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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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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楊治開堂審理甄公子一案。縣衙門口人山人海,仿佛半個縣的人都趕來湊熱鬧了。

洛若兮和阮常林混在人群中,擠到一個前排的位置,勉強看得清堂內的狀況。

甄倫的庶弟甄廣已經立於堂內。

“爹娘身體欠佳, 今日我來為我兄長申冤。楊縣令, 我要狀告的就是您的親兒子楊氐。昨日在大街上, 他不依不饒揪住我兄長的樣子, 大家夥都看見了。就算我兄長娶了魏姑娘這件事做的不地道,也不至於被慘遭殺害。只望楊縣令能秉公判案, 莫要包庇自己的兒子。”

楊治剛剛步入堂內時便已經腳步虛浮,由人扶著才勉強落座, 此刻更是臉色蒼白,不住地擦著額頭的虛汗。

甄倫平日裏花天酒地,放蕩不羈,是縣裏出了名的紈絝。雖然榮北縣的這一家是旁支, 但畢竟還屬於甄氏家族。大家族勢力盤根錯節, 楊治不得不小心應對。但問題偏偏出在自己的親兒子身上。

楊治無奈, 拍了一下醒木道:“帶嫌犯楊氐。”

楊氐被一眾衙役押到堂上, 高喊:“爹,兒無罪!甄倫出事兒的時候我正在被您關禁閉,根本不可能殺害他。”

楊治清楚地知道,楊氐並未撒謊。昨日從街上回來, 他就關了兒子禁閉一整天。昨夜他特意問過府中門吏,楊氐根本沒有出門。

但問題是, 這事兒說出去, 誰都不會相信,只會覺得他有意為兒子洗脫嫌疑。

甄廣見楊治猶豫, 更是激憤:“我兄長雖然好色、不求上進,但也沒招惹過什麽人,只有楊氐記恨他,最有理由殺害他,這難道不是事實?縣令您是他的父親,自家府中,關沒關禁閉不過是您一句話的事兒,如何讓人信服?”

洛若兮在堂外聽著,漸漸皺起了眉頭。

阮常林看到她的神色變化,小聲問道:“主公覺得,那楊氐是真兇嗎?”

洛若兮微微踮腳,附到他耳邊說:“若楊氐真想殺害甄倫,昨日便無需割斷馬鞍的肚帶,更不會在動手前故意制造一場矛盾,增加自己的嫌疑。”

楊氐報覆的意味很明顯,但也僅限於讓甄倫摔下馬這類小把戲。甄倫摔傷了腿,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按理說是不會再多此一舉去甄府尋仇的。

緊接著甄廣又道:“嫌犯與縣令關系匪淺,楊縣令還是避嫌吧。”

楊治深深地嘆了口氣,說道:“我這就修書一封,將此案經過詳細寫下,快馬送交洛太守處。”

“不必了!”洛若兮從人群中走出,“我本是出門閑游,路過榮北。既然遇上了,便停留幾日,把此案破了再走。”

眾人聞聲一驚,原來剛剛和他們擠在一起的女子竟然就是平定藍巾的洛太守,瞬間議論紛紛。

堂內的楊縣令慌忙起身行禮,讓出座位,“卑職不知太守來此,未能招待周全,犬子還惹出這麽一件事,讓洛太守見笑了。”

“無妨,原本不想露面的,只是此案頗為蹊蹺。楊縣令身為嫌犯之父,確有難處,我便接手吧。”

洛若兮坐於堂上,又回想起自己在榮西做縣令的日子,不知不覺竟過去好久了。

阮常林也跟過來,手扶劍柄立於一旁,瞥了一眼楊氐,又緊盯著甄廣被撕破了口子的衣擺看了一會兒,皺了皺眉。

甄廣卻好像沒有註意到自己衣服有破口,再次開口道:“還請洛太守為我兄長做主,按律處置那楊氐。”

洛若兮面色如常,既是向甄廣發問,也是向楊治發問:“判案講究一個證據,眼下可有殺害甄倫的物證?”

楊治立刻回道:“昨天傍晚,我帶仵作去甄府驗屍,死因乃是被利器所傷,流血過多而死,死亡時間就在午飯後到傍晚之間。兇器乃是隨處可見的刀具,並沒有指向性。”

甄廣不服氣道:“楊縣令想保住自己的兒子,他說的話自然不能當真。”

洛若兮仔細思索一瞬,高聲道:“既然如此,今日審案暫且到這裏,我親自去甄府走一遭。”

圍在縣衙的百姓聞言漸漸散去,洛若兮坐上楊治為她準備好的馬車前往甄府。

進入府邸,管家引著洛若兮七拐八拐走進一個大院落。

“太守,這裏就是公子平日最常待的地方。左邊那個屋是書房,右邊是臥房。但公子晚上一般都去妻妾那裏歇息,臥房以往都是空著的。昨日公子墜馬摔傷了腿,這才在自己臥房養傷。”

管家害怕似的指了指臥房的方向,“昨日傍晚,我給公子送膳食,在門口怎麽叫都不應,走進去一看身上竟插著一把刀,已經沒了呼吸。我不敢耽擱,立即就派人報了案。”

洛若兮皺眉問道:“你來送膳食的時候,臥房門是關著還是開著?”

管家認真回道:“關著。公子腿受傷後心情很差,不喜歡別人打擾,就一直關著門。我在門口叫了好久也不見應答,才推門進去。”

“那你發現你家公子屍體之前多久確認他還活著?”

“公子昨天回來就請了郎中包紮,中午我是看著公子吃完午飯的,飯後公子說要休息,叫我不要打擾他。”

“這期間,府內可有外人進出?”

管家仔細回憶了一陣兒,答道:“沒有啊,家主和家母最近身體不適,公子又受傷,若有外人進來會先通報我的。”

洛若兮眉頭緊鎖。照管家的說法,要麽有人翻墻進來,要麽兇手就藏在府內。

甄廣見縫插針道:“太守,兄長的臥房離東墻不遠,說不定就是那楊氐翻墻進來將他殺害。”

洛若兮不敢輕易下結論,因此並未答話,只是繞著臥房踱步,在腦中思索各種可能性。

正想得出神,沒註意走到臥房後身一棵枝繁葉茂的樹下,頭上的流蘇步搖被伸出來的枝椏纏住落在地上。

“主公小心。”阮常林彎腰拾起步搖,又親手幫她戴好。

似是想到了什麽,洛若兮連忙擡頭看向那棵樹,伸向臥房的枝幹上有幾處明顯的踩踏痕跡,而屋頂的瓦片似乎也被松動過。

“來人,在此處搭個梯子,上去看看。”

幾個衙役七手八腳爬上房頂,高喊道:“屋頂瓦片有三塊被人為松動過。昨晚來驗屍時,甄公子就死在這三塊瓦片正下方的榻上。”

“還有呢?”洛若兮眉頭漸漸舒展。

“還有,在松動的瓦片下面,找到了這個。”衙役小心翼翼地從梯子上下來,恭敬地遞上一塊錦緞衣料。

阮常林神色忽地一震,看向跟在他們身後的甄廣,目光聚焦在他的衣擺上。

甄廣被阮常林緊緊盯著,連忙低頭去看,見到自己的衣擺竟被撕壞了一條,慌忙用手擋住。

但為時已晚。

阮常林接過從房頂瓦片下翻到的衣料,將他的手拿開,與衣服比對。

完全吻合。

洛若兮瞧見這一幕,心中已經了然,開口道:“剛剛在縣衙,你口口聲聲說是楊氐殺了你兄長,如今我搜到的物證卻是從你的衣服上撕扯下來的。甄廣,賊喊捉賊的把戲以後還是莫要在我面前耍了。”

甄廣也沒想到自己昨日匆忙間竟撕壞了衣物,留下把柄。他額頭滲出冷汗,結巴道:“我...我是他的弟弟,怎麽可能殺他?一定是楊縣令...對,一定是楊縣令昨晚故意撕壞了我的衣服,扔在房頂上,企圖陷害我。”

楊治仿佛聽到了笑話一樣輕哼一聲:“甄廣,我昨夜來甄府驗屍,壓根就沒見到你,何來撕壞你的衣服一說?況且,我昨天的關註的重點都在臥房裏,沒有用梯子上過屋頂。所有衙役都能作證。”

此時,甄廣已經被身後的兩個衙役押住胳膊,想要掙脫,卻動彈不得。

他見事情已經敗露,沒有回轉的餘地,一張臉逐漸變得扭曲:“沒錯,是我做的!我故意做成外人翻墻而入的樣子,趁甄倫睡著,從屋頂擲下刀具,就是想讓楊氐做替罪羊。”

他指著楊治一陣狂笑:“本想借著你兒子與他有仇,引得人們猜疑,從而將罪責推出去。誰想卻沒註意到衣角被瓦片劃破,算我命不好,我認栽。”

楊治穩了穩心神,後怕地問道:“甄倫是你兄長,你為何要殺害他?”

甄廣冷笑道:“爹娘纏綿病榻,時日已經不多,他身為長子卻整日渾渾噩噩、揮金如土,只有殺了他,我才能得到全部家產。然後,我就能在其他地方謀求個一官半職,離開榮北小縣城。”

洛若兮不解:“你得到了家產,與謀求官職有何關聯?”

甄廣狠狠盯著洛若兮,說道:“太守何必明知故問?這榮寧郡太守一職難道您最初不是從宦官手裏買的?”

洛若兮不恥地笑了笑,正色道:“我擔任太守,憑借的是剿滅昌蘭山土匪和在榮西縣的實績,由前任張太守舉薦得到的,從沒走過旁途。”

不過甄廣話裏話外的意思......宦官?賣官鬻爵?

洛若兮的腦子瞬間嗡的一聲。

這聽起來好像有點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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