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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三更三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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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地不要動,讓我抱一會◎

俞星臣眼神一沈,吩咐小甘:“把這些撤了,重新弄熱的來。”

小甘不知所措,遲疑著入內。

楊儀意外:“俞大人?”

俞星臣沒容她說完:“你想怎麽樣,什麽也不吃,就熬在這裏,你能熬多久?”

楊儀沈默片刻,輕哼道:“跟你沒有關系。”

“跟我有沒有關系,有什麽要緊,我也不是來求關系的。”

俞星臣見小甘不動,便一擡手,做了個不由分說的手勢。

他一個字也沒說,小甘卻打了個哆嗦,當下忙進門,趕著把那兩碗端了下去。

俞星臣走到床邊,低頭看向薛放面上。

習慣了薛放那種囂張跋扈神采飛揚不可一世的模樣,看他這麽安靜,好像會長睡不醒的樣子,還真讓俞星臣不習慣。

楊儀先前叫了屠竹進來,把薛放的衣衫完全去了,換了幹凈的。

畢竟他全身的衣物都濕透了,之前顧不得,等楊儀緩了口氣,意識到濕淋淋地貼著自然對他沒有好處。

只是上衫依舊沒有穿,畢竟傷了好幾處,手臂且也不宜挪動。

只是把中衣披在了身上遮住。

俞星臣的目光向下,在薛放右臂上頓了頓,想到靈樞的情形,竟不能細看。

打量了會兒,俞星臣淡淡道:“你吃了東西,恢覆體力,才可以更好地為他調治,要是你這會兒倒下,未必有人能夠救的了你,更未必有人可以管得了小侯爺。”

楊儀方才是不喜歡他命令的口吻,加上滿心為薛放憂慮……此刻聽了俞星臣的話,卻知道他並無惡意。

把藥碗放下,楊儀總算開口:“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只是吃不下。”

剛才她才喝了一口湯,感覺就要吐出來。

好像有什麽扼住了她的喉嚨。

“吃不下也要吃。”俞星臣臉色沈沈,不由分說:“對你而言,多吃兩口就如吃藥了!你就當不是為你自己吃,是為薛小侯爺吃。”

楊儀驚訝地擡頭看了眼俞星臣,眼角有些泛紅。

她扭開頭。

俞星臣望著她,看到她泛白的帶傷的唇,望著她滿藏著隱憂的眸子……

他突然明白了楊儀的心思:“你擔心他、醒不來嗎?”

楊儀一驚。

她竭力否認這個可能,並且沒有對屠竹陳獻他們透露出分毫。

她畢竟是大夫,如今她是薛放唯一的指望,她絕不能放棄,也不能透出半分的軟弱無能。

她得撐著。

但是為薛放接了筋脈後,她幾次反覆地為他的右臂診脈,卻都摸不到脈搏,甚至連左臂的脈都極其微弱。

他還一直沒有醒來。

她心裏藏著一點冰涼的擔憂,像是一把刀子窩在心頭。

那一口湯才到喉嚨口,就好像被那把名為“憂慮”的刀子戳了一下,讓她食不能下咽。

楊儀沒想到俞星臣會看穿,並直接說破。

她的眼前略略模糊,卻還沒意識到那是淚。

俞星臣知道自己說對了。

回頭看看似乎仍無知無覺的薛放,又看看神情恍惚的楊儀,俞星臣道:“我只問你一件事。”

楊儀的長睫動了動,卻沒真的看向他。

俞星臣道:“假如他不是薛十七郎,而是別的什麽人,如今他的情形,你會如何判斷?”

楊儀懵懂,她不懂俞星臣的意思。

俞星臣道:“假如此刻躺在這裏的是……梅湘生,或者屠竹,或者靈樞,你會如何?”

門口的屠竹跟靈樞對視了眼,被俞大人這麽“比喻”,真的叫人……滋味覆雜。

楊儀怔住。

如果是別人的話……

是別人。

她自然會盡心救助,但她不會這麽患得患失,仿佛下一步就入了深淵,亦或者天就塌了。

俞星臣問:“你又將怎麽判斷他們的情形?”

判斷?

楊儀擰眉,讓自己清醒地判斷,如果是屠竹,小梅或者靈樞……她、她……

對,她已經做足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的地步,對他的傷口的處置,這世上沒有任何人能做的比她更好。

楊儀明白了俞星臣的意思。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楊儀的聲音仍舊低啞,她垂著眼簾:“可是你不清楚他的狀況,他失血太多……體力耗費殆盡,這種傷,就算身強力壯都未必能夠恢覆妥當,何況是這種情形的他……我不是擔心自己的醫術,我是怕他……”

“你怕他撐不過去。”

“別說了。”宛如耳語。

楊儀拒絕,連那個可能都不敢去想。

門敞開著,雨聲從外傳了進來,她雖然不在雨中,卻仿佛被澆了個透心涼。

俞星臣瞇了瞇雙眼:“別人怎樣我不敢說,但……你不該多信他一分嗎?”

楊儀擡眸。

俞星臣道:“我只知道,薛小侯爺是個總會讓人意外的人,你每每覺著不可能的事,他卻能……神兵天降,化險為夷。”

那八個字傳入耳中,楊儀眨了眨眼。

俞星臣呵了聲:“比如今日的事,如果換了其他人,只怕早就葬身東門,又豈會斬殺賊寇,於絕境之中反敗為勝?你當然也深知他的為人,如果連你都這麽不相信他,覺著他熬不過去,那麽,我看你再好的醫術也是枉然,你不如立刻停止救治,任憑他自己死活。”

聽他越說越不像話,楊儀心頭震動:“你胡說!你……住口!”

俞星臣可沒有住口。

他的聲音很淡漠,因為淡漠而透出幾分尖刻:“是我胡說,還是你自己這麽想的?我只是把你的想法說了出來而已。如果你不想人胡說,那就打起精神來,別他還沒怎樣,你就先把自己苦死了!”

“我、我沒有!”楊儀瞪著俞星臣。

不知哪裏來的一股力氣,聲音都提高了幾分。

也許……是叫做“憤怒”的力量。

而俞星臣在激發她的憤怒方面,是極有天賦的。

“沒有的話,就做給我看,”俞星臣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不過,你要是覺著薛十七是個軟弱挺不過去的人……就算了,也別白費力氣。”

“你……我不許你這麽說他!你出去!”楊儀驚怒交加,擡手往門口一指,卻又咳嗽了起來。

俞星臣冷哼了聲:“你這把身子,要還不正經吃東西,恢覆幾分體力……只怕連話也說不出來,就只能眼睜睜看著我在這裏譏笑你們。”

楊儀惱怒之極,抓起桌上的碗要摔在地上。

回頭看看薛放,又放回去:“你、你走!”

俞星臣瞥了瞥她,負手往外去了。

正小甘捧了新的湯跟粥送來,隱約聽到裏頭似乎不快,小甘不明所以,戰戰兢兢地進門:“姑娘……”

楊儀靠在桌邊上低低咳嗽了幾聲,喘著氣看她端進來的粥,磨了磨牙,終於道:“拿過來!”

帶怒吃飯,其實是大忌。

不過,楊儀喝了兩口湯,感覺熱湯水滑過喉嚨,卻沒有再被那股氣勁頂上來了。

她慢慢意識到,俞星臣方才那些聽似譏誚的話,其實並非是真的在譏諷嘲弄。

望著熱騰騰的湯跟綿粥,楊儀心氣漸平。

擡頭看向門口。

俞星臣像是已經走了。

靈樞跟在俞星臣身後,右手撐著傘,踏上走廊,靈樞收傘。

雨水順著油紙傘向下滑落,靈樞輕輕一抖。

“大人,”望著滿地雨點,靈樞沒忍住:“您何必跟儀姑娘說那些話呢,一來她身體本就不好,你還激她,二來,豈不是讓她更加誤解了你……”

俞星臣道:“她那個樣子,若不激一激,就真完了。至於誤解……哼,也不差這一回。”

靈樞疑惑:“大人?”

俞星臣籲了口氣,在欄桿前站住。

外頭是幾桿竹子,被雨水洗的濕淋淋地,活像是某一幅墨汁蘸的太濃的水墨畫。

靈樞陪他站了片刻:“大人真覺著十七爺會無事?”

俞星臣微震:“怎麽?”

靈樞道:“其實,大家心裏都擔憂著呢。”

半晌,俞星臣才輕哼了聲,冷峭地說道:“生死有命,我又怎會知道。”

靈樞一怔:“可大人方才對儀姑娘說……”

“若不那樣說,只怕她會比薛十七先一步倒下。”俞星臣眉頭微皺。

靈樞沈默片刻,大膽問道:“大人……您是不是、中意儀姑娘?”

俞星臣轉頭,眉頭皺起。

靈樞躬身:“大人恕罪……我只是不明白,您對儀姑娘明明很上心,但……”

他是俞星臣最心腹的人了,俞星臣跟楊甯的事情,靈樞最清楚。本來以為楊甯指定就是俞家的三少奶奶了。

誰知情形急轉而下,有情人竟成了怨侶、甚至死敵。

偏偏是最開始跟俞星臣不對付的楊儀,反而每每地被他暗暗留意。

靈樞可不知道俞星臣的那些隱衷跟彎彎繞,他只覺著,假如大人是真心喜歡楊儀的,那為什麽不正大光明地去示好、去爭取,就算楊儀跟薛放“兩情相悅”,甚至楊家跟薛家彼此上門,但畢竟還沒有真正定下婚約,那為什麽不試一試呢?

畢竟在他看來,俞星臣完全不比薛放差,而俞家的門第更是高於薛家。

爭一爭那是完全可能的。

何況,假如自己的大人能把跟楊甯相處時候的那些溫柔寬和的手段施展出來,而別總是動不動一言不合冷嘲熱諷,那楊儀也未必就跟他是現在這種時而水火不容、時而冷淡如水的情形了。

俞星臣盯著靈樞看了半晌,終於嗤地笑了。

他轉身,大袖輕輕地一拂:“我跟她之間……永遠不是中不中意、喜不喜歡那麽簡單的……你又懂什麽。”

靈樞確實不懂。

將回廳內的時候,俞星臣望著前方燈火通明處,突然問道:“巫知縣如何了?”

靈樞道:“傍晚時分,他去見了寧旅帥,出來後……就回了後宅,還去過巫小姐的房間。”

俞星臣呵了聲:“看樣子,已經瞞不了他多久了。”

才說了這句,突然間,一陣琵琶音穿過夜色,淒淒切切地透了過來!

俞星臣驀地擡頭。

子時前,楊儀又餵了薛放吃了半碗黃芪當歸雞湯,又餵一次藥,十分困乏。

她打發屠竹跟小甘去旁側廂房歇息,自己把鞋子脫了。

自己的雙腳已然冰涼,腰肢往下都是酸麻帶冷的,若還在地上守著,是熬不過一宿的。

楊儀慢慢從薛放腳邊爬過去,在他裏側臥倒。

望著十七郎無知無覺的臉,楊儀伸手摸了摸,微涼,但細細察覺,還有些許溫熱。

她不放心,小心翼翼地爬起來,將臉貼在他的胸口仔細聽。

“砰,砰,砰”,緩慢地心跳聲。

楊儀有點貪婪地聽著這聲音,沒察覺自己的淚一點點兒地掉在了他的中衣上。

她本來想聽一會兒就縮回去睡,可是……也許那心跳聲太叫她喜歡,她竟舍不得離開,又或許是太累了,才合眼,竟就睡了過去。

在薛放睜開眼睛的瞬間,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情形。

在自己的胸前,楊儀安靜地靠在那裏,睡著了。

她的眉頭微蹙,眼角似乎還有沒幹的淚漬。

冷雪般的臉,幹凈清透的像是個玉雕美人,又像是空谷裏被露水打了的伶仃寒蘭。

薛放眨眨眼。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記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右臂竟然不能動。

垂眸看了眼,望見被細麻布遮住的手臂,薛放知道楊儀一定給自己處理過了。

所幸,左手還是能動的。

薛放試圖調息,身體卻極乏力,就好像四肢百骸都是空的,連臟腑都不知在何處。

又過了大概半個時辰,他才總算能夠控制自己的左手。

手臂擡起,向裏間揪住那床被子,平常一抖手的事兒,他卻費盡全身力氣,很緩慢地拉起來,蓋在楊儀的身上。

很長一段時間,薛放就這麽目不轉睛地看著楊儀,望著她趴在胸前的姿態,帶一點憂愁的恬靜睡容,他沒覺著身上的傷口在疼,也沒在意身體的不適,光是看著她,就仿佛是無上受用。

描摹著她的眉眼,薛放想起自己方才朦朧的一個夢境。

在夢裏,他好像是隔的遠遠地看著楊儀。

那道影子太單薄了,極冷清、又孤單。

他心裏很想到她身邊去,可兩個人之間隔著實在太遠,好似天塹溝壑。

他眼睜睜地望著她,卻無論如何竟都趕不上,靠不近。

那種焦急、無可奈何,以及眼見她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心痛,讓人無法呼吸。

種種無法忍受交織,折磨,硬生生逼得薛放驚醒過來。

可惡!好一個壞夢!

怎麽會做這樣可恨的夢。

不過……看著楊儀趴在胸口睡著的模樣,薛放啞然。

原來是她壓著自己的心,才弄出來的這種夢。

倒也罷了。

想起斧頭以前的那種解釋“夢都是反的”,可不是嗎?

如今她分明就在自己身邊,哪兒也沒去。

還是夢醒了好。

越看越是喜歡,心裏的歡悅沒法掩飾,薛放突然就很想摸摸楊儀的臉,確認她是真的。

於是他擡手,輕輕地蹭了上去。

“十七!”楊儀低呼,猛然驚顫。

她醒來,慌張失措。

楊儀困了,得歇會兒,但真正睡著,她又怕在自己睡著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然後,楊儀就對上了那雙仿佛晨星般的眼眸。

她遲疑地望著薛放,不知是自己在做夢,還是真的。

“你……你醒了?”楊儀疑惑地低聲問,呆呆地看他。

她只稍稍擡頭,甚至沒從他胸前離開,因為過於意外跟震驚。

薛放的唇一動:“嗯。”他的喉嚨似有點繃緊,嘴唇也覺著幹。

楊儀猛地坐直:“十七……”他真的醒了!醒了!

她意識到這個,心陡然間跳的極快,讓她整個人都在瞬間有點暈眩。

而楊儀一起身,薛放的胸前便空落落地。

他不習慣,手摁著床便要起來。

楊儀見他挺身,嚇得撲過來:“別動,別動!”盡量力道放輕地摁著他沒傷之處:“你現在不能動……”

薛放道:“那你別走。”

“我不走,誰說我要走……”楊儀像是哄小孩兒似的,一邊兒盯著他一邊兒溫聲地:“我就在這裏看著你,哪兒也不去。你放心。”

薛放望著她溫柔如水的臉色,心裏暖洋洋地。

真的……還是醒著好。這是他的先生,朝夕相處,是他的楊儀,深情款款,是他的姐姐,誰也搶不走。

薛放擡起左臂,一下子把她摟到胸前。

楊儀方才倉促起身,半是跪坐著,如今被他摟倒,姿勢未免有些奇怪。

可她不想拂逆薛放的意思,只過了會兒後,悄悄地伸手,聽他左臂的脈。

脈搏也像是剛剛醒來的人,比先前穩健的多了,雖然仍舊有些微弱,但有進步就是大大的好事。

她還想去試探他的右臂,薛放道:“幹什麽?”

“沒、沒幹什麽……我就試試。”

“我沒事,”薛放攥住她的手:“你乖乖地不要動,好好地讓我抱一會兒。”

楊儀果真沒動,只是很快,薛放覺著自己的胸口似乎有點濕潤,隱隱地還有些輕顫。

“怎麽了?”他試圖擡頭。

作者有話說:

17:親親就大好了~

11:親,必須親!

黑魚:來人,把我做成酸菜魚,給兩位助興!

寫得文太多了,有的幾乎都要淡忘,回頭看簡直像是一本新書==大家若想休閑放松的,淺淺推薦《宅宮日常》,別看名字起的爛(我的風格,趴)其實這本不是什麽宮鬥,是宮內動物園的題材,小動物們會說話,超可愛的~總之專欄甜點裏的都可以輕松看啦~

麽麽噠,感謝小夥伴們各種有愛~~

感謝在2023-01-09 19:20:39~2023-01-09 23:06: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安康、wind、_EvaKoo_、ajada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英英英柳167瓶;尺素流光50瓶;打怪喵20瓶;潭千尺12瓶;煢煢白兔10瓶;綠薄荷糖7瓶;小小、Gink 3瓶;47933965、只會阿巴阿巴看文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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