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單純的在滿足好奇心而已，我看得出來，你關心和這件事有關的人。你擔心孩子們，你放不下他們。”

“恩，我放不下。”南宮兜鈴坦白。

“我就告訴你後來發生的事吧。”

他話剛說完，風景強烈的轉動起來，南宮兜鈴這才明白這種眩暈代表什麽。

自己的身體正在給他的記憶漩渦兇猛卷走。

她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停屍間，面前擺放著四具遺體，法醫剛結束完解剖，背對著南宮兜鈴，在洗手槽裏洗手。

這位法醫只是周落回記憶中的一個身影，南宮兜鈴無法和他直接交流。

周落回說：“你看看這些屍體。”

她一一看去，分別是沈桓昇、千小君、張陽，最後那個，竟然是周落回本人。

果然如他所說，屍體的面部看上去衰老年邁，身體瘦巴巴的，只剩下皮包骨頭，一點也不像個中年人，成了個老頭兒。

再回頭看向三個孩子的屍首，覺得有些異樣，他們的腦袋和脖子，是分離的。

“這些學生當初被判入讀工讀學校兩年，罰款二十萬。你這個年代的人，聽起來可能會覺得很少，不過二十年前，我一年才掙五六千塊，二十萬對我來說，是一筆巨款，孩子們的家屬都是普通的工薪階級，也算賠的傾家蕩產了。”

“他們果然沒有坐牢……”南宮兜鈴並未對這個判決感到意外，一切都照著林海龍的計劃在順利進展。

他的屍體卻不在這裏，難道他還活著？他人呢？此刻又在哪裏？

周落回打斷了她的思考，“在法庭上，這些孩子們說，是大家一起玩游戲玩過了頭，無心把她弄死了。”

周落回冷笑一下，“我當時在原告席上就在想，究竟玩些什麽樣的游戲，才會把一根木棍插進一個女孩子的那裏？他們一定是在撒謊，他們是蓄意謀殺，我堅信這一點，他們拿我女兒出氣，是為了報覆我平時對他們的體罰。”

南宮兜鈴說：“我師父講過，萬物有果皆有因。”

“我明白你意思，你想說我惡有惡報，這是報應，我不反駁。可是這報應，為什麽會臨到我女兒頭上？後來，沈桓昇、千小君、張陽、林海龍都從工讀學校期滿釋放，接受了兩年的思想教育和心理輔導，學校就把他們放了，讓他們去正常的學校讀初三，順便參加第二年的高考。因為保護法的原因，他們的姓名和照片都沒有對外公布，去了新學校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們以前幹過什麽壞事。”

周落回緊緊握住雙拳，“離我女兒死亡，僅僅過了兩年，他們卻能平安無事的參加高考。她失去了生命，他們四個人，則在一所環境安靜的寄宿學校裏，快快樂樂的生活了兩年，然後就給放了出來，什麽責任都不用承擔，也沒什麽損失任何東西，錢都是父母賠的，他們一點代價都沒有付出過。我女兒簡直是白死的。”

他的眼神陷入瘋狂，“所以，在他們出校那天，我決定代替法律，親手剝奪掉他們在這個世界上享受快樂的權利。我要為女兒覆仇。

“起初，他們的父母把孩子們保護的很好，不讓他們單獨出門，就是擔心我會暗中報覆。我一直忍耐著，不做任何動靜，只在背地裏跟蹤盯梢，我那時候，就已經活得像個不引人註目的鬼魂。

“三四個月過後，這些父母漸漸放松了警惕，會偶爾讓孩子一個人出門玩，孩子們的膽子也放大了，粗心起來，哪兒都敢去，看來他們都以為我放棄了。我知道，機會來了。”

他把拳頭舉在眼前，緩緩松開，凝視著手指頭，又重新握緊，好像憑空抓住了什麽。

“我逐個逐個逮住了他們，拖到沒人的地方，用我那老一套捆人的方法把他們捆起來，餓上三兩天，把他們施展在我女兒身上的虐待原樣奉還，痛揍了他們一頓，把他們手腳都打殘了，不過……我並沒有用木棍穿爛他們的身體，因為我做不到……

“這樣做會讓我想起女兒臨死的樣子，我換了種方式，去農具店裏買了一把斧頭，將他們一一砍首，血濺得我一身都是，砍完三個孩子，我全身上下淋過一場血雨似的，叭嗒叭嗒往下掉血珠子。我這才知道，斧頭砍進脖子的瞬間，人居然會噴出那麽多的血，堪稱奇觀，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那種場面，血噴得一米多高，像一註血紅色的噴泉。”他露出一個欣然的微笑，“我把這些孩子的腦袋帶到女兒的墳墓前，告訴她，她沒有枉死，我為她伸冤了。”

南宮兜鈴靜靜聽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氣憤在胸膛裏沖撞。

“你怎麽也會躺在這停屍間裏？”

“缺席了一個人，不是嗎？”周落回繞著金屬解剖臺打轉，盯著孩子們的屍體，目光就像在觀賞他自己揉捏出來的雕塑。

“還有最後一個人，林海龍，他的警惕性是最高的，從來就沒有放松過，從學校出來後，就沒再踏出家門一步，吃的用的，都靠他那個賣身賺錢的老媽買回去，他媽媽確實是做小姐的，只是他本人不肯承認。”

“你憑什麽這麽肯定，你不能空口無憑汙蔑一個單身媽媽的清白。”

周落回看了她一眼，“他媽媽招待過我，五十塊錢一次，兩百塊錢就可以包夜，比其他小姐開的價格要低一些，想必她真的很急著賺錢。”

南宮兜鈴這次無話可說。

“林海龍對自己母親的工作，其實是心知肚明的，他知道她在做些不幹不凈的買賣，被我當面說了出來之後，惱羞成怒，所以才把他逼成了一個殺人兇手。當然，我不是在說我比他高尚，我和他一樣，都是人渣。”周落回心痛的說：“我向來很清楚，我是人渣！”

他想哭，卻哭不出來，十分的痛苦。

鬼魂是沒有眼淚的。

但是，鬼魂卻依然有人類的感情，會悲傷，會惱怒，會後悔。

“我看見你對你女兒家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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