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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斷掉金腰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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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管家最近很頭疼。

自從那位香夫人跑了後, 侯爺仿佛變了一個人般,性子時而陰郁幾日不言語吃用,時日暴躁狂怒幾乎要將一切東西砸爛,甚至有一次, 早晨時候, 侍女說侯爺不見了,他嚇壞了, 到處找, 侯府找遍後也沒有, 王管家都嚇傻了。

最後還是他兒子王二狗突然道:“有一處, 父親可找了?”

王管家忙問,王二狗竟然說香夫人院子。

王管家恍然,連忙過去,過去後, 卻見朦朧晨曦之中,侯爺頹然地坐在花蔭下, 就這麽直著眼睛看窗戶, 一動不動。

王管家連忙過去試探著說:“侯爺?”

霍筠青卻依然望著前面那窗子, 喃喃道:“她怎麽還不來伺候本侯?”

王管家一聽這話都嚇傻了:“奴才找丫鬟來伺候侯爺?”

霍筠青深暗眸起了一絲波動:“本侯只要香嫵伺候。”

王管家;“……”

他深吸口氣, 將事實殘忍地擺在侯爺面前:“侯爺,你忘了嗎?香夫人如今已經不在府裏了。”

說完這話後,他小心地看著侯爺反應, 看不出任何反應,就像木頭人一樣。

過了一會,霍筠青突然道:“我總覺得我看到了她, 她就在窗後探頭, 偷偷看我。”

這話說……

王管家下意識回頭看向那窗子, 卻見小院中花樹零落,軒窗緊閉,一切都寂靜得很,哪有什麽香夫人!

他擦了擦汗,想著該怎麽和侯爺說。

他深吸口氣:“侯爺,那都是幻念,侯爺怕是想香夫人了,便看花了眼,不過侯爺放心,這不是一直在找嗎,府裏人都派出去找了,總能找到,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尋不到。”

霍筠青沈默地盯著那窗子,他其實腦子裏清醒得很。

他知道香嫵走了,是逃走,不想跟著他了,才逃走。

只怕是往日種種偎依都是假,諸般甜言蜜語都是騙他。

很多時候他心裏也明白,她不過是討好自己罷了,但他甘之如飴。

現在她連討好都不願意。

她嫌棄他。

霍筠青盯著那窗子,桂花樹掩映下窗子緊閉。

他開口,聲音沈啞:“為什麽她要走,留在這裏不好嗎?本侯對她不好嗎?她要什麽,本侯就可以給她什麽。”

王管家一臉為難:“這……”

他哪知道啊!

霍筠青突而神色陰冷起來,眸中甚至透出一絲狠厲:“她是不是心裏惦記著別人?誰?王二狗,還是白簡?她帶著白簡走了!”

王管家瞬間嚇壞了,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怎麽可能!侯爺多想了!香夫人心裏當然只有侯爺一個!”

霍筠青目光緩慢地移動到他臉上:“那你告訴本侯,她為什麽要走?本侯哪來對她不好了?”

王管家腦子裏一片空白。

哪裏不好?

侯爺真得對香夫人很好了,這麽多年,侯爺何曾正眼看過哪個女人?

皇上賞,各路人馬送,萬香閣裏多少女人,環肥燕瘦,姿色未必不如那香夫人,可侯爺不是一個都看不上,就那麽讓人空養著嘛!

但是侯爺在逼問自己。

王管家明白,這是侯爺心結。

他把香夫人捧在手心裏寵,放在心坎上寵,但侯爺這裏還在興頭上,寵得濃情蜜意,那裏卻突然跑了,這讓人怎麽都過不去心裏坎。

王管家實在不知道香夫人為什麽走,但侯爺偏生在盯著他,要他一個答案。

他只好胡言亂語道;“侯爺自然是樣樣好,但或許香夫人另有一些想法……便走了……?”

霍筠青:“她有什麽想法?有想法為什麽不說出來,她要什麽,本侯都可以給她啊!”

王管家急得額頭汗流,突然急中生智,道:“香夫人再受寵,那也是妾,這不是恰好外面傳聞說侯爺要娶妻麽,興許香夫人氣不過,不願意屈居人之下,就走了?”

這當然是王管家胡說八道,不然呢,他還能編出別理由嗎?

但霍筠青聽了,卻是猶如醍醐灌頂一般。

他伸出手來,攥住了王管家肩:“你意思是說,她以為本侯要娶妻,心生嫉妒,便憤而離開了?”

王管家突然覺得這是一個好書法,一時猶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對,對,想必就是如此!香夫人雖出身卑微,但是心氣高得很,哪願意當妾,怕不是心裏也想當正妻,可這不是外面都說侯爺要娶妻嗎?”

霍筠青放開了王管家,驟然下令:“她往日那些關系要好丫鬟姐妹,統統叫來!”

王管家:“是!”

香嫵往日要好丫鬟姐妹,自然都在霍迎雲房中。

但是當時霍迎雲被送過去燕京城,那是奔著去當公主,待到送出去一些路程,燕京城人馬過來接應時候,霍迎雲特意挑選了自己可意幾個,至於往日身邊那幾個大丫鬟,因為香嫵緣故,她都不喜歡,便把她們“棄”在半路,讓人重新帶回來侯府了。

如今霍筠青一聲令下,這些丫鬟自然都被叫來了。

除了蘭若早已經被送出去,其他幾個都在。

當她們被叫過來時候,一個個戰戰兢兢。

誰都知道自從香嫵逃走後,侯爺心情莫測,是以人人懼怕。

現在她們幾個被叫過來,難保不是受香嫵連累,一時根本不敢說話。

特別是現在,侯爺臉色明顯很難看。

“她平日都和你們說什麽?”侯爺突然開口了。

“沒,沒說什麽!”平日裏膽子最大月晴小聲說:“她從不和我們說什麽。”

“是嗎?”侯爺神情泛冷:“拉出去,餵狗。”

這話一出,一群小丫鬟腿都軟了,跪在那裏哭喊。

侯爺這才擡手制止了侍衛:“說。”

不說就要被拉出去餵野狗,誰還敢不說。

可是說什麽呢

她們真不知道香嫵逃去哪裏了啊!

當下只好胡言亂語一番,將往日香嫵說話都倒出來。

當提到了香嫵往日所說嫁男人時,霍筠青突而道:“她說,不想給人當妾?”

月晴哭著說:“是,香嫵說,給人當妾不好,她說哪怕嫁一個窮,也要當正妻,不過,不過自打香嫵給侯爺當了妾,她就不這麽說了,她說當妾挺好,可以錦衣玉食,說侯爺給她許多銀子!”

王管家從旁聽著,臉都黑了。

侯爺那麽好,難道那香夫人給侯爺當妾只為了圖銀子,這話說得,可惜外面沒野狗,不然他王管家也想讓人把這丫頭拉出去餵野狗啊!

然而霍筠青卻沒再說什麽,他擡擡手,示意把她們帶出去。

王管家忙湊過去:“侯爺,一群小丫鬟而已,說得未必就真,侯爺不必信她們!”

然而霍筠青卻道:“她們說得對,你說得也對。”

王管家:啊?

霍筠青疲憊地閉上眼,示意王管家退下:“你下去吧,我想清靜一會。”

王管家並不放心侯爺,不過到底還是退下去了。

到了院門前時候,他在關上門前,忍不住回首再次看。

只見晨間曦光落在小院裏,有一只雀兒撲棱棱地飛過枝頭,躍過墻去,那枝頭有一片葉子被撲落,就那麽安靜緩慢地落在寂靜青石板上。

侯爺身影挺拔冷峻,孤零削瘦,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

王管家不忍再看,他趕緊轉過頭,替侯爺掩上了門。

掩上門後,他深吸口氣,決定修書一封給燕京城。

燕京城裏,霍家人都在,雖說侯爺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但宗族裏叔伯堂兄弟什麽總是有,好歹過來一個人管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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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霍筠青見到那條斷了金腰鏈是在前往燕京城路上。

當時霍家老宅人來了,言談間是想讓他回去燕京城:“皇上也幾次提起,想讓你回去。”

他們當然是聽說了侯府裏走丟了一個妾事,多少也有些怕霍筠青出什麽事,回去燕京城老宅,怎麽著家裏人多,好歹有個照應。

霍筠青倒是沒什麽反對,應了,他確實要過去燕京城一趟。

便是留在這裏又如何,也尋不到她了。

可誰知道,就是在前往燕京城路上,他竟然無意中得到了那條金腰鏈。

金腰鏈已經斷了,很明顯是被人用錘子砸斷,砸時候毫不留情,絲毫沒顧忌到會毀了這條鏈子。

他命人去查問,知道這金鏈子是被一個邋遢鄉間婦人拿過來典當,說是家裏死了男人缺銀子。

霍筠青將那收了金鏈子人叫來,詳細地問了,確定那婦人就是香嫵。

一路跟著王管家看著這個,嚇得冷汗直流。

這位香夫人,變賣了侯爺東西就不說了,竟然還號稱“死了男人”,她當侯爺是什麽?

還是說她另外有男人?

但是霍筠青卻神色如常,將那人打發了,金鏈子收下,帶在身邊,之後一路繼續前往燕京城。

王管家見此,勉強松了口氣。

難道打擊多了,慢慢也就接受了?

他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然而他沒想到是,霍筠青趕回燕京城後,馬不停蹄就進宮了。

他進宮時候天已經黑了,宮門都要關了。

進了宮,直接將已經進了溫柔窩皇上給叫起來,之後拉著他陪自己喝酒。

“我若尋到她,非要將她碎屍萬段!”霍筠青狠狠地飲下一杯酒,咬牙切齒。

皇上長這麽大,從未見過霍筠青這樣。

其實他倒是想追著霍筠青問問,自己女兒到底怎麽回事。

為什麽一雙兒女給他,兒子還在,女兒卻成假了。

如果霍筠青養著一直是假女兒,那他親生女兒呢?

不過看霍筠青這樣子,他也只好先不問了,安慰他道:“我這後宮之中,環肥燕瘦數不勝數,你若看中哪個,只要沒生下皇子,我都可以送給你,你啊,就是手段不夠好,女人嘛,既然已經要了她身子,自然是有些手段弄得她死心塌地,離了你再不行!”

霍筠青繼續悶聲喝酒。

皇上嘆道:“天下女子多是,區區一小丫鬟,又算得什麽!她若是和人私奔了,那便是品行不端,你至於為了這麽一個低賤女子——”

然而他這話還沒說完,霍筠青眸光如寒箭掃過來。

那狠勁,讓皇上頓時噤聲。

他們兩個人是從小一起長大,一個生在帝王後宮,一個生在貴胄之家,這個世間有什麽是他們得不到。從小,當自己迷戀花叢中,霍筠青從來對女人不假辭色。

他並不愛女人。

這讓皇上一度覺得,也許筠青是有斷袖之癖,而他心上人也許就是自己?

皇上甚至為此糾結過,是為了君臣和朋友情誼舍下一切成全了他,還是和他說清楚自己只喜歡女人。

只是沒想到,有一天,霍筠青會迷戀上一個女人,還弄得被人拋棄下場。

皇上嘆息,心裏頗不是滋味,想著早知道如此,應該多教他一些手段,不然不至於栽一個小丫鬟手裏。

霍筠青又飲下一盞酒:“總有一日,我會尋到她,讓她悔不當初。”

皇上不說話了,他只能陪著他喝酒,反正人都跑了,現在教他手段怕是已經不行了。

霍筠青悶悶地喝了一盞又一盞,喝到了最後,他醉了。

醉中他,突然掏出了那已經斷掉金鏈子,盯著金鏈子上裂痕,他紅著眼睛喃喃道:“她要什麽都可以告訴我,若是她早告訴我,我怎會不娶她,她為什麽不說?”

他對子嗣沒念想,也沒想過成親生子,但如果這樣能留住她,他必是願意娶她。

不就是一個名分嗎?

她身份卑微又如何,自己是堂堂定遠侯,他要娶誰,誰又能阻攔!

皇上摸了摸鼻子,對著一個醉倒人,他能說什麽,只好敷衍道:“……可能她不敢吧?”

霍筠青卻根本沒聽到,他捧著那斷掉金鏈子,低頭凝著:“你回來吧,我娶你,你想要什麽都行,我都給你,可以嗎?”

皇上見此,怔在那裏,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了。

這並不是他認識那個驕傲霍筠青。

原來那個霍筠青,無欲無求,高傲堅忍。

但是現在這個,卻是低到了塵埃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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