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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0章 一只加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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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車,解語◎

兩人說話的時候,靈樞隔著四五步遠,卻是站在楊儀的身後。

俞星臣瞧了眼靈樞,詢問:“你知道那人是誰?”

楊儀道:“我所知也有限,只曉得那是個江湖人……極厲害的角色。”她心中又想起另一個人來,暫且按下,道:“我要去看看二奶奶。”

俞星臣道:“看她?”

若非必要,楊儀確實不想跟顧蓧照面,但今日不同。

楊儀道:“若她是知情人,我想試試看讓她說實話,畢竟小郡主的安危要緊。”

俞星臣料想顧蓧不是那麽容易吐真言的,但畢竟她是楊儀名義上的“母親”,楊儀來而不見,似說不過去。

於是頷首道:“那好,我在此等你。”

“不……”楊儀本要拒絕,又想興許他是想看看她是否問出什麽來,便道:“好。”

俞星臣重新叫了那內侍過來,領著楊儀向內,快到內宅,卻見楊登站在前方游廊下,不知何故。

楊儀忙上前:“父親。”

“啊……”楊登的神情有些恍惚,“你來了。”

楊儀看他這般,自以為他是擔心顧蓧:“聽說出了事,我來看看,不知二奶奶如何了?”

“呃,你既然來了,去看看也好。”楊登輕聲道。

楊儀發現楊登心不在焉,便只說道:“父親也要保重身體才好。”

楊登聽了這句,轉頭看她,神情極為異樣。

“父親?”楊儀疑惑。

楊登卻咽了口氣:“哦,好,你放心。”

來至側妃院中,裏頭青葉等看見,先稟告:“永安侯跟二老爺到了。”

裏間顧蓧跟楊甯聽見,神情各異。

楊甯安撫道:“娘別擔心,一切都有我呢。”

顧蓧眼中帶淚,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這會兒楊登進來,並不靠前,只站在門口。

楊儀在他身後,上前行禮:“娘娘,二奶奶。”

“姐姐來了,”楊甯款款站起:“都是自家人,何必娘娘、永安侯的呢。何等見外。”

“二奶奶如何了?”楊儀不想多言。

楊甯道:“性命攸關,又能怎樣,可憐受了驚嚇,先前又給俞巡檢來質問了一番。真是有趣,姐姐你以為怎樣,他竟說那刺客是沖著母親來的。”

“娘娘,”楊儀看向她,直接道:“我想跟二奶奶私下說幾句,可使得?”

顧蓧道:“甯兒,你先歇會吧,你是有身孕的,不宜操勞。”

“也罷,”楊甯答應著,又看楊儀:“多日不見姐姐了,你封了侯,我都沒來得及恭喜。”

楊儀只一點頭。

楊甯望著她淡漠的臉色,驀地竟想起俞星臣來。

一時她竟笑了笑:這兩個人在某些方面,還真是驚人的相似。

楊甯帶人出門。楊儀回頭看時,卻發現楊登不知何時也出去了。

顧蓧咳嗽了聲,對楊儀說:“人都去了,你要說什麽?”

楊儀見她很不似平時那樣明艷照人,雙眼無神,神態疲憊,尤其頸間那道紅痕,極為醒目,可見確實受驚匪淺。

楊儀留神看顧蓧頸間的痕跡:“對二奶奶下手的,是誰?”

“你跟俞巡檢通過氣了?”

“方才碰了面。”

“這麽說,”顧蓧問:“你也認定那人是沖我來的?”

楊儀沈默片刻:“二夫人,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不用都說出來吧。”

顧蓧的眼神重流露出幾分銳色:“是嗎?你想說什麽?”

“二奶奶可聽說過……烏山公?”

顧蓧微震,然後呵了聲:“並沒聽過。”

“我在南邊的時候曾見過此人,”楊儀淡淡道:“當時他說,他欠了一個人情,為還人情而想殺我。”

顧蓧扭開頭:“這跟我有什麽關系?”

楊儀道:“今日意欲刺殺二奶奶的那個人,我也見過。”

這句,是顧蓧沒想到的。

她脫口道:“你見過他?不可能。”

楊儀揚眉:“為什麽不可能?”

顧蓧目光湧動:“你……”

她不答,楊儀輕聲道:“是因為二奶奶以為,你沒有叫他去刺殺我,所以我才不可能見過他?”

顧蓧攥了攥拳:“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楊儀走近了一步,盯著她道:“真的是你對嗎?當時我在外頭,一而再出現的殺手,是你買兇想要除掉我?”

顧蓧咬住唇:“你、休要胡說!”

“你放心,我不是來追究此事的。”楊儀的目光從她頸間的傷痕上收回。

顧蓧愕然:“什麽?”

楊儀淡淡道:“我只是想問你對今日那人知道多少,他到底帶了小郡主去了哪裏,有沒有法子能找到他,我不想小郡主受到任何傷害。”

顧蓧沈默著將頭扭開,仍是一言不發。

楊儀深吸一口氣,上前:“過去之事,是你我之間的糾葛……小郡主跟你無冤無仇,她卻是因為你被卷入此中,她那樣單純無辜的孩子,若因而害了她,你能安心?”

顧蓧的臉色極為覆雜。

楊儀冷笑道:“你真的想繼續造孽,永不回頭?”

半晌,顧蓧終於開口:“只怕要讓你失望了,我對此人一無所知。”

楊儀確實失望,她望著顧蓧,退後。

轉身之時,楊儀淡聲道:“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想盡一切法子讓小郡主無礙,她要因為此事有個萬一,你跟顧家,都跑不了。”

楊儀沒看到楊登。甚至也沒看到楊甯。

出了門,意外地發現俞星臣果真在等著自己。

望見她的臉色,俞星臣連問都沒有問。

兩人離開宣王府。

楊儀走向車駕,俞星臣則躊躇著看了眼旁邊牽馬過來的靈樞,回頭:“永安侯要去哪兒?”

楊儀本要去巡檢司,可轉念一想,不管薛放有什麽事,但凡他有空必定會去找自己。

何況她如今的身份,也不好再公然隨意地出入巡檢司,免得引發不必要的非議。

於是道:“我回崇文街。”

俞星臣的唇微微一動,見她要走開,自己便去上馬。

不料才握住韁繩,突然身形晃動,腳下竟然踩空了馬鐙,驚得馬兒一跳。

俞星臣踉踉蹌蹌站不穩。

幸虧靈樞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扶住。

楊儀聽見這大動靜,止步回頭。

此時侍從已忙將馬兒牽開,靈樞扶著俞星臣道:“大人如何?是不是又犯了頭疼?”

楊儀聽見頭疼,便又走了回來:“怎麽了?”

俞星臣勉強站住,手撫著額。

靈樞皺眉道:“這兩天不知怎麽,大人時不時便覺著頭暈頭疼,竟不知是怎樣。”

“好好地怎會如此,”楊儀一怔:“可叫蔡太醫看過了?”

俞星臣徐徐地吸氣:“沒什麽大礙,只是小毛病,何必興師動眾的。”

楊儀自然是最不愛聽這話的,又見他臉色確實不佳,蒼白而缺些血色:“我聽聽你的脈。”

靈樞忙道:“就勞煩永安侯了。別人的話,大人也未必肯聽。”

楊儀單手將俞星臣的手腕一托,右手手指搭了上去。

“怎麽脈象如此之弱。”她錯愕,琢磨著問:“最近是不是過於勞神、或者吃什麽藥了?”

靈樞道:“勞神那不是常有的事麽?至於藥……也沒有別的,只是上回永安侯開的天麻鉤藤飲。”

楊儀大驚:“什麽,現在還在喝?”

靈樞看看俞星臣:“大人說要喝的。怎麽了?有什麽不妥?”

楊儀又驚又氣:“我難道沒告訴你們,喝個三五天就要停的嗎?”

這天麻鉤藤飲確實有能平肝潛陽的作用,但只是針對俞星臣當日誤用補藥的一時之癥狀,頂多吃個兩三天就行了。

畢竟這是寒涼的藥,以俞星臣的體質,吃到這會兒不出毛病才怪。

靈樞也變了臉色,惶然道:“我記得……沒說吧?”

只有俞星臣還道:“不要緊,又不是大礙。”

楊儀知道不管是俞星臣還是靈樞都不是那種糊塗人,假如自己告訴過,他們指定會記得,也許是因為自己疏忽了沒說,他們以為得一直服用?

何況巡檢司還有個蔡太醫呢,難道竟不知道提醒提醒?或者蔡太醫也沒想到這藥會一直服用?

“大概是我忘了,以為你們知道……沒想到會如此。”楊儀懊悔。

俞星臣道:“不必,在意……”眉頭深鎖,顯然是頭疼的更重了。

楊儀看他這樣,越發過意不去:“你不能騎馬了,上車吧。”

靈樞扶著俞星臣登車。楊儀略略遲疑,也跟著入內。

小甘小連都被她派了差事,她又不習慣帶別人出來,故而竟是一個人。

如今進了車廂,跟俞星臣面面相覷,略有點尷尬,幸虧這車廂頗大,他又有恙,倒也罷了。

俞星臣在一側盤膝坐定,手扶著額頭。

“疼得厲害?”楊儀問。

俞星臣道:“還好……”

楊儀遲疑道:“若耐不住,我給你針兩下?”

話雖如此,她心裏知道,俞星臣可不是個願意被針灸的人,俞大人雖不是廖小猷那樣有童年的陰影,但他可自有一套自己的理論。

俞星臣不懂醫,但有些典籍卻也看過,比如《靈樞》《素問》,之前跟楊儀說起腦髓之論,便引經據典。

而俞星臣不太讚成針灸,卻是覺著人身之先天之氣,自有流通,豈能輕洩,針灸則洩之,未免不妥。

這是他看過《難經》關於元氣所述,自己所悟的。

俞星臣果然遲疑。

正在楊儀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俞星臣道:“可。”

楊儀把隨身帶的生姜取出,清理了針。

挪到他身旁,跪坐著:“興許會有一點疼。”她望著他,看他是否會臨陣退縮。

若真如此,也是意料之中的。

不料俞星臣道:“知道了。”

楊儀揚眉,心想他果真變了不少。

於是先叫他挪了挪身子,不要背靠車壁的姿勢,才說道:“我先針灸你的太陽穴,一定不能動。”

俞星臣的唇抿了抿,“嗯”了聲。

楊儀小心將針刺入,感覺他抖了一抖,她忙停手,他卻果真沒動。

將兩側的太陽穴刺過,端詳他的面容:“覺著如何?”

俞星臣道:“還好。”

楊儀道:“我現在刺你腦後的風池穴。”

她半跪他身後,將銀針緩緩送入頸間的風池穴,撚動,又道:“你若頭疼的厲害,回頭讓靈樞或者誰,幫你揉按太陽以及風馳,也會有緩解之效。”

俞星臣不回答,身子微微繃緊。

楊儀只當他是緊張,將兩處穴道都刺過了,才收了針。

“好些了麽?”

俞星臣垂眸,啞聲道:“輕了。”

“我剛才說讓靈樞幫你摁太陽穴,聽見了麽?”

“聽見了。”

楊儀這才放心,一邊收針,一邊道:“俞巡檢平素何等聰明智慧的,怎麽這次也如此大意,那藥又非補益之物,豈是能一直吃的?”

從宣王府離開的時候,她的心情是有點不好受的。

不過因俞星臣的癥,卻把那件事又沖淡了。

沈默片刻,俞星臣開口道:“只因先前服了兩劑,覺著有些神清氣爽的,以為極有效,所以才……”

楊儀哭笑不得:“你這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我是為你對癥開的,最初吃兩劑,自然大有效用,這就如同久旱之地降落甘霖,自然正相應,可若一直落雨,那就成了澇了?難道連這個都想不通?何況你後來都出現不適之狀了,怎麽還不知道停藥?至少也該叫蔡太醫給看看。”

俞星臣看她一眼,又垂眸:“這兩日事情太多了,我就沒把這個放在心上。”

楊儀自然了解他那一忙起來什麽都不顧的情態,便苦笑道:“難道今日若沒說破,你要喝到天荒地老去。”

俞星臣道:“那倒也不至於,我雖後知後覺,必也有幡然徹悟的時候。”

楊儀哼道:“虧了身子,還說幡然徹悟呢。果然不愧是你。”

俞星臣唇角微微挑起,又看了楊儀一眼,見她面上有幾分揶揄而無奈的笑意。

他不敢再看下去,便覆又垂眸,悄然無聲地咽了口唾液。

車廂內沈默。

楊儀盤著腿,垂著眼皮,琢磨該給他用八珍湯還是人參養榮湯,又暗忖再聰明的人也有糊塗一時的時候,真是叫人感慨。

忽然聽俞星臣道:“對了,皇上把大皇子的故居賜給了你,你沒去住過?”

提到這個,楊儀才睜開眼睛:“對啊,我雖去過幾次,卻沒有在那裏過夜,你大概也知道緣故。”

俞星臣道:“你是忌諱,覺著受不起?”

楊儀道:“是,總覺著……有些古怪。”

俞星臣盯著她,面上掠過一絲陰翳:“你不用在意,只管住就是了。”

楊儀知道他向來通透,懂常人不懂之理,何況此事她自己確實解不開,於是問:“為何這麽說?”

“大皇子天妒英才,此事是皇上跟太後皇後心中之痛,所以十多年來,府邸一直空置。”俞星臣稍微整理了一下袖口,眼睛卻盯著對面她逶迤的青袍一擺:“不過此事總要了局,該過去的終究要過去,而你……正是翻過此頁的契機。”

“我?我仍不懂。”

俞星臣道:“大皇子的舊地,若給任何一位王爺,未免會讓人浮想聯翩,若給名將,自然更有功高蓋主之意,給朝臣,也絕對擔不起。唯獨是你,本朝首位受封進宮的女侍醫,又是首位受封的永安侯,你的功勞鎮得住,你的身份更靠得住,所以你來住,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最為合適。”

楊儀凝神聽著他的分析,只覺著字字句句分明。

聽到最後,笑道:“原來你說我合適,是對朝廷沒有威脅的意思。”

“倒也不是這麽說的……”俞星臣望著她恬然之中帶幾分燦爛的笑意,她很少這麽笑,而此刻這笑影,竟無端地讓俞星臣想到了薛放……

這難道就是“近朱者赤”……不不,不該這麽想。

“那是怎麽說?”楊儀問。

俞星臣平覆心緒:“你方才的話過於自貶。而皇上大肆封賞你,也是為嘉獎鼓勵,讓世人知道,朝廷不會虧待任何一位有功之人,哪怕是女子。”

楊儀聽了這句,想起林瑯跟自己像皇帝請示廣召賢才的話,她含笑點了點頭:“若拿我當招牌以勵天下之人,倒是一件好事。那我以後卻要去住了。”

俞星臣道:“當然該住。”

楊儀看向他,她沒說,但眼中已然透出幾分感謝之意。

俞星臣跟她目光相對,也看出她笑影裏那搖曳的一絲嘉許。

其實,皇帝賜這宅子給楊儀住,還有一個理由。

但這個理由,俞星臣卻不能說。

他臉上的笑意,因為想到這個,而一點點收了起來。

那曾是他的致命心病。

楊儀發現俞星臣的神情變化,以為他又覺不適。

便道:“回頭讓靈樞給你拿幾副人參養榮湯,公務雖忙,但身子更重要,你還是把那心思多放幾分在自己身上吧。”

俞星臣定睛,一股不可說的酸澀從鼻子裏上沖。

他竟無法按捺:“楊儀……”

剛喚了聲,馬車緩緩停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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