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補充，“再說了，那條白蛇，已經被密言宗的法陣給活活燒死了。我忘記把它屍骸也一並從客棧帶出來，你不可能是那條蛇，你如此破綻百出的冒充，有什麽陰謀？”

女子眉頭緊皺，似乎生氣，“我知道人類都很蠢，可是能夠蠢到你這種地步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無量生平也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用蠢來評價他。

他可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能夠憑借一人力量學會玄法煉金術的人。

“我十七歲那年可就考中了舉人，只差一步就可以考上進士然後成為狀元，接著進入朝廷。”雖然是陳年舊事，但無量為了力證自己智商高人一等，顧不上羞恥了。

“那就是沒考上咯。”女子用指頭纏繞著自己發端。

“是我沒去考。”

“不過你對我說這個，我也不懂，舉人進士什麽的，我都不明白。你們人類就是喜歡不停的考試，密言宗的弟子也是，隔三差五就有考試，我每次偷偷趴在屋檐上看著他們考試，覺得你們人類活著的意義，就是為了贏過自己的同伴吧？”

無量想了想，“有人是這麽活著的，確實有許多人在和同伴的比較中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和生存目標，但我不是，我從來不和人攀比。”

無量反應過來，“你趴在屋頂上偷看？”

“我潛入了廚子的房間，你知道為何嗎？”

無量心神一凜，這女子說出了只有他和白蛇才熟知的細節。

女子黯然垂下眼皮，如羽毛似的睫毛輕顫著，“廚子在竈臺下打死的那條綠色竹葉青，是我的母親。我們蛇類有心靈感應，同族之間出事，我們能感應到。前天，我得知母親遇害了，心中慌亂，在竹林裏孤苦的游蕩。”

女子把視線挪到無量臉上，“你經常出沒竹林，我在暗中已經註意過你許多次，你是為數不多對竹林感興趣的弟子，大部分弟子都害怕走的那麽深入，可你卻好像非常的喜歡竹林裏最安靜、最幽深的地方。那個地方，也是我的最愛。我也時常孤獨的在竹林中心走動。”

無量並不打斷，他逐漸被女子的話吸引住。

他的手依然給她牢牢握住，仿佛她得抓著他，才有勇氣說話。

無量暗中察覺到，女子的體溫在產生細微變化，正隨著他的體溫在上漲。

這一點，確實和蛇一樣，能夠配合環境而改變身體的溫度。

女子接著說：“只是我多數都在竹林頂端竄動，所以你從來看我不見，你不曾擡起頭看過，也對，不見天日的地方，擡頭看也不過是一片竹葉，觀察上空毫無意義，我每次見到你，你只是一昧沈迷在自己的腳步之中，仿佛有成千上百件煩惱可以讓你去想。我那會兒就對你非常的好奇，我從來沒見過這麽煩惱的人類，你臉上流露出來的表情，就像厭煩了生死一樣。”

無量苦笑，“那麽明顯？”

這種話倒是經常聽見，連青不須掌門也懷疑過無量是否厭世。

“恩，連我這條蛇都能看出來。”女子認真的講下去，“我知道我母親出事後，就絞盡腦汁想要潛入密言宗，但是，密言宗不喜歡蛇，要是光明正大的進去，恐怕只會換來和我母親一樣的下場，剛巧，我無意發現你肩頭上有只毒蜘蛛，不想你給蜘蛛咬死，便大著膽子往你爬過去，攀上了你的身體。”

女子羞澀的低下頭，“我可從來沒有做過這麽大膽、這麽不要命的事，好怕忽然給你揪下來摔死。”

女子再度擡起頭時，雙眼間熠熠生輝，閃爍著奇異且漂亮的光芒，帶著微微的暗金色，果然是屬於妖魅的瞳孔，和人類到底有所不同。

無量被她這含情的眼神硬是看得別開了臉。

不太對勁。

無量暗想，要多多提防，說不定這個妖魅正在想法子迷亂他，從而妄圖吸幹他的陽氣。

世間妖怪目的不就那麽幾個，無論男女妖精，都想要吸盡人類的陽氣，用以增加妖力。

女子說：“我沒想到你非常寬容，並沒有誤會我，任由我爬到你的肩膀，吃掉那只想害你性命的蜘蛛以後，我幹脆就想，你這樣一個傻裏傻氣的好人，不利用的話，下次就遇不上了，於是就賴在你衣袖不出去，知道你不會害我，也知道你定會把我帶進密言宗。”

無量頓時哭笑不得，“原來是挑中我傻裏傻氣？”

他開始動搖，也許自己並非想象中的那麽聰明，不然怎會給一只小小的白蛇利用？

“聽到青不須掌門的話之後，我才知道我母親死的很慘，不止肉被煮爛成湯，皮還被剝了下來。我潛入廚子房間，是為了哀悼我的母親，並且想為她報仇，可你阻止了我。”

無量說：“我並非阻止你，只是……”

無量推開她的手，“只是我不想再看見任何死傷，這些年來，我見過太多死亡，我父親，我母親，我家族裏的每個人，都一一死去，每隔幾年，我會偷偷回來看他們，只是隔著距離看看，不打招呼，我家裏的親戚，包括年輕輩的，都死在了我的前頭，我在路途中認識的每個朋友，他們也都比我早死，我是唯一活下來的那個。所以，我對死人這種事，實在是不喜歡。無法眼睜睜看著你殺人。”

女子冷眼看他，“那你對我母親的死，就無動於衷嗎？只是因為她是一條蛇？晚飯的時候，蛇湯，你也喝了吧。”“不喝會很奇怪。密言宗不允許弟子剩下飯菜，會引起其他弟子的非議。”無量狠下心的說：“我喝也好，不喝也好，你母親都已經死去，難道說，我少喝兩口湯，她就能活過來？”

“這下，你總算相信我是那條小白蛇了。”女子擦了一下臉頰上滑落的淚水。

無量看著她咬著嘴唇忍耐哭聲的模樣，不由得一絲揪心。

莫名想把她拽入懷裏，莫名想擁抱著她，撫摸她後背安慰她。

無量正湧起種種遐思，心跳紛亂。

忽然間，女子主動的貼在他胸前，靠著他肩膀，她的發絲撓著他的下巴，把無量整個人都撓的坐不住。

他順手抱住她腰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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