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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三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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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心聲,情關難過◎

楊儀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俞星臣也同樣愕然。

江公公跟小甘,姜統領幾個都是滿臉錯愕。

人人都在心裏琢磨“和離”是什麽意思,究竟是哪兩個字。

只有斧頭突然想起自己在來的路上,曾同決明說起過王家種種,還給他解釋過什麽是“和離”,難道就現學現用了?但也用得不對啊……

江太監先疑惑道:“決明,你在說什麽?”

決明扭頭:“一對夫妻過不下去了,可以商議著……”

他在背誦斧頭給他解釋的話,甚至一個字不差。

斧頭目瞪口呆。

楊儀卻提高聲音:“決明!”只叫了一聲,她已是難以自已,猛地咳嗽起來。

小甘將江太監雙雙上前,捶背的捶背,安撫的安撫。

決明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麽,呆呆地有些無措。

楊儀嗽了兩聲。

其實別人不曉得決明的意思,她明白。

不由掃了眼旁邊的桌上。

江公公姜斯等人,都以為楊儀是因為決明“童言無忌”而又冒犯,所以才這樣羞惱的了。

但俞星臣卻隱隱地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決明有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天分,假如——決明沒有再多加那一句解釋,他興許會以為決明是隨口亂說,但他明明解釋的很清楚。

那就是他知道自己跟楊儀之間……

俞星臣心中之震驚,無法形容,而又不能全信,畢竟太過駭異。

但就在這時,他看見楊儀竟瞧了眼桌面。

這本是極細微的一點動作,江公公跟小甘離的最近都沒有留意。

俞星臣眉峰微動,順勢看向桌上。

桌上確實放著幾張紙似的,他假裝無意地往旁邊走開了四五步,靠近桌面,垂眸。

俞星臣看到了鎮紙壓著的,看起來仿佛是小兒學字亂劃出來的一張“圖”。

俞星臣微怔,掃過周圍,除了一本《千金方》,再沒有別的了。

唯一可疑的就是這兩張紙,何況,假如真是小兒亂劃,為什麽楊儀會放在這裏,還特意用紙鎮壓著。

但就算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卻仍是看不懂這圖究竟何意。

趁著楊儀被人圍著,他無法按捺好奇,把紙鎮取下,掀開另一張。

底下那張,比前一張更像是鬼畫符。

俞星臣掃了眼,毫無頭緒。他覺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

將紙放下的瞬間,他卻又有種奇怪的感覺,重又看向紙上,望著那些看似縱橫交錯的直線,極不和諧,橫七豎八,乍一看雜亂無章,如同亂塗,但是再看,卻竟透出一種奇妙的構造,不似信筆而已。

俞星臣盯著那張紙,正欲凝神,便聽到楊儀道:“俞大人。”

他驀地擡頭。

楊儀望著他:“怎麽俞大人對這些信手亂劃的東西感興趣?”

俞星臣知道自己其實不應該“偷看”別人的東西。

但方才他實在……

不過既然給說破了,他索性大方些:“這是什麽?是你畫的?”

楊儀並未回答。

她不大會說謊,也不想扯謊,所以這一沈默,俞星臣立刻知道,另有其人。

可是誰會弄這些呢?他看向了決明。

這時候,屋內陷入了奇異的沈默中。

楊儀知道他聰明,恐怕已經看出了什麽,但也無妨。

她轉頭看向決明:“你方才說,要跟著我,是何意?”

決明剛剛被她高聲喝止,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麽,這會兒蹲在地上不敢出聲。

聽楊儀詢問,才道:“我娘說,讓我聽永安侯的話,只能跟著永安侯。”

楊儀看了眼俞星臣:“那,讓你跟著別人……出城去,可行不行呢?”

決明開始搖頭。

俞星臣明白了她的意思。

決明自有天分而性情怪異,慧娘不知是怎樣做的,才讓他答應跟著楊儀。

忽然叫他跟著別人,只怕真不能夠,而別人也未必能夠安撫住他。

俞星臣輕嘆了聲,想起決明方才的和離,對楊儀道:“你是非去不可嗎?”

楊儀垂眸:“是。”

俞星臣忖度片刻:“你可知道,自從你來了武威,每天散回元湯餃後,據衙門裏的記錄,路上倒斃以及每日凍餓死的人數大大減少,更不用提衛城跟威遠那裏……何況你不是說,還要在別的地方也盡快施行的。”

楊儀不知他為何說這些:“我已經做了相應的安排,你提這些,是有什麽建議?”

俞星臣道:“我的建議是,你留下來,只有你留下來,才是對百姓好,才會救更多的人。而你去,只能是以身犯險……”

楊儀這才明白:“我說我已經做了交代,就算我不在,張太醫胡太醫,還有江公公他們也會繼續做下去。”

“不止是這個,楊儀,你不知道你能做到什麽地步。”俞星臣沒有再口稱“永安侯”如何,他望著楊儀:“你所做的,完全不亞於我跟薛不約所做,你留,才是更好的選擇。”

楊儀垂首,過了半晌,才淡淡道:“你未免太高看我了。”

她的聲音很輕,而心意已決,不容更改。

俞星臣有些許窒息,良久:“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楊儀擡眸。

俞星臣看向江公公跟小甘。

江太監略一猶豫,終於對小甘使了個眼色,幾個人慢慢地退到了門口。

楊儀道:“怎麽,有什麽不能當著人說的。”

俞星臣道:“那次從海州回來,我跟薛放同車,說起了楊甯。”

楊儀雙眸微睜,繼而淡聲道:“跟我有什麽關系。”

俞星臣道:“當時他以為我喜歡楊甯,慫恿我將她搶回。”

楊儀確實不知,訝異地看著俞星臣。

他的臉色波瀾不驚。

——當時,俞星臣曾問薛放:“假如楊儀喜歡別的東西勝過於小侯爺,甚至願意為了那些而放棄小侯爺,你會把她奪回來?”

薛放道:“楊儀才不會那樣。”

他讓俞星臣不要拿楊儀跟楊甯比較:“楊甯喜歡當王妃,可是楊儀不會那樣,在她心裏我才是最重要的。”

“你……”楊儀沒料到會聽見這些話:“你說這個幹什麽?”

俞星臣凝視她:“當時他還說了一句話,我本來不懂。”

“什麽話?”

在車內——薛放又思忖了半晌:“不過,她心目中確實有比我更重要的……”

他沒有說完,俞星臣詢問是什麽,他還故意地賣關子不說,讓俞星臣自己猜。

本來俞星臣是猜不到的。

直到現在。他卻隱約明白薛放那沒說出口的。

“你不明白嗎?”俞星臣望著楊儀:“對於薛放來說,他覺著他在你心中未必是第一位的。而第一位的是什麽,你自己該最清楚。”

楊儀先是疑惑,迎著俞星臣的目光,她隱約有所察覺。

眼神恍惚了片刻,楊儀轉開頭。

俞星臣聽見她輕聲道:“你何必跟我說這些。”

“我只想你改變主意。”

“那換了你,你會改變主意麽?”

俞星臣疑惑:“什麽?”

楊儀咽了口唾沫,很慢地說道:“你改變主意了麽?”

俞星臣汗毛倒豎,仿佛意識到她在說什麽。

楊儀的雙眸突然間清冷如冰,盯著他:“你不也曾經為了一人,怒發沖冠,不顧一切嗎?現在,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說這些,有什麽資格要求我……做什麽?”

俞星臣的瞳仁陡然收縮。

他感覺自己好像猛地被戳了一刀。

門口的江公公跟小甘兩個,竭力豎著耳朵想聽裏頭在說什麽。

但同時,兩人又不住地竊竊私語,無非是商議該怎麽辦。

姜統領站在旁邊,垂眸,顯得很安靜。

靈樞看了一眼他,欲言又止。

斧頭跟決明站在另一邊兒,決明忐忑地:“我、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沒有。”斧頭否認,卻又問道:“可是你為什麽說儀姑娘跟俞大人要和離呢。他們又不是夫妻。”

“不是……嗎?”決明疑惑地。

斧頭道:“當然不是。”

決明似懂非懂:“哦……”

他畢竟是個不能以常理測度的孩子,所以弄錯了“和離”,這些人也並沒有怪罪他。

也並沒真的當回事。

正在等候之時,就見俞星臣從門內快步走了出來。

他絲毫都沒有停頓,就好像走的慢一些,就會……大難臨頭似的。

靈樞急忙跟上。

初十四因為喝多了困倦,錯過了熱鬧。

醒來後,無意中聽斧頭念叨,說是俞星臣跟楊儀吵架了。

他急忙去找俞星臣:“你跟永安侯怎麽了?”

俞星臣不理他。

初十四端詳著他如雪一般白如玉一般冷的臉色,道:“你不告訴我,我可就去問永安侯了。”

他才把手中的公文放下:“別多事。”

初十四道:“你向來都是很為了她著想,難不成這次也是演戲?”

俞星臣佩服他的異想天開:“嗯,也許吧。”

初十四看出事情不是這麽簡單:“真的鬧了別扭?我聽說,你還特意把江公公他們都指使出去了,有什麽話得瞞著外人,還惹了她不高興的?”

俞星臣皺眉,把目光從公文上移開:“你打聽這些做什麽?”

初十四笑道:“一旦想到有我不知道的熱鬧事,我就難受,心裏跟貓抓一樣。”

俞星臣道:“抓的輕了。你若無事,且出去抓錢是要緊,不必在這裏嚼舌。”

初十四瞥著他:“算了,那你忙吧。”他邁步向外走。

俞星臣不放心:“你去哪兒?”

初十四道:“我去看看永安侯。”

“別多嘴。”俞星臣目光沈沈:“有些事情就算是你也不能置喙,別自作聰明。”

初十四哼道:“我是個識趣的人,再說,永安侯又不是你,我難道對她死纏爛打刨根問底?”

此刻在後衙,楊儀正在慧娘的房中。

她因為要帶決明出城,怕慧娘擔心,便來同她交代幾句。

慧娘倒是很爽利痛快,又說道:“永安侯要怎麽做,就吩咐決明,他有時候呆呆的,你不要見怪,他不是故意,你多說兩句,他就懂了。”

楊儀道:“決明很好。你放心……”想了想,還是如實告訴:“這次出去,怕會有危險,我……”

“決明跟著你,我放心。”慧娘沒等她說完便道:“永安侯只管帶他去。無妨的。”

楊儀聽了這話,心裏忽地有些難過。

想到俞星臣先前說的那些話,她確實不憚自己去冒險,但是帶著決明,去那種未知的險境,是不是過於自私。

慧娘可只有決明一個孩子,之前且吃了那麽多苦,此刻總算安定,卻又要母子分離。

思忖片刻,楊儀道:“你的身體還在恢覆,我想還是讓決明留下,有他在身邊,你的心情能好些,恢覆的興許也能快。”

不料慧娘聞言,滿臉慌張:“永安侯,你不要決明了?是嫌他笨麽?”

“當然不是,”楊儀忙否認:“我是怕……此行艱難,且不知何時回來,還是讓他留下好。”

慧娘有些哀哀地看著她:“永安侯,你若是不嫌棄,就帶了他去吧,他是個好孩子,他很喜歡你……我也知道永安侯一定會對他好,一定會比我對他更好……”

楊儀覺著這話略怪。但可憐天下父母心。興許慧娘只是讓自己對決明好些罷了。

從慧娘房中出來,楊儀心中左右為難。

這兩日她發現,慧娘的身體竟沒大有起色。

楊儀懷疑是自己沒摸到癥結,但是方才一再診脈,確定沒有弄錯。

興許是因為慧娘的體質過於弱了?

想想病去如抽絲的說法……自己好似有點兒操之過急了。

正又在想到底該將決明如何,初十四到了。

進門見豆子趴在門口,低頭摸摸它的頭,初十四對楊儀道:“在忙什麽?”

楊儀搖頭,問道:“最近你也沒打聽到十七的消息?”

初十四道:“沒呢,這個小子,一旦放出去,就跟活龍似的,上天入地,翻江倒海,無所不能。不過你不用擔心他,他又不是沒經過事的。早先在羈縻州,比這光怪陸離詭異驚險的情形他不知遇到過多少呢……哦,你該知道吧?”

楊儀苦笑:“好些事他根本不同我說。”

初十四笑道:“他是怕你擔心……是了,我這兩日一直在外頭,倒是沒顧得上問你,你身體好些了?”

楊儀道:“我多數都是這樣,難說好,但也不能說不好。”

初十四道:“你有給別人調治的功夫,多在自己身上費費心也行。”說話間,他道:“聽說你因為想去藏鹿山,跟俞監軍起了爭執?”

楊儀不語。

初十四笑笑:“我說句公道話,俞監軍對你,實在是沒話說。不管他的話難聽還是刺耳,都是‘忠言逆耳利於行’。他的心思深想的也深,該聽他的時候,不要賭氣呀。”

楊儀苦笑:“你是來做說客的?”

“他叫我不要多嘴,”初十四抓抓頭:“你是個最大度仁慈的人了,怎麽一遇到他就喜歡鉆起牛角來了?有什麽說不開的?十七現在在外頭……你跟他,就該好好的才是。何必先鬧得不快?可記得那句話‘家和萬事興’……這督軍府也像是個大家子了,自當勁兒往一處使。”

楊儀聽見那五個字,隱隱刺心,索性沈默。

初十四細看她:“我自忖是個會看人的,但對你跟他,總是看不真。這越是看不明白吧,越是想湊近了瞧……”他嘆了口氣:“我知道說多了你嫌煩,橫豎你是個最明白的人,自己想想吧。”

終於,楊儀安排了府內事宜,預計明日一早啟程。

這一夜,她早早地歇下,翻來覆去,卻總是睡不著。

還是披衣起身,裹了鬥篷向外。

江公公疑惑:“這麽晚了,去哪兒?”

楊儀不語,向前走了一陣,果真看到那書房裏還亮著燈。

瞧著那一點眼熟的昏黃燈光,她一瞬間就想起了千裏之外的京城,仿佛回到了前世,他也總是深夜不寐,尤其是遇到緊急公務,難以處置的政事,或者……是重重心事。

靈樞其實勸了兩次了。俞星臣總是不為所動。

直到靈樞聽見外頭輕輕地腳步聲,小乖先迫不及待迎了出去。

靈樞看到楊儀,大為驚愕:“永安侯……”

案桌後的俞星臣幾乎以為他是誆騙自己,擡頭,卻見江公公挑著燈籠,楊儀站在門邊兒上。

淡淡的燭光中,她裊裊地扶著門邊站著。

只一瞥,他沒法久看這一幕,甚至沒法對上她的眼神。

只是很慢地站了起來。

楊儀獨自走了進來,靈樞也識趣地沒有入內。

起先他們兩個都沒有開口。

片刻,楊儀道:“我想了又想,之前我說的話,似乎太過了。”

俞星臣攏著手。

楊儀並沒看他,垂首:“其實我……早不怪誰了。過去的事也不用再提。”

俞星臣抿了抿唇:“你……”

楊儀終於擡眸,眼神幽幽地望著他,道:“不過,三爺,我現在……倒是很能明白你的心了,畢竟,我也是感同身受。”

她頓住。

楊儀所指的,當然是前世俞星臣為了楊甯“沖冠一怒”。

但是現在她為了薛放,又何嘗不是不顧一切。

相比較而言,她已經夠冷靜的了,畢竟她不似俞某人,當時他可是成了親!且有了……

楊儀不能再繼續想下去,否則容易攪亂好不容易平靜的心緒。

“所以你如果也明白我的心情,那就別再……別再攔阻我,”楊儀不再看他,依舊淺淺地垂了眸子:“畢竟像是三爺這樣睿智聰慧的人都過不去的關卡,我,跌在這上頭應該也不丟人。我也想跟你一樣,不顧一切地為自己做一次。”

“我不是!”俞星臣脫口而出。

楊儀微怔:“什麽?”

俞星臣盯著楊儀,他的眼睛竟也有些微紅:“你不懂,我不是……”

楊儀莫名:“不是什麽?”

俞星臣的喉結滾了幾滾。

他沈默,只是極沈郁地望著她,神情隱約竟透出幾分悲憫難言。

作者有話說:

17:捂住你的嘴,憋說了!

黑魚:委屈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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