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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7章 一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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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計時◎

斧頭帶著決明,趕路向著夏州而行。

這些日子的相處,讓決明的性情改了不少,雖然並沒有楊儀在身邊,兩人相處的卻極融洽。

斧頭抱著小乖,決明抱著豆子,時不時地摸它的肚子。

豆子仿佛覺著很受用,懶懶地一動不動。

往夏州的路,左側遠遠地看著,是若隱若現的圖興山山脈,右側隔得比較近些的,卻是神鹿小城的長生南山,大概是二三十裏的路。

斧頭摸著小乖的狗頭,對決明道:“來北境之前,我做夢也想不到,北境竟這樣難,幸虧再難的坎兒也邁過來了,現在只求十七爺能好端端地,再把竹子找回來就行了,阿彌陀佛,竹子千萬無事才好。”

決明原本抱著豆子,卻開始東張西望。

斧頭已經有點習慣他的言行舉止,看他如此便問:“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不妥當?”

可要是有什麽異常,為何豆子跟小乖都沒有反應。

而且侍衛們也都無發現。

決明眨了眨眼,並沒有說話。

斧頭細細看了看他的臉色,又問道:“你方才聽見我說的了嗎?”

決明點頭。

斧頭問:“那……你說十七爺會好過來嗎?”

決明楞了會兒,又輕輕一點頭。

斧頭眼睛微亮,笑道:“你是真知道還是哄我呢?但我就當是個好兆頭了。”又斂了笑,小心翼翼地問:“那……竹子呢?”

雖然決明有超乎常人之能,但問他這些話,斧頭自己心裏也沒底,權當是圖個安心而已。

決明好像沒有聽見這句話。

只又怔怔轉頭看向長生南山的方向,目光有些閃爍不定。

斧頭見他不答,跟著看了眼,問道:“你看那裏做什麽?”

決明卻皺起了眉,把臉貼在豆子的頸間,一聲不響了。

官道上來來往往的馬車明顯增多了。

因為臨近年關,又才打了大勝仗,北境從此安定,百姓們皆都雀躍,往日的畏途也都暢通無阻。

此時斧頭眾人日夜兼程,已過了大雁塔縣。

下午時候北風驟起,顯然又要下雪,他們便決定在雁翼關歇息一夜,次日再趕路。

當天晚上,草草吃了晚飯,而這客棧中處處喧嘩,那些過路的客人們十個倒是有九個在說跟北原的這場大戰。

而且北原派人議和的消息,也已經傳到了這裏。

百姓人等提到薛放楊儀俞星臣等,眉飛色舞,讚不絕口,斧頭聽的入迷,與有榮焉,簡直不肯回去休息了。

當天晚上,斧頭回到房中,見決明已經睡下。

他本來意猶未盡,還想跟決明說說在外頭聽的那些話,畢竟百姓們對於戰事的真實情形還是不很了解,但卻憑著自己所聽所感,便說的有模有樣,甚至把薛放說成了天降的金甲神將,專門克制北原。

那些故事別提多有趣了。

斧頭雖不能跟決明訴說,但心滿意足,美滋滋地躺下,很快入了夢鄉。

醜時過半,天地間最靜謐的時刻,斧頭也睡得正香。

而在他對面的決明,卻從榻上坐了起來。

地上的小乖跟豆子一起看向決明。

決明沖他們擺擺手,自己穿了靴子,整理好衣物。

豆子跟小乖站起來,亦步亦趨跟著。

決明蹲下,摸摸豆子,又摸摸小乖,終於小聲道:“你們跟著斧頭哥哥。我、我一定得去……”

安慰了兩只狗子,決明輕手輕腳地開了門。

他們兩個往夏州,兵備司特派了一隊人馬護送。

但此刻,正是值夜的侍衛們交接的時候,門外有短暫無人的空隙。

決明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他很快出了門,快步下臺階。

就在他轉出去的時候,樓上的士兵正走出來,哪裏還能看見他。

院子中也有巡邏的人,但這哪能夠難得住決明,他放眼一看,便知道該往哪裏走。

下臺階的時候,決明回頭看了眼樓上,最終還是邁步向外去了。

直到寅時過半,將要啟程,斧頭才發現決明不見了。

他的榻上只留著一張紙,上面橫七豎八畫著些奇怪的線條,斧頭看來看去,都不明白。

更怪的是,豆子也不見了,小乖卻還在。

起初斧頭以為決明是去了茅廁,耐心等了會兒覺著不對頭,叫侍衛去找,卻並沒找到人。

斧頭大驚,趕忙讓人出客棧去找。一直驚動了本地的知縣,派了衙差們滿縣城找尋,卻一無所獲。

查問過幾個城門的守衛,都說不曾見過這樣的少年跟狗。只有幾批早起趕路的客商。

畢竟倘若是單獨的一個半大孩子再帶只狗的話,但凡見了就不會忘記。

護送他們的侍衛統領也極為頭疼,畢竟出了這種事,便是他們的失職。

還是一個副官靈機一動,便道:“會不會是決明公子等不及,就先行一步往夏州去了?畢竟距離夏州也不遠了。”

斧頭聽了後,將信將疑,可又沒有別的辦法,只得先趕往夏州。

夏州方面,早得了消息,可並不曾接著決明。

只也急忙叫士兵們各處搜尋,忙了大半天,也並沒尋見。

小甘跟小連眾人聽說後,趕忙來接著斧頭,細問緣故。

斧頭淚汪汪的,如犯了大錯,覺著自己弄丟了決明,沒法兒跟楊儀交代,而且也不知決明到底怎樣了。

還是小甘心細,對他道:“當時豆子跟小乖都跟著,如果有外人到,它們兩個一定會叫起來,而且外頭的侍衛不都是一直盯著、只有交班的時候才離開一刻鐘不到的?我看這不是有人作祟,倒像是決明自己所為……”

小連跟梅湘生打量著斧頭拿出的那張紙,思忖說道:“這應該是決明留下的信號,只不明白是什麽……不要著急,如果是他自己走的,他一定是有要緊的事情。而絕非出了意外。”

梅湘生道:“這張紙上到底是怎麽咱們自然不懂,可未必能難得到永安侯跟俞監軍,不如送到定北城,請他們看看就知道了。”

斧頭被這許多人安慰,才總算又定下神來,當下趕忙派人把決明所留的那信紙送往定北城。

定北城這裏,自打薛放醒來,就如同去了楊儀最大的心事。

再加上其他人的傷情也都好轉,而戚峰先前也跟隋子雲前後腳回羈縻州去了,醫官署裏其他的事務,也陸續走上正軌。

楊儀整個人“放松”下來。

殊不知她是不能放松的,之前因要照料眾人,全靠著一口氣撐著,如今萬事轉好,不必她操勞,那原先強撐的身子便有些受不住。

夏州的人趕到定北城的時候,正是除夕。

定北城這裏正是熱鬧,家家戶戶除了領了回元湯外,醫官署又分發屠蘇酒。

這屠蘇酒也是有來歷的,最初乃是神醫華佗的配方,後來孫思邈,張仲景等極為推崇,發揚光大。

屠蘇酒由桔梗,白術,大黃,桂枝,防風等組成,有溫中健脾,辟除瘟疫的效用。

江南地區更有大年初一的時候飲屠蘇酒的習俗,據說飲了後強身健體,一年不會生病。

定北城本就酷寒,酒水是最缺不得的,那些將士人等最愛。

又是大戰之後,這時侯用屠蘇酒,不管是對人,還是為了預防瘟疫等,都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先前軍中將士們得了此酒,盡數感懷。只是當時雖然運來數百車,依舊不夠分的。

後來楊儀叫寫了方子再去按照方子抓藥,就地泡制,故而此刻定北城但凡是酒館客棧之中,一概都是屠蘇酒,一些有些富餘的百姓家裏,也抄了方子,如法炮制。

縱然民生正在恢覆之中,但知道有人在替他們著想,為他們出謀劃策,維護一方平安,百姓們的心中便踏實。

除夕這日,從下午開始,陸陸續續有爆竹聲響起。

夏州的消息送來之時,俞星臣正在前廳理事,自然是他接著的。

聽說決明不見了,他心中一驚,立刻吩咐不許張揚,尤其不能讓楊儀知道。

不過,除了這個外,倒是還有個好消息。

俞星臣忖度要不要現在去告訴。

雖說報喜不報憂,但至少讓楊儀能夠“高興”些。

但這幾日,俞星臣並不曾見著楊儀,只聽靈樞打聽說她身上有些不自在,江太監一天到晚地熬藥送藥。

俞星臣倒不是不想見楊儀,他著實去過幾次,可江公公跟那些侍從們,要麽是說楊儀睡著,要麽是說她不方便,要麽說不在,總是會找到借口。

開始的時候,俞星臣還是信以為真的,畢竟楊儀的身體確實那樣,她又肯操勞……故而他也沒往心裏去。

但第二天依舊如此,第三天第四天還是這樣,俞星臣就知道不對了。

他暗中想了想,得出了結論——她不想見自己。

可很快,俞星臣的想法變了。

他覺著,這應該不是楊儀的意思。

畢竟楊儀早就說過,她已經放下心結。

如今放不下的只有他而已。

那麽……是誰不想讓她跟自己照面呢。

除了楊儀,江太監還聽誰的話?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畢竟自從薛放醒了後,楊儀便不曾再跟他相見。

按理說,他的傷是她料理的,他傷勢如何,她最清楚,她不會不管。

除非有人不許。

可薛放為什麽要這麽做?

俞星臣並沒有說破。

起初想,不見,就不見吧。

橫豎他只是當真擔心她的身體,想看看安心,可既然人家不願意……他若強行如何,反而會鬧得不好看,何必。

其實這段日子,俞星臣也沒怎麽跟薛放照面。

畢竟他們兩個如今都是傷者……各自養傷就罷了。

至於定北城的事務,都是俞星臣跟穆不棄在處置。

穆不棄先前回過威遠一次,料理了城中之事,不放心,便又折返。

他們兩個一文一武,自然穩妥。

俞星臣聽夏州來人說明了經過,靈樞接了那張信紙給他過目。

他掃了眼,自然是不明所以,正欲細看的時候,卻又有京內來的急報。

俞星臣命人傳入,看過八百裏加急送來的消息,沈默。

他反覆把來信看了幾次,最終只是輕輕地嘆息了聲,將信紙放在了桌上。

信是俞星臣在京內的心腹所送。

信上所寫,公私之事皆有。

第一件,是楊家的楊佑持出京,迎了楊登的棺槨。

楊家的人知道此事,闔府震動,哭號連天。

滿城的百姓也都感懷,楊登棺槨回京的那日,百姓人等們自發地出城迎接,朝野轟動。

而宮內,宣王殿下也親自出城七裏相迎,於私,是因為翁婿關系,於公,也是代替朝廷,慰孤勇之臣在天之靈。

而在楊登的棺槨停靈楊府之時,發生了一件事。

楊登的夫人顧蓧一身素服,祭拜之後,冷不防便一頭撞向棺槨。

幸而宣王殿下在旁攔的及時,饒是如此,顧蓧心存死志,仍是撞的頭破血流,整個人昏死過去,數日不能醒。

第二件,則是京城內前幾日發生的一場大變,卻也跟楊家帶點關系。

漕運司顧朝宗,偷造甲胄武器,暗屯私兵,圖謀不軌。

巡檢司跟兵備司奉旨緝拿,顧朝宗因為之前被刺傷,傷重不治,才被傳入南衙竟就死了。

至於顧家,上下皆受了牽連。

獨有顧朝宗的長子顧瑞河,因為先前被顧朝宗斷絕了父子關系,又告他忤逆,早就被關在監牢,反而因禍得福,沒有被株連在內。

而之所以顧朝宗跟顧瑞河斷絕關系,卻是因為一個女子。

京城內人盡皆知,顧瑞河喜歡的那個是個風塵女子,她想進顧家不得,便懷恨在心,竟差點刺殺了顧朝宗。

據說當時顧瑞河就在旁邊,可就算看著自己的生父被刺,他竟然都沒有手起刀落殺了那風塵女子,此事自然是天理不容。

故而顧朝宗稍微緩過氣來後,便立刻清理門戶,把顧瑞河自顧家族譜踢出,並向順天府告了忤逆,竟似要置他於死地一般。

而在顧朝宗謀逆之案中,受牽連的也有不少朝臣。

信上末尾,還隱晦地提了一句關於端王的事。

聽聞顧朝宗之所以孤註一擲,便是想要一鼓作氣,擁立端王。

可不知怎地竟“走漏”了消息,竟落得身敗名裂,株連九族的下場。

但奇怪的是,宮中並沒有明著提起此事。好像端王並沒有受到什麽波及。

俞星臣將信又看了一遍,便在旁邊的蠟燭上點燃。

等燒成了灰燼,俞星臣才起身,向外走的時候他問靈樞:“永安侯今日出門沒有?”

靈樞道:“沒聽說過。應該還是在院內。今日幾個太醫去看了三四次。”

俞星臣皺皺眉,他這會兒是真的開始擔心楊儀了。

緩步向內院而行,自從薛放醒了後,便執意要同楊儀住一個院子,還好這院子裏的房間夠多,夠他折騰。

俞星臣才進門,就聽見屋內傳來楊儀的咳嗽聲。

那聲音極輕,好像一片鵝羽。

他心頭一緊,只覺著胸口那傷仿佛也隱隱地疼了起來。

俞星臣才要上臺階,門口守著的一名侍從看見他,忙過來行禮:“俞監軍,您怎麽來了。”

“我來看永安侯。”

“這……”那侍從面有難色,道:“俞監軍,這怕是不方便,永安侯才喝了藥……要多歇息。”

這些日子俞星臣聽這借口聽得耳朵起繭子,他懶得再假裝,直接冷了臉:“讓開。”

侍從望著他冷然的神色,竟不敢再說,忙後退了一步。

俞星臣哼了聲,正欲入內,裏頭卻有一人走了出來,高挑的身量在跟前攔了個正著。

薛放手中握著一根黃楊木的拐杖,斜靠在門邊上,睨著俞星臣。

俞星臣跟他也算是“多日不見”,此刻照面,見他的臉比先前竟清瘦了……這倒是意料之中。

他們這些人自來了北境,在北境的狂風亂雪裏滾上幾滾,哪個不是如此。

俞星臣止步:“薛督軍。”

薛放道:“你是來探病的?”

“是。”

“心意我替她領了,人就不用見了。”薛放淡淡地說,“俞監軍也有傷在身,且請回吧。”

這若是前幾日,俞星臣就走了。

但是現在……他望著薛放道:“為何不能讓我親眼見一見永安侯。”

薛放眉峰微蹙:“見不見的,有什麽重要?”

“既然見不見不重要,為何不許。”

薛放的眼神冷了幾分:“俞監軍,我沒有心情跟你口舌之爭。總之,我的話放在這裏,絕無更改。另外……”他不等俞星臣開口就道:“我本來早就想跟你說了,此番北境已經平靖,朝廷方面自然需要交代,而你正是最好人選。就勞煩俞監軍能者多勞,這一兩日的就回京去覆命吧。”

俞星臣冷靜地看著薛放的眼睛,問道:“你只管告訴我一句,為何不讓我見她。”

薛放的唇角一牽,手松開。

“吧嗒”聲響,拐杖落地。

猛然揪住俞星臣的領口,薛放死死地盯著他。

俞星臣的臉色卻仍是淡然如昔,似乎早就習以為常,他依然平靜地看著薛放,仿佛在等他說出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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