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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二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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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界◎

雖然心無旁騖,但薛放隱隱地能察覺,俞星臣跟楊儀之間的一點“不同尋常”。

從當初俞星臣收了楊儀一塊帕子,他就覺著不舒服了,只是俞星臣解釋的合情合理,而薛放又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便拋在腦後。

薛放能看得出,俞星臣對於楊儀似乎有些“特別”,但他雖然不太喜歡俞星臣,可卻也知道俞大人的品性。俞星臣是知道他跟楊儀兩情相悅的,自然不會再橫插一杠。

何況楊儀對於俞星臣也從來都是退避三舍,冷淡的異常。

所以薛放並不擔心兩人會如何。

直到這次來北境,雖然薛放知道他們兩人不是同時啟程,但路上到底又遇到了一起……只是事情發生的太多,他也沒工夫去想這其中如何。

俞星臣順利脫險,來到留縣,毫不避諱地穿了孝服,這些都罷了。

但……“心疼”?

若非親耳所聞,薛放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俞星臣嘴裏吐出來的字。

對一個看似清醒涼薄、冷靜自持的人而言,“心疼”這兩個字,委實太過外露,太過了。

楊儀並未察覺薛放來到。

她只是不想再聽下去,也沒有等俞星臣說完,便寥寥幽獨地轉身。

擡頭,才看到薛放立在門口。

楊儀不知薛放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但此刻沈浸在悲感之中的她,也並沒有覺著怎樣。

而薛放的目光在轉到楊儀臉上的時候,卻很快地浮現出一抹溫和笑意。

他恍若無事地問道:“在說什麽?”

“沒什麽,”楊儀垂首道:“我請俞監軍幫我寫遞送京城的折子,他答應了。”

薛放已經走了進來,扶住楊儀道:“哦,那麽是說完了?”

“說完了。”

薛放喚道:“斧頭。”

斧頭趕忙跑上前:“十七爺?”

薛放對楊儀交代道:“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就過去。”

楊儀略覺異樣,看看薛放。

本要詢問,可想到他方才突然離開,大概是有什麽事,或許……他是要跟俞星臣商議。

薛放一笑:“回去吧。”

於是楊儀並未開口,只同斧頭一起出門。

而在楊儀離開後。薛放才回頭,此刻臉上的笑容已經收了。

他的神情有些冷淡,望著俞星臣道:“俞監軍,剛才是怎麽回事。”

俞星臣垂了眼簾:“督軍指的是什麽?”

薛放道:“不用跟我打馬虎眼,你剛才對她說的什麽?”

俞星臣眉頭微蹙:“倘若督軍已經聽見了,那自然不用我再重覆。”

“呸!”薛放猛啐了他一口,道:“什麽叫不用重覆,我是讓你重覆?我是問你想幹什麽!”

“我什麽都沒幹。”俞星臣坦然地回答。

“我倒要誇你了?”薛放盯著他:“只怕你有賊心沒有賊膽。”

俞星臣聽他說的粗俗,便不再言語,邁步向外走去。

薛放一把將他拉住:“我還沒說完!”

俞星臣被他一拽,略略踉蹌,他腿傷未愈,要格外小心,此刻咬牙穩住身形:“薛督軍!這不是胡鬧的時候!”

薛放把他順勢往墻上一頓:“誰跟你胡鬧!”

俞星臣被他的氣息所懾,屏息不語。

薛放盯著他道:“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跟她怎樣……不然別想離開!”

俞星臣看著薛放擒著自己的手,喘了幾口氣後:“你想聽什麽?”

“不是我想聽什麽!而是要你說實話!”

俞星臣唇角一掀:“因為我說心疼楊儀,你就……瘋了?”

“心疼?她是誰,用得到你心疼?你又是誰,你豈是那種輕易對人說‘心疼’的?俞星臣……你捫心自問你是不是越界了!”

俞星臣喉頭發幹:“越界……呵……”

他的臉上浮現一絲奇異的笑容。

那是讓薛放永遠都無法看清的笑。

俞星臣盯著薛放,心想:自己只說了一聲“心疼”,薛十七就“瘋”了。

倘若他知道,楊儀同自己曾經是最最至親無間的……

“你笑什麽!”薛放果真不懂,死死地盯著俞星臣的眼睛:“我曾經警告過你吧,俞監軍……”

“當然,我沒有忘,”俞星臣怪怪地一笑:“畢竟你也不是頭一次對我動手了。”

“你管這叫動手?我真要動手,你還能活著?”

俞星臣看著他掐著自己脖子的手,有點譏誚地道:“你是說,你尚且清醒克制。”

“你說的沒錯。”薛放心中焦躁,他明明知道有什麽東西不對,但卻又摸不到。

而俞星臣這樣的人,除非他自己開口,否則,很難從他嘴裏逼出什麽來。

目光所至,是俞星臣身上的麻衣孝服。

原本相信了他所謂“楊登後輩子侄”的話,但現在看著,竟如此的礙眼。

只聽俞星臣喃喃道:“小侯爺,有些事情,你還是……永遠都不知道的好。”

薛放怒道:“你說什麽?什麽事我永遠不知道最好?”

他的眼神裏的狂怒越來越掩飾不住,俞星臣最簡單的一句話,引來他無數的猜忌,原本他是不肯去猜想那些的。

“你到底……幹了什麽?”

薛放的聲音都在發顫,想到俞星臣跟楊儀一同來北境,路上相處……孤男寡女,以及先前兩個人的對話,在俞星臣說“心疼”的時候,楊儀居然並沒有很抵觸他,這才是薛放所最驚心的。

但薛放最不想做的就是疑心楊儀,也不想在楊儀最難過的時候,為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煩難她,所以只質問俞星臣。

楊儀同斧頭出了院子,小甘跟小連迎面而來。

之前薛放吩咐,讓龐源跟安道宜兩個暫時在留縣,其他人仍是去了定北城。

而自從楊登出事後,陸陸續續,在衛城的胡太醫,威遠的張太醫都來探看吊唁過。

穆不棄甚至親自陪著張太醫走了一趟,祭奠了一場。

兩位太醫分別守了靈後,便各自返回。他們心中知道,不管是楊登還是楊儀,都不會願意他們拋下那些急等著診治的百姓以及那若幹的正事,而在這裏苦守不去。

而此番俞星臣前來,一同返回的自然還有之前跟著楊登進北境的蘇太醫等,先前正在靈堂中祭祀。

薛放並沒有格外吩咐,故而小連先前也留下了。畢竟她算是楊家人,必定要就近“守著”楊登。

此刻兩個丫頭迎著楊儀,正自說話,忽然靈堂方向,一陣喧鬧。

楊儀不知如何,兩只狗子先跑過去,只見兩個少年從內出來,慌裏慌張。

斧頭忙問怎麽了,其中一個說道:“是榆木!他昏倒了!”

楊儀進到裏間,果真見一個半大少年倒在地上,臉色煞白,不知何故。

其他的男童女童,看見楊儀入內,都不由地重新跪倒在地,不敢出聲。

楊儀走到榆木身旁,剛要診脈,忽然瞥見他腿上滲出的血跡。頓時一驚,忙叫斧頭查看。

男孩兒穿的是新換的夾棉褲子,幸虧褲腿寬大,小心向上挽起,卻見膝頭血淋淋地,慘不忍睹。

“這是……”楊儀震驚:“怎麽回事?為何會傷的這樣?”

她心想難道是跪久了這裏所致,但很快又想到——這必定是先有外傷,又因跪久,變本加厲。

果真,旁邊一個男孩兒鼓起勇氣說道:“永安侯,榆木之前被楊大人所救的時候就傷了腿,楊大人還給他治療過,只是這幾天……他一直要給楊大人守靈,就……”

楊儀只覺著胸口像是被捶了一拳。

另個孩子見他開了口,便也跟著小聲道:“他妹妹榆花兒也病倒了……”

斧頭在旁疑惑地問:“怎麽病倒的?”

“是、是被村裏的欺負了……”他們支支唔唔,說的不很清楚。

因為楊登的事太大,太壓人,楊儀無暇他顧,並不知道這兩兄妹的遭遇。

此時見情況有異,立刻命人把榆木擡回房中,又叫了小連,詳細詢問。

小連便將楊登如何解救這些少年、以及如何認做義子義女、以及托付給了本地錢知縣等的來龍去脈等一一告知。

又道:“那叫榆木的少年,之前在那個村子裏被折磨過,本就有傷的,二老爺還曾叮囑讓他不可亂動,他想必是感激二老爺,所以竟非得來守靈,這件事原本是我疏忽了。”

楊儀擰眉,頃刻才道:“那女孩子呢?”

小連見斧頭還在跟前,略略躊躇。

楊儀對斧頭使了個眼色,斧頭走到門口,小連才低聲把榆花兒的情形說了。

又道:“二老爺先前給她開了藥,本來已經清楚妥當了,正服藥調養,誰知很……那女孩兒哭的死去活來,那幾天也一直跟著守靈,竟害了病。先前我拜托錢知縣叫了個大夫來給她看,只是不算高明……竟一直不見大好。”

楊登出事後,跟著的人自然都像是丟了魂一樣。小連哪裏有心思管那些孩子們?等到發現榆花兒病倒,才知道她原來竟一直沒好生臥床。

楊儀聽完後起身,頭仍是發暈,小連忙道:“姑娘……”擔憂地望著她:“你別急,橫豎如今又來了兩位太醫,叫他們看也是一樣的,你還是留意身子吧。”

“我想去看看。”

去見榆木榆花兒的路上,楊儀雖頭重腳輕,心卻逐漸清明鎮定起來。

原來父親臨去之前,做了這許多事,怪不得這些孩子一直都感念不肯離開。

先前她跟薛放守靈的時候,薛放也趕過幾次,讓他們回去歇息,誰知不多時,仍是來了,或站或跪,或去燒紙,或去制金銀荷包等等,自發自覺地忙碌著。

她本來完全不知道哪個是榆木,哪個是榆花兒。

但是他們,卻牢牢記著楊登的好,為此不惜身體也要送他最後一程。

楊儀走了會兒,心頭的酸楚,逼得她止步。

手抵著廊柱,她鎮定了會兒,才把又湧出的淚逼了回去。

楊儀先去給榆木料理腿上的傷,不料榆花兒因聽說了哥哥昏倒,也跑來了。

見到楊儀忽然來到,女孩兒趕忙跪倒。小連去扶住,讓她坐回榻上。

楊儀之前聽小連說的時候,知道榆花兒年紀小,誰知當面見了,竟仿佛十一二歲的樣子,楊儀心中的駭然之意從眼眸中流露出來。

她端詳著榆花兒,摸摸她的小臉。

榆花兒的淚落在楊儀的手上,女孩兒流著淚道:“我真的見到永安侯了,大人跟小連姐姐都沒有騙我。”蒼白的小臉上露出帶淚的笑容。

楊儀定神,先查看榆木的傷。

本來楊登已經給少年處置過,靜靜休養,不出十天半月便能大大好轉。

但這少年因悲戚於楊登的逝世,竟非得咬牙守靈,弄得傷口又惡化了,這幸而是在冬日,不然,毒血潰膿,這兩條腿再也不用想要了。

楊儀急忙給他清理傷口,用藥,縫合。

這一切明明是極疼的,但榆木卻一聲不吭,縱然額頭的汗濕了一層。

連楊儀也不由地佩服。

最後,是小連幫著將他的膝蓋包紮起來。

楊儀坐著調息,吩咐道:“這幾天務必不要動……聽見了?”本還要多說幾句,但已經氣力不濟。

榆木雖不敢違抗她的話,但……他低聲道:“我想守著楊大人。”

“你的腿,是父親救回來的,你若不珍惜,他就算……身在九泉,也不能安心。”

榆木咬牙垂淚:“我、我聽永安侯的就是了。”

楊儀看向榆花兒,女孩兒機靈,剛要動。楊儀探臂摁住她:“別動。”

給她診了脈:“最近可覺著哪裏不妥麽?”

小連在旁道:“她說了兩次肚子疼。”

“現在還疼嗎?”

榆花兒終於點頭:“疼。”

楊儀又聽了會兒,蹙眉問道:“在吃什麽藥?”

小連在旁看的心頭一緊,道:“姑娘,我因見那大夫的藥似乎沒什麽效用,所以自己給她換了人參生化湯,八珍丸。”

人參生化湯益氣養血,八珍丸也有調補氣血的功效。楊儀點頭,這便是首肯的意思。

小連心弦才松了松,楊儀問:“之前是用的什麽藥?”

小連道:“他用的是‘桃紅四物湯’,說是祛淤養氣的。”

楊儀愕然:“那人知不知道榆花兒的病癥?”

小連道:“他畢竟是個男人,豈能跟他細說,之前他診了脈,又看了榆花兒的臉色,問她的經期之類,聽她說肚子疼,便開了一副‘血府逐瘀湯’,我因為覺著太重了,提醒他改改,才用了‘桃紅四物湯’。”

楊儀頓時後怕。

原來榆花兒是小產,氣血虛弱,並不是什麽經期不調之類的病癥,如果用什麽血府逐瘀湯,只會導致她血氣湧動下紅不止,必將釀成大癥。

楊儀又驚又有些氣:“這本來不是什麽棘手的病癥,為何竟能如此用藥?”

又想到榆花兒此刻還是肚子疼,只怕內癥未除,畢竟她小產之後便又傷情過度,又強撐著去守靈,再加上那庸醫開的涼藥……

剛才楊儀給她診脈,便察覺她脈沈緊,這是宮寒的癥狀,又加上臉色蠟白,手腕冰涼,只怕失於調養外加涼藥之害,已經傷到了她的身體。

此時,榆花兒小聲道:“那大夫問我多大,我、我看出他很嫌棄我……”

那大夫起初以為榆花兒是行經的病癥,後來不知從哪裏聽說了風言風語,他雖不敢冷臉,但種種輕慢已經自言語中流露出來。

有了這種心思,哪裏還肯好好給榆花兒治療。榆花兒又不笨,自然感覺得出來,便不肯再給他看。

楊儀一窒。

雖然都是大夫,但人跟人也自不一樣。

榆花兒這件事裏,這小女孩兒她明明是受害者,可是對某些人而言,她卻成了什麽失去所謂“貞節”的浪□□子。

其實有偏見的何止是那大夫,不去怪罪禽獸,反而苛責受害之人……也是有些世人的通病。

楊儀站起身,走到外間。

小連忙跟上,忐忑地低聲問:“姑娘,難道……榆花兒有什麽不妥嗎?”

楊儀道:“給她開藥那人迂腐不堪,心思偏狹,且是個庸醫!那‘桃紅四物湯’裏的白芍,紅花都是寒涼的藥,她一個小姑娘,又剛損了身子,如何能承受?我只怕她傷了胞宮,以後就……”

小連愕然:“是、不能有孕?”

“至少會很難。”楊儀皺眉:“那庸醫真是害人不淺……”

小連道:“那該怎麽辦呢,姑娘……”

“你用的藥很好,至少沒有再繼續喝那些涼藥,若還喝下去,她的性命也保不住。幸虧你及時改了。”楊儀嘆息,“我這兩日,也是……自顧不暇,竟沒有及時察覺……差點白白耽誤了兩個、好孩子……”傷情傷懷,淚又難忍。

小連忙擁著她,哽咽道:“姑娘,你又不是神人,別太苛責自己了……”

楊儀叫小連立刻去告訴錢知縣,讓把那庸醫拿住,別叫他再繼續害人。

正吩咐中,卻見薛放從外走了進來。

楊儀看他臉色陰沈,便先叫小連去傳話,自己迎前兩步:“出什麽事了?”

薛放盯著她,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拉著她向外就走。

楊儀踉蹌半步:“十七?”

薛放這才意識到,忙止步回身,將她一把抱了起來。

楊儀察覺他的反常,大為愕然:“你做什麽?怎麽了?去哪兒?”

薛放一言不發,臉色鐵青。

楊儀盯著他,突然問道:“你跟俞監軍……先前說了什麽?”

薛放不語,但眼底的怒意,楊儀看的清楚。

她有些驚心,咳嗽了聲:“俞監軍呢?”

薛放戛然止步:“你……這麽在意他?”

“你在說什麽?”

薛放直直地望著她,因為煎熬,兩只眼睛都紅了,他欲言又止,只是抱著楊儀上臺階,踹開門。

靠著門扇,薛放將楊儀放下。

楊儀低聲咳嗽,薛放卻撫住她的臉:“楊儀。”

“你、是怎麽了?”楊儀啞聲問。

薛放道:“俞星臣說,有些事情我最好永遠都不知,我想你告訴我,你跟他……到底有什麽事?”

楊儀驚愕擡頭。

薛放對上她的眼神,心卻一點點涼了下去:“真、真的有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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