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一個欣然的微笑，“我把這些孩子的腦袋帶到女兒的墳墓前，告訴她，她沒有枉死，我為她伸冤了。”

南宮兜鈴靜靜聽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氣憤在胸膛裏沖撞。

“你怎麽也會躺在這停屍間裏？”

“缺席了一個人，不是嗎？”周落回繞著金屬解剖臺打轉，盯著孩子們的屍體，目光就像在觀賞他自己揉捏出來的雕塑。

“還有最後一個人，林海龍，他的警惕性是最高的，從來就沒有放松過，從學校出來後，就沒再踏出家門一步，吃的用的，都靠他那個賣身賺錢的老媽買回去，他媽媽確實是做小姐的，只是他本人不肯承認。”

“你憑什麽這麽肯定，你不能空口無憑汙蔑一個單身媽媽的清白。”

周落回看了她一眼，“他媽媽招待過我，五十塊錢一次，兩百塊錢就可以包夜，比其他小姐開的價格要低一些，想必她真的很急著賺錢。”

南宮兜鈴這次無話可說。

“林海龍對自己母親的工作，其實是心知肚明的，他知道她在做些不幹不凈的買賣，被我當面說了出來之後，惱羞成怒，所以才把他逼成了一個殺人兇手。當然，我不是在說我比他高尚，我和他一樣，都是人渣。”周落回心痛的說：“我向來很清楚，我是人渣！”

他想哭，卻哭不出來，十分的痛苦。

鬼魂是沒有眼淚的。

但是，鬼魂卻依然有人類的感情，會悲傷，會惱怒，會後悔。

“我看見你對你女兒家暴。”

“你一定不會相信，我打她，是因為我愛她，非常非常的愛她，恨鐵不成鋼，才會對她動手。”

南宮兜鈴搖搖頭，“抱歉，我不能理解。不管你找什麽借口，我都不能理解什麽叫做愛一個人才會打她，你打的那麽狠，對仇人都沒有這麽狠。我同情不起來。”

周落回終於不再硬撐，“沒錯，我對我女兒是有一點怨恨，她長得像我妻子！我妻子背叛了我，給我戴了綠帽，和別的男人跑了，我看見女兒那張臉，就生氣！”

“你這種男人，沒資格當人家父親。”

“可是她死了之後，我才意識到，她是我相依為命的家人，我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一個親人，我那個時候才醒悟過來，我內心裏對她是有多麽的愛惜，我不知道有多後悔曾經對她使用暴力，後悔的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頭發才會落葉似的，簌簌掉光……”

“暫停……我聽不下去了。周落回，我看上去和你女兒差不多大，年紀很小，沒在社會上混過，也沒見識過什麽大世面，不過我可不是笨蛋，別再我面前胡說八道了。”

南宮兜鈴板著臉看他，“你根本不愛你女兒，不必再口口聲聲念叨著你有多後悔，你哪有半點後悔？你根本就是在自我感動，你騙得了自己，騙不了我，要是給你機會重來一次，我賭上我所有的零花錢，賭你一定會照樣虐待她，人渣豈會那麽容易洗心革面？

“你罵自己人渣，是想演給我看的吧，沒用的，你演技再好，我也不會給你打動。周冬青也是給你間接殺害的，她這條血債，不僅要算在孩子們的頭上，還要加上你才行。可以說，沒有你，她就不會死，孩子們也不會犯錯。”

周落回給她撕破了偽裝，自暴自棄般，聳著肩膀大笑起來。

“兜鈴，我每天在樓梯上看著你上學放學的，一副笨頭笨腦的樣子，沒想到你一眼就能看穿一個人的本質，你竟然有這麽優秀的本事，令人刮目相看。”

“叫我南宮大人！兜鈴不是你喊的，你不配。”

南宮兜鈴忍住怒氣，“你之所以給折騰得這麽憔悴，是因為你感受到了侮辱，覺得那幾個孩子淩駕在你頭上，踐踏了你的尊嚴，把你女兒玩得爛布娃娃一樣，根本就不把你放在眼裏，你是為了這個，才會怨恨的每晚睡不著覺，心裏無時無刻都在盤算著要報仇雪恨。

“我說你啊，人渣周落回，你不是為了周冬青報仇，你是為了你自己，你想讓那幾個孩子領教領教你的厲害，重新樹立你的威望，在學校裏，你就一直把自己當成學生們的主宰，如今受到了羞辱，你豈會輕易饒恕他們？我說中了吧。”

“你太過分了……我好心給你看看我最脆弱的一面，你竟然這麽無情的批判我。你難道不清楚你現在是什麽狀況？你可是困在我的回憶裏，沒有我的帶領，你是走不出去的。這裏是我的私人地盤，你孤立無援，還有膽子囂張？”

周落回說著，身上的衣服紛紛變成碎片飄落，變回了那件破爛的唐裝，“這是我進棺材時，入殮師替我穿上的壽衣……老土的要命，我根本就不喜歡，可是擺脫不掉，變成了鬼之後，就得一直穿著，真讓人討厭……南宮兜鈴……不知天高地厚，看來你也想嘗嘗給我體罰的滋味……”

周落回臉上的肌膚再度開裂，嘴巴大大咧開，頭往後仰起，喉骨凸出，身體往後拗下，肚皮朝上，這種扭曲軀體的怪異姿勢，在慘白的燈光下，顯得非常的恐怖。

他又變成了厲鬼的形態。

周落回像一種詭異的動物，四肢並用的撲了過來，南宮兜鈴往一旁閃開，他張開大嘴，咬住南宮兜鈴的褲腳，鋒利的牙齒將衣服一撕，褲腳給他咬破一塊。

他把布料嚼爛，吐到一邊。

“我要體罰你……不聽話的孩子！”

南宮兜鈴雙手放在停屍間門把手上，怎麽都打不開。

“我說過這裏是我的回憶，我想把你困在哪裏就困在哪裏！”

腳下地面好像要融化掉，起伏晃動，南宮兜鈴站不穩，跌坐在地面上，四周的墻壁在急速旋轉，南宮兜鈴頭昏眼花。

周落回在她腳踝邊攀爬，顛倒的腦袋上，目光虎視眈眈。

南宮兜鈴趕緊縮回雙腳，把身體抱成一團，腦袋暈的厲害，難受的要命。

旋轉無預警的靜止，周圍的環境突然間升溫，炙熱無比，她困在一個狹小的金屬箱子裏，感到身下的鐵皮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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