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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一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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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相認◎

起初斥候們以為,那些北原人是想對黎淵兩人不利,所以趕緊上馬沖上前去迎接。

不料向那邊的時候,逐漸發現,對方明明帶著弓箭,卻並沒有動手發射,而只是不停地大聲疾呼,似乎是在沖著前頭叫嚷什麽。

斥候們不明所以。

此刻黎淵也發現了迎接過來的斥候眾人,松了口氣。

而斥候們眼見兩方靠近,有的便握住了弓箭,準備在靠近的時候向著對方射箭。

那些北原人見狀,為首一人大喝了聲,逐漸放慢了馬速。

然後幾十匹馬停在了原地,只是望著黎淵的方向。

斥候們一頭霧水,拿不準他們是什麽意思,可也顧不得多想,護住了黎淵後,立刻向定北城的方向狂奔。

黎淵懷中的人,卻是之前被胥烈帶走的曉風。

此刻他從黎淵懷中探頭出去,看向那些北原人的方向,但並沒有說話。

斥候們護送黎淵將到定北城,隔著四五裏遠便止住了,畢竟他們還有任務。

黎淵回頭道謝,依舊打馬而去。

定北城中,俞星臣得知黎淵帶了曉風回來的消息,趕忙迎了出去。

此刻戚峰正陪著黎淵進門,曉風被付逍拉著,跟在身旁。

見了俞星臣,曉風的臉色有些忐忑。

俞星臣欲言又止,只拍拍曉風的肩頭,溫聲道:“沒事兒,回來了就好。”

曉風仰頭望著他:“俞監軍……”

付逍道:“你不是有事要跟俞監軍說麽?”

曉風點點頭,俞星臣又看了看黎淵,見他沈默不語。自己便先帶曉風進內:“怎麽了?”

“俞監軍,北原他們正在調兵,”曉風滿臉緊張,說道:“好像是三十萬的軍馬,這兩天就要打過來了。”

俞星臣微震,掃了掃戚峰,問道:“你聽誰說的?”

曉風瞥了眼付逍,低下頭:“我、我是偷聽……皇後他們說的。”

付逍聽見“皇後”兩個字,屏住呼吸。

先前曉風跟著胥烈離開後,胥烈一刻不停地,命人將他護送到了西京。

他事先命人去報信,胥皇後早就知道了,一路做足了安排,風馳電掣一樣,把曉風秘密護送進了北原皇都。

曉風完全身不由己,其實在出定北城的一瞬間他就後悔了。

但就算開口,這些人自然也不會聽他的,所以他什麽也沒有說。

越是離定北城遠些,曉風便越是惶恐,他突然開始想念岳屏娘,付逍,楊儀,薛放,甚至是斧頭夏綺決明等人,後悔自己的冒失。

直到進了北原皇都,一輛馬車,將他送到了一處奇怪的地方。

他從沒有踏出過定北城,更不曾到過北原皇都,不知道北原的風土人情,卻看得出這是一戶極顯赫的人家。

門口兩側,是兩個不知什麽的石獸蹲著,石獸高聳,相貌猙獰,比一個大人都要高,曉風從旁走過,擡頭看了眼,那神獸好像在俯視睥睨著他,曉風心中生出一種久違的畏懼感。

進門的時候他看了眼那高大的門頭,依稀地覺著有些許眼熟。

但沒容他細看,有人領著他進門,到了一處極暖和的大房子裏。

沒有人在跟前,空空蕩蕩的,地上是一個大的青銅火爐,銀炭時不時發出響動,炕上鋪著厚厚的斑斕皮毛,炕邊有個矮桌,上面放著一把大肚子銀壺,幾個扣著的碗,還有一碟子糕餅。

曉風打量了半晌,沒有人來,他摸了摸銀壺,竟是暖的。

於是取了個碗,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料那並不是茶,而是奶白的顏色,帶著些許茶香。

曉風正好有些餓了,便喝了一碗,那香甜的味道讓他很喜歡,不由又倒了半碗,吃了半塊餅。

喝完後,他看看外頭,天色稍微暗下來。

離開定北城後,他一直都在路上顛簸,就算夜晚也在趕路,早就累了。

曉風來回走了幾步,搖搖頭,自己爬到炕上,先睡一覺再說。

正睡得沈酣,耳畔聽到低低的啜泣聲音。

曉風已經不知人在何處,也不曉得是誰在哭,興許是自己做夢吧……

他動了動,稍微瞇起眼睛,瞧見有道身影坐在跟前,像是個女子。

曉風心中一熱,猛然激靈,醒了過來:“娘?”

驚喜交加地,他坐起身抓住那女子。

但就在握住對方手臂的瞬間,曉風看清楚了,那並不是岳屏娘,面前的女子,自然是比岳屏娘更好看,衣著也極其華貴,她的皮膚白皙,因為背光,眸色顯得很特別,不是黑色,也不是藍色,像是月光下的湖水。

曉風趕忙撒開手。

那女子自然就是胥寶沁,她匆忙來到,發現曉風睡在這裏,望著他的輪廓,秀氣的眉眼,微卷的發絲,胥皇後心中一陣潮湧,即刻就知道這是自己丟失的孩子!

她按捺激動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卷起曉風的褲腳,看向他的腿上。

曾經在海納小的時候,胥寶沁因為入了宮,自然不能親自照看他,就留他在這個宅子裏。

那會兒海納已經懂事,想要找自己的母親,但是仆人們攔著不肯叫他往外頭去。

他裏裏外外地尋找,找不見母親,便哭個不住,使性子打翻了炭盆,結果一塊炭落在腿上,燒破了褲子,在他的右腿膝蓋上留下一處永遠不能消退的疤痕。

幸虧發現的早,不然整個人就……

冬日穿得厚,還好曉風不胖,把棉褲拉起來,果真在膝蓋旁邊看到一塊拇指大的舊傷。

剎那間,皇後的淚吧嗒吧嗒流了下來。

這個秘密除了當年照顧過曉風的兩個心腹外,甚至連胥烈都不知道。

如今看到這疤痕,還能再說什麽?

胥皇後緊緊地捂住臉,才強忍住那滿腹的哽咽哭泣。

她流著淚,很想抱抱曉風,又怕把他驚醒。

但是此刻的淚,多是“喜極而泣”,為了他這麽多年的痛苦折磨煎熬,今日……終於有了結果。

這一刻,她不恨任何人了,甚至感激上蒼,感激薛靖,他到底不是那種狠心絕情的男子,她從來就不曾看錯過這個男人。

極度的情緒自制,嘴唇都要咬破了,眼睛也哭腫。

當曉風叫“娘”的時候,胥皇後幾乎以為他是認出自己了。

正驚喜不已,但看到曉風失望的眼神以及退後的樣子,她才明白,他把自己認作了別的女子,那個……替代她照顧著他的女子。

胥皇後擦了擦淚:“海納……”

曉風眨了眨眼,狐疑地問:“我、我不叫海納……你是誰?”

胥皇後擠出一抹笑,道:“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我是你的母親,你原本是叫海納的,孩子……”

曉風見她要抱自己,趕忙又退後。

“別怕,”胥皇後見他仍是不信躲閃,便竭力溫聲安撫道:“海納,你、你細看看,你的樣貌跟我是不是一樣的?你好好想想,以前,你就住在這裏的。”

曉風一震。

他的心怦怦亂跳,頃刻才道:“胥烈說,他會帶我來找我的親生母親,真的、真的就是你嗎?”

胥皇後閉閉眼,淚刷地流了下來:“是我,當然是我啊?”

曉風道:“那……你是北原人,我為什麽會到大周呢?”

胥皇後的臉上流露痛苦之色:“是有個人……狠心地把你從我身邊奪走了。”

曉風問:“是什麽人?”

要是在先前,胥皇後必定痛罵薛靖,可此時她欲言又止,搖搖頭道:“總之海納,現在你回到母親身邊兒了,這就好。你過來,讓我抱抱你。我已經很多年沒有抱過你了。”說著眼淚便從眼眶中滾滾落下。

曉風被她傷心的樣子震撼,也莫名地覺著有些心酸,便試著靠近。

還不等他到身旁,胥皇後張開雙臂,將他緊緊地攬入懷中,哽咽著說道:“海納,我的孩子……阿娘的心肝寶貝……”

雖然對於曉風而言,這個女人是他第一次見到的,可是一種天然無法抵擋的血親感應,讓他在胥皇後哭著叫自己名字的時候,心裏也跟著湧動。

他楞了會兒,情不自禁地伸手將胥皇後輕輕地抱住,有一聲埋藏在記憶最深處的呼喚,逐漸將要蘇醒。

胥皇後在這裏呆了一夜,她仔細地詢問曉風在大周的種種,有沒有受苦,岳屏娘他們對他好不好之類。

曉風道:“娘對我很好,雖然窮,但有什麽好吃的都先給我吃……還有付叔,儀姐姐十七爺……”說到楊儀跟薛放,又忙打住。

胥皇後早就把他的身世打聽的清楚,可聽他叫岳屏娘母“娘”,胥皇後道:“好孩子,以後只有我才是你的母親,你就留在北原,跟母親永永遠遠的,再不分開了,好嗎?”

曉風可沒有想過這個,他只是想見見自己親生娘親……聞言一怔:“啊?可是我……”

胥皇後趕緊捂住他的嘴:“你雖然不說,但是我知道,你在外頭必定受了很多苦,你放心,以後跟在娘身邊兒,娘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娘一定會彌補你的……好嗎?娘的乖孩子……”

她的藍眼睛裏淚光盈盈地,帶著慈愛跟祈求之色。

曉風的心頭顫動,終於沒有再說什麽。

次日早上,有人來請胥皇後,她出去了一趟,回來告訴曉風,讓他安心住在這裏,她有點事情去做,下午再來看他。

等皇後走後,曉風吃了早飯,覺著悶些,便出了門,在府內閑逛。

兩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跟著他,但她們說的都是北原語,曉風似懂非懂,也很少跟他們說話。

這宅子雖然很大,但他逛了一會兒就沒了興趣,中午吃了飯,又睡了一覺。

醒來之後才知道胥寶沁來了,只是看著他睡著,才並沒有打擾。

胥寶沁叫人趕做了兩套少年的衣裳,都是北原的衣袍,用的上好的狐貍皮貂鼠皮,並保暖翻毛的帽子,靴子等,從裏到外,從頭到腳都是全新的。

丫鬟們又燒了水,伺候曉風沐浴。

曉風從沒有被人這樣無微不至地照料。

等他換上了北原的服侍,胥寶沁仔仔細細打量著,忍不住又將他緊緊地抱入懷中,失而覆得,皇後沒法兒形容自己心中的狂喜。

恨不得時時刻刻把這孩子帶在身邊,或者向著天下昭告他是誰。

可偏偏她的身份如同一重桎梏,讓她不得自由。

當天晚上,胥寶沁守著曉風,等他睡著了,才輕手輕腳地出門。

胥皇後以為曉風睡著了,不料他是假裝入睡。

曉風不知道她要去做什麽,他知道胥寶沁是胥烈的姐姐,知道她是北原的皇後,身份不同一般,也許她很忙……

但是,這種陡然而來,卻又必須離開的感覺,讓曉風心裏有些怪怪的,就好像……好像這種感覺也並不陌生。

他望著身上錦繡的衣袍,看看身下鋪著的斑斕毛皮,想到皇後笑盈盈的慈愛的臉,這就是他的親生母親嗎?他喜歡胥皇後,但是又總覺著哪裏不太對勁。

在胥寶沁出門後,曉風悄悄地起身。

他本來是想喝口水,不料卻聽見外頭有低低的說話聲音。

聲音很低,是北原的語言。

曉風稍微靠近門口,原本不懂他們說什麽,但聽著聽著,心中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仿佛自己很久之前也會這樣的話一樣。

一個聲音道:“現在太後他們恨不得抓住你的把柄,你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任性。”

胥皇後道:“我不管她們想幹什麽,他是海納!是我的孩子!誰要敢拿這個興風作浪,我絕不會饒恕。”

曉風吃驚,皇後的聲音同跟他說話時候完全不一樣,透著幾分陰狠似的。

“萬一他們拿海納做對付你的武器呢?皇貴妃可也正巴望著……萬一給皇上知道了……”

胥皇後道:“我不怕讓皇上知道,哪怕他要降罪,我也要認回海納,他是我的孩子!我絕不會再將他丟了。”

“寶沁,你不能這樣……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該為胥氏想一想,都說大周的皇帝病重,興許會有宮變,但我們這裏又好多少?萬一逼得太後那些人狗急跳墻……要知道最近有不少可疑之人,在門口出沒。”

“他們要針對胥氏不是一朝一日,跟海納沒有關系,總之我會護著他。”

斬釘截鐵說到這裏,皇後道:“不用再說了,多安排人手,加緊防範,我不會讓海納有任何不妥。”

曉風把這些話,聽了個大概。

他不太懂,但莫名地覺著著急。

又一日,忽然有人來找他。

來的人,正是合都小王子,被幾個太監陪著。

合都進門便問:“舅舅認識的那位朋友在哪裏?”

曉風聽見動靜,出門,見是這樣小的孩子,驚訝,這時侯他還不知道合都是誰,便道:“你是何人?”

合都瞪大眼睛:“你又是誰?”

旁邊的婢女忙道:“殿下,這位……他就是……是烈親王的朋友。”

合都很驚訝:“什麽?他的年紀也不大,怎麽是舅舅的朋友?餵,你是哪裏來的?”

曉風盯著面前這衣著華貴,派頭十足的孩童:“殿下?你是……”

合都道:“我你都不認得?”忽然他改口道:“你說的是大周的話,你也會大周的話?”

曉風啞然。

合都有點驕傲地:“我也會不少,我是不是很厲害?是母後派人教我的,我學的可用心了。”

“母後?”曉風驀地知道了他的身份。

合都嘿嘿地笑了起來:“你果然是才來的。我的母後你都不知道嗎?你家在哪兒?”

這麽簡單的問題,曉風居然不知該怎麽回答。他只楞楞地看著合都:“我……”

合都走近,輕輕地碰碰他的手背,道:“怎麽啦,你既然是舅舅的朋友,放心好了,我不會欺負你的。”

曉風挺喜歡合都的,但是因為知道合都的身份,心裏五味雜陳。

這天,胥寶沁沒有來。到了次日,卻有人來接了曉風。

本來曉風不知要去哪裏,直到進了北原的皇宮。

因為他生得本就是北原皇族的長相,又換了貴族的衣裳,氣質更是出眾,一舉一動,自然貴氣,年紀且不大,所到之處,引來無數目光的註視,都以為是哪個不常露面的貴族少年。

被帶到內宮,進了殿內,他看見了高高在上的胥寶沁跟另一個相貌威猛的男子。

而在兩人身旁,還坐著一個年紀略大的“老太太”,衣著也盡顯華貴。

胥皇後的臉色不太好,有些擔憂地望著曉風。

倒是那男子打量著曉風,他並沒在意曉風不曾行禮的舉動,微笑說:“果真跟皇後像是一個模子脫出來的,連朕看了也不由地喜歡。”

此人,自然就是北原的皇帝。

皇後垂眸。旁邊的那“老太太”皇太後道:“可惜並不是皇上的種子。”

“是不是有什麽關系,再說,不是朕的,也是皇後的,”皇帝笑著說道:“朕看他很好。”

皇太後眉頭緊鎖,不陰不陽地說道:“皇上可要好好看看,雖說有皇後的血脈,但誰知道……另一半摻和的是什麽,可別把狼群裏放進一只獵鷹崽子,長大了專門叼狼。”

“太後恕罪,”胥皇後擰眉道:“海納不是狼,也不是鷹,他是我的孩子。”

皇太後哼了聲,不言語。

皇帝擺手道:“都不用爭了,今日朕叫人把他帶來,就是為了說明白,朕知道海納的存在,朕也並不在意……橫豎他是皇後的孩子,朕就也視同己出,而且只要他在北原,自然就是北原的好男兒。”

他們說話用的是北原話,曉風一直聽著,從來沒有出聲。

因為他從小離開,在大周生活了那麽多年,而從進來後又很安靜,所以不管是皇後還是皇帝太後,都以為他不懂。

直到這會兒,才聽見曉風開口:“我不會留在北原。”他用官話清晰地說道:“我也不是北原人,我是大周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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