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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樣在孤兒院待了下來。

孤兒院的活還是挺多的，我沒有多少空閑時間。而且整天跟涼水打交道，我的手上很快長了凍瘡，又疼又癢。

但這個冬天還是要比在外面流浪要輕松。我慢慢地跟大家熟悉起來，因為我嘴甜，會討巧，在幫傭中又是最小的一個，所以大家都很照顧我。每次我洗完盤子之後，廚娘露西都會給我準備一盆熱水。我也逐漸開始明白為什麽湯姆在這兒那麽不受歡迎。

大家都害怕他，對他視而不見，比爾他們欺負湯姆也不去管。所有人都說他身上有“魔鬼的力量”，他喜歡跟蛇還有老鼠（但我從沒在他身邊見過老鼠）說話，命令它們做事。瑪莎還說他喜歡偷東西，我聽了覺得很心虛，因為我也喜歡。

當然最令大家恐懼的還是發生在湯姆身邊的惡性事件。光我聽說的就有海邊襲擊，比爾的兔子（這個是他活該），還有廚娘事件。我對最後一個比較感興趣，我很想知道當初湯姆到底是用什麽辦法把我弄進孤兒院的，哦，不對，應該說把原來的廚娘趕走。

其實也很簡單，就是那個倒黴的廚娘在一天之內切到了自己的手——整整三次，把兩片指甲都削下來了。我聽完，一整天都離那把切肉刀遠遠的。

我本來是不相信他們口中所謂“魔鬼的力量”的，但——但湯姆在我面前越來越懶得掩飾了。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我每次都盡量把食物弄涼之後再開始分發，或者在比爾他們圍住湯姆的時候去喊科爾夫人，或者僅僅因為我是孤兒院裏和他說話最多而沒有試圖掐死他的人。

我之前說過，我已經見識過很多老大，雖然沒有一個像湯姆那麽奇葩，但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對湯姆的容忍度很高。

可這也不代表——他就能為所欲為吧？換誰——大晚上看到門閂自己莫名其妙地飛起來然後湯姆走進來都會嚇死的吧？

還有——我真的很怕蛇，誰能告訴我為什麽湯姆明明知道還非要嚇唬我（比如悄悄把一條蛇藏在手心裏然後突然打開把我嚇懵，或者我累了一天掀開被子裏面一條小蛇朝我Say Hi）？要不是——要不是冬天還沒過去，我早就忍不下去了。

我也逐漸開始明白，為什麽湯姆這麽“厲害”（咬牙切齒），還是會被比爾他們堵到。比爾他們人多勢眾是一方面，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湯姆經常被罰不準吃飯。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反正就是每隔兩三天，總有一頓或者兩頓飯瑪莎不讓我給他分吃的。他們說是——什麽莎利夫人命令的。

不管怎麽樣，沒東西吃是很難熬的，湯姆應該還沒脫離人類的範疇，他那所謂“魔鬼的力量”也會因為餓肚子而被削弱。當他沒有力氣使用它的時候，比爾他們就像聞到鮮血的鯊魚一樣圍上來了。

不過這種情況在我來之後再也沒發生過。咳咳，由於職業原因，我經常借助幹活之便順手牽羊，不僅把我自己餵得飽飽的，還順便照顧了湯姆。

我覺得我對他做的算是仁至義盡了，可他還是不願意把戒指還給我。馬上冬天就要過去了，孤兒院這裏雖然安定，可是每天都要幹活，而且很不自由，所以我打算一開春就偷偷離開。

有了戒指，至少一段時間我不會餓肚子了。我的小夥伴們都等著我呢~

也許湯姆這個人就是這樣，難以親近。但這個冬天相處下來，我覺得他也有了一點變化，好像沒之前那麽難伺候了。

具體表現在他不再動不動就拿蛇來嚇我，在我面前話也多了起來。相信我，後者絕不是什麽好事，因為湯姆要麽是在嘲諷我——要麽是在嘲諷除我以外的其他人。

還有亂七八糟的一些幻想啦，以後長大了要怎麽報覆孤兒院裏這些人啦，反正沒幾句好聽的。我一般都靠神游天外蒙混過去，從來不往心裏去。不過他身上的負面能量也太強了點，老是把我搞得也心情郁郁。

最可惡的是他一看到我被他影響到不開心了，他就顯得特別開心、特別驕傲——這有什麽好得意的啊我去！反正春天一到無論如何我都會走。

可就在我打算離開的前幾天，發生了一件意外的事。那天是晚上，天氣很好，月光非常明亮，我正躺在床上數我的存款。

雖然明面上我沒有工資，但每次瑪莎他們派我出去買東西，我都會偷偷留下一點。日積月累下來，數目現在也十分可觀。

我已經對我的戒指完全死心了，就當我送給湯姆的吧——希望我走之後他看到戒指不會被我氣死——我捂著嘴在床上笑得打滾。

然後我突然聽到門鎖落地的聲音，我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還能有誰！大半夜不睡覺跑到我房間裝鬼嚇人的，除了惡劣得要死的湯姆還能有誰！

我眼疾手快把硬幣全都攏到懷裏，來不及從床上坐起來，只好側躺著，朝湯姆假惺惺地笑了一下。這個嘛，小弟的基本素養還是要有的啦。

湯姆看起來心情不太好。這很正常，湯姆一天到晚也沒多少高興的時候。但今晚他好像尤其的不高興，這可以表現在他的眼睛比平時垂得更低。

月光下他冷著一張臉，走進來，一句話也不說，看起來真像恐怖故事裏的幽靈。

“老大？”我試探著問了一句，湯姆涼涼地橫了我一眼，我立馬改口，“少爺，這大晚上的，您有什麽事嗎？”

別誤會，這個羞恥到爆炸的稱呼是他非要我喊的。

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說來也奇怪，湯姆嫌自己的名字太普通，非逼著我喊他少爺，反倒是不嫌棄我的名字。明明安妮比湯姆也好不了多少啊，反正五個女孩子裏面絕對就有一個叫安妮的。不過我以前喊老大喊習慣了，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老得他提醒才能想起來。

湯姆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到我對面，看著窗外的夜空，不說話。我很想說這兒沒別人，只有一個知道你本來面目的可憐的受害者，就不用裝了吧？

湯姆深沈地嘆了口氣，“安妮，我剛才做了個夢。”

“哦，”我不是很感興趣，特別想趕緊把他應付走，然後繼續我的數錢大業。“我一般不做夢。”

湯姆回過頭，十分嫌棄地看了我一眼。我莫名其妙地從他臉上同時讀出了“輕蔑、驕傲、不屑”等等眾多高難度情緒，我——我很困惑，做夢有什麽好得意的？反正我們倆腦回路不太一樣。

湯姆看來也心裏有數，根本沒指望我明白。他抱著胳膊，自顧自道，“我剛才夢到——應該是地獄吧，到處都是火焰，火焰裏站著很多很多燒焦的人，我現在還能聽到他們的慘叫。”

哦，原來是做噩夢了。我悄悄打了個哈欠，隨口敷衍了一句，“夢嘛，一般都是反的。說不定以後——”你還會上天堂呢。

湯姆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我頓時清醒過來，尷尬地笑了笑，“夢嘛，都是假的，說說就破了。”

湯姆冷冷地哼了一聲，“就算他們來請我——我也不會去。我討厭那些虛偽得要死的人，我討厭那些可憐又愚蠢的弱者——可如果上帝真的要我下地獄，我也絕對不會束手就擒的。”

我：嗯嗯嗯。只想下班。

“我有力量。”他說著伸出手，我驚恐地看著我的桌子搖搖晃晃地飛了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在我面前顯露他的“力量”。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了，但真正看到時，我還是嚇得要死。

可我又不信上帝，沒法向他老人家祈禱——我只好顫顫巍巍地打斷他，“那個，少爺，我相信你，我是說——你肯定不會下地獄——也許你根本不會死——”

我亂七八糟、顛三倒四地說，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胡說什麽。但我不知道哪裏莫名其妙地戳到他了，湯姆顯得特別激動，露出了一個高興的笑容。我看了之後忍不住背後一涼。不太習慣啊老大——

“當然，”他用那種理所當然的語氣道，可當他回過頭看我的時候又有點不確定，“我當然——但你會陪著我吧？”

我：？？？這關我什麽事？

可能是我今晚受的驚嚇有點大，我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下意識皺著眉攏了攏我懷裏的硬幣。

湯姆也皺著眉看過去，“你懷裏是什麽？”他問。

“沒什麽——沒什麽——”我幹笑兩聲，直覺不妙。

湯姆也沒再問，他直接走過來，拽開我的手，然後一堆亮晶晶的硬幣出現在他面前。

我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腦子飛快運轉試圖編出一個足夠合理的理由，但沒等我開口，湯姆就看向我，十分陰冷地說，“你是不是想走？”聲音很輕，但我背後起了一層冷汗。

我連忙用力搖頭，試圖安撫他，“不是不是——這些錢我打算送給你的——覆活節馬上要到了——我打算給你買禮物來著——”我拖出還有兩個多月的覆活節當擋箭牌，湯姆明顯也心知肚明，他又笑了一下，笑得我渾身哆嗦。

“我不管這些。”他把手放在我脖頸上，他的手涼冰冰的，就像一條不停游動的蛇。“你答應過我，會聽我的話。現在我命令你，永遠待在我身邊。如果你敢失約，”

他頓了一下，我看著一條活生生的蛇從他肩膀上慢慢立起來，沖著我無聲地吐了吐信子。“你不會想知道後果的。”

我失聲了好半天，才找回我的舌頭，“我——我——我知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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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好消息！特大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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