他沒再邀請我去過霍格莫德，而是選擇在每個周末回到孤兒院裏。

“怎麽了？”湯姆被我弄得有點迷惑。

我埋著頭半天不說話，最後委委屈屈地道，“要是——要是我也是個巫師就好了——”

湯姆一下子笑了，他輕輕呼嚕了一把我的腦袋，把頭發揉得亂糟糟的，又用手指慢慢梳理著。“你又在想什麽？”湯姆慢條斯理地說，聽起來一點也不在意。

我有點急了，從他懷裏擡起頭，“這樣——這樣你會不會更喜歡我？”我扭扭捏捏地說，臉紅了。

湯姆挑挑眉，沒說話。

我急切地在他臉上尋找答案，可湯姆只是氣定神閑地任我打量，絲毫不露破綻。

我頓時感到一陣巨大的落差感，就像突然從懸崖上跌落似的，“是吧？是吧？”我帶著哭腔說，“你是不是——”

“別胡思亂想，”湯姆見勢不對，趕緊打斷了我，見我還是一臉的難過，嘆了口氣，“顯然，我並不是你唯一的選擇，但對於我來說，你是唯一的一個。”

我眼睛立刻亮起來了。這種話從他口中說出來，簡直太難得了。我忍不住想多聽幾句。“那——那你會一直喜歡我吧？永遠永遠永遠不會離開我？對吧？”

湯姆有些無奈地看著我，“我以為這件事我們早就達成共識了。難道你現在還想逃跑？”湯姆特別有氣勢地挑了挑眉，淡淡地說。

“當然不是啦！”我趕緊解釋，又有點心虛地低下頭，“我就是——就是有點害怕……”

湯姆的神色忽然變得溫柔下來了，他用力抓住我的手，安撫般低聲道，“別怕，”他很想再說一句什麽，可喉嚨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別怕。”他只好又重覆了一遍。

我擡起頭，重新有了信心，我笑嘻嘻地用力點頭，“嗯！有你在，我什麽都不怕！”

啊！這就是他想說的話。他想保護她，讓她永遠乖乖地跟在他後面，讓她永遠用那種信賴、依靠，似乎失去他就失去一切的眼神看著他。哪怕是在黑暗裏，站在她身前，似乎就有勇氣面對眼前的黑暗了。他不是一個人！

湯姆離開後，我來到科爾夫人的辦公室。“你真的想好了？”科爾夫人驚訝地看著面前的辭職申請。

“嗯。”這次我底氣十足地說，“我相信湯姆，也相信自己。我們絕對不會——我們一定可以——”我突然又有點緊張了，“永遠在一起。”

科爾半是嘆息，半是艷羨地看著我，“好的，我真心地祝福你們白頭到老。”

這個……巫師是不是會比普通人活得久一點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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