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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深冬，倫敦街頭。

“求求您了，發發慈悲吧——美麗的小姐——”我緊緊拽著那個衣著華貴的小姐，連聲懇求，“求求您了——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

“你放開我！”小姐滿臉怒氣地說，“別弄臟我的衣服！ 你知道這身衣服多貴嗎？”

她擡手扇了我一個巴掌，旁邊聚集的人已經越來越多了，我連忙順勢躺到地上，開始聲嘶力竭地大喊大叫，“打人啦——欺負人啦——疼死我啦——”

“你怎麽能打人呢？”終於有一個熱心市民站了出來，為我“伸張正義”。小姐的臉漲得通紅，跟肥豬一樣，她“我我我”地支吾了半天，最終還是選擇自認倒黴。

小姐狠狠地剮了我一眼，從手提包裏掏出一枚硬幣，使勁兒扔到我臉上，“呸！給你當醫藥費吧！不要臉的小畜生！”

我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撿起硬幣熱情地親了兩下，笑嘻嘻地沖那個小姐點頭哈腰，“您走好——再見——再見——”

那個行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特別利索地跑過去，老氣橫秋地拍拍他的胳膊（因為夠不到肩膀），“以後遇見這種事情躲遠一點，這次你是遇上我了，下次說不定讓別人賴上呢，知道嗎？”

我隨手把那個便士塞到口袋裏，大搖大擺地離開了。誰稀罕那幾便士啊——我得意洋洋地摸著口袋裏沈甸甸的戒指，這才是好東西——賣給獨眼大叔肯定能拿兩英鎊!至少不用擔心今天吃什麽了。我一邊溜達一邊想。

這條街上每個人都像躲瘟疫一樣躲著我，我觀察了半天，也沒找到下一個合適的敲詐對象。我兩只手揣在袖筒裏，覺得有點棘手。恐怕得換條街試試了。

我沒怎麽猶豫，溜達到附近的教堂街區。這塊地方富人特別多，還都愛裝，個個恨不得把自己變成天上飛下來的天使。就是有一個缺點，這兒一向是由惡狗艾迪控制的，在這兒開張，得手的東西得分他一半。

我隨口唾了口唾沫。呸。憑什麽呀。我累死累活，一天挨幾頓打，就為了給那條惡狗上供？他又不是上帝他老人家！

我偷偷摸摸溜到教堂後面，我知道哪兒有一個狗洞，直通到後廚。後廚又有一條路能直接到閣樓，在閣樓那裏能直接看到下面的禮拜。

敲詐也是有講究的，這群虛偽的富人也分特別大方的冤大頭和扣得要死的守財奴，要是碰上後面一撥，不僅要挨艾迪的刀，說不定還弄不到幾個便士。

我運氣不太好，今天來的剛好是那幾個吝嗇的老太婆，還有孤兒院那群窮得跟我差不多的小屁孩。我嘆了口氣，看來今天最大的收獲，恐怕就是兜裏的戒指了。

我趴在滿是灰塵的閣樓上，輕手輕腳地慢慢退出去。通過下面木板的縫隙，我忽然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就跟正在做禮拜的大廳一墻之隔，光著上半身的禿頭主教正壓著什麽人，興奮地動來動去。

從他那身惡心的肥肉下面伸出來一只小小的腳，拼命掙紮著。“別亂動！你這個小賤人——上帝會懲罰你的——如果你不聽話，撒旦會在夜裏來找你——把你帶到地獄——”主教壓低聲音威脅道，那只小腳一下子不動了。“乖女孩，真乖——”

我快吐了。我的牙齒咬得咯咯亂響。但我很快冷靜下來，這種事我沒法管，也根本管不了。我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我來這裏是偷東西的，是騙錢敲詐的，不是伸張正義的。連上帝都無動於衷的事，我又能怎麽樣呢？

我心情低落地離開了教堂。這個地方讓我惡心，一時半會兒我都不想再到這裏來。我漫無目的地走了一會兒，四周不停吹來的寒風很快讓我清醒過來。

一擡頭，我發現已經來到了那個孤兒院門口。我靈機一轉——現在他們大部分都去做禮拜了，也許可以偷點吃的出來。我從早上就只吃了一片面包，走了這麽長時間，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我躡手躡腳地繞到孤兒院背後，很快沿著圍墻爬上去。墻上面纏了一圈鐵絲網，把我的衣服掛了幾個洞。

我咒罵著摸摸口袋，幸好戒指沒掉出來。這幾天的口糧可不能丟——我很快找到廚房的位置。我的鼻子跟狗一樣靈，沿著熱湯的香味就找過去了。

等我來到廚房，忍不住一陣嫌棄。幾塊硬邦邦、臟兮兮的黑面包，幾桶混合著大麥、小麥以及別的未知東西的稀粥，這就是孤兒院的夥食？還不如我，我混得好的時候還能吃上一口火腿呢。

果然不是親生的嗎？想是這樣想，不過我往嘴裏塞東西的速度一點也沒落下。就在我大快朵頤的時候，忽然發現有人站在門口。

我嚇得臉都白了，等我看清門口站的是誰時，又忍不住松了口氣。我對這個孤兒院已經觀察很久了，裏面幾乎每個孩子我都認識。

比如那兩個傻孩子丹尼爾和艾米莉，比如孤兒院裏的惡霸比爾，還比如這個大名鼎鼎的怪胎，湯姆裏德爾。

我感到放松的原因是，湯姆裏德爾在這裏很不受歡迎，他的話沒幾個人願意相信。

事實上，沒人願意接近他。所以就算他看到我偷東西，也不會有什麽嚴重的後果。而且我覺得這個一直被討厭的家夥不會為了他們的食物而跟我大打出手。

果然，湯姆並沒有第一時間去叫留在孤兒院的大人。他只是站在門口，有點好奇地看著我。

我對他的目光感到很不舒服，那感覺就像被一條蛇盯上了似的。我咽下嘴裏的面包，朝湯姆招招手，“你要嗎？”

湯姆頓了一會兒，搖搖頭。

我才不管他呢，既然他不礙事，我就繼續往嘴裏塞東西。吃完這一頓，估計今天這一天都不用吃東西了。而且這兒真暖和！我把凍得紅通通的手湊近爐竈，一邊烤火，一邊四處打量。

算算時間，他們做禮拜也該回來了。我最後把一口面包咽了下去，打算離開。一直都沒什麽動靜的湯姆忽然上前一步，擋住了我的路。

我兇相畢露地看著他，外面已經傳來了隱隱的說話聲。這時候不能動手——我在心裏告訴自己。我把那枚便士掏出來，“見面分一半，這個給你。”

湯姆還是搖頭，他把我從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從衣不蔽體的衣服，到腳下四處漏風的鞋子，最後落在我微微鼓起的口袋裏。“我要那個。”

“這不可能。”我斷然拒絕，捂著口袋一臉警惕。

湯姆有點不高興地皺著眉，“如果你不答應，”他慢條斯理地說，我現在明白為什麽他這麽不受歡迎了，湯姆現在這個說話的語氣跟那些到禮堂做禮拜的貴族老爺們一模一樣，也就是說——一樣的虛偽、欠揍。“就別想離開這裏。”他說完，還特別氣人地沖我笑了一下。

這我能忍？我立刻就把戒指掏出來，“給你給你。”

湯姆好像有點沒反應過來，疑惑地看著我，好像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我沒好氣地把便士拿回來，不給他能怎麽辦？等外面那群人進來然後把我送到警察局？這還不容易選擇嗎？氣死我了——他是怎麽知道我兜裏有好東西的？

“快讓開讓開——我要走了——”我灰頭土臉地從圍墻那兒躥出去，爬到一半還聽見湯姆指著我這邊說，“有小偷，你們快來看。”

……好想弄死這個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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