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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三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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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宮驚魂,前夫解難◎

楊儀聞言疑惑:“為何皇上突然召見我?”

小藥侍笑道:“楊侍醫,你何苦問這個?皇上要召見誰,還需要緣故麽?只快去就是了,外頭傳旨的公公還等著呢。”

楊儀只得把書放下,整理了衣冠,跟著他往外。

到了政明殿,太監帶了進門,卻見殿內空無一人。

裏頭魏公公走出來,笑道:“楊侍醫,請稍等。”

楊儀垂首站著,不多時,輕微的腳步聲響,皇帝從內踱步而出。

他身著一襲赭色袞龍袍,玉帶束腰,且走且望著楊儀,甚是隨和地問道:“這兩日在太醫院,可習慣麽?”

楊儀正行禮,聞言道:“回皇上,一切皆安。”

皇帝一笑:“你畢竟是個女子,朕知道太醫院的那些人也未必能心裏服你。有沒有人不知趣為難你啊?”

楊儀道:“太醫院上下十分善待,尤其林院首格外照料,多謝皇上。”

皇帝把她上下打量了會兒,才去龍椅上就座。

魏公公獻了茶。

皇帝接在手裏,喝了口,把茶杯放回魏明手中:“這牙齒近來總隱隱作痛,不知怎麽回事。”

楊儀正尋思,魏公公忙提醒道:“楊侍醫,還不給皇上診診脈?”

聞言楊儀才敢上前,見皇帝端坐不動,她便單膝跪地:“臣請脈。”

皇帝擡手,擱在龍椅的扶手上。

楊儀將袖子向上折起,手指輕輕搭落。

皇帝垂眸,望著她跪在跟前,眼波閃爍:“楊儀,你今年十六、還是十七了?”

楊儀專心聽脈,一時顧不得回答。

魏明趕忙搭腔:“過了年,楊侍醫應該是十七了吧。”

楊儀撤手:“是。”又道:“皇上的脈象並無大礙。臣大膽,可否請皇上張口,看一看牙齒。”

魏明微驚,忙看皇帝。皇帝卻一笑,果真張開了嘴。

皇帝雖坐著,仍顯高大,楊儀跪著,沒法兒看清楚,只能欠身而起,細看端詳。

卻見牙齦稍微有些紅。

楊儀點頭:“多謝皇上,臣冒犯了。”

皇帝閉了嘴:“如何?”

楊儀道:“回皇上,看皇上的牙齒似無大礙,些許微紅,興許是一時的不相應。若皇上不放心,倒是有一副‘固齒丹’,或可以用。”

皇帝點頭:“聽聞之前你給太後開方子的時候,還留了一副什麽‘消氣丸’之類的東西……”

楊儀道:“回皇上,那是降氣湯,確實有消氣的功效。”

皇帝呵呵一笑:“對,是降氣湯,你怎麽知道這麽多的方子?年紀又不大,又如此博學,實在難得。”

如果不是知道了皇帝所做的那些事,此刻楊儀必定會以為皇帝陛下和藹可親。

“臣知道的也是有限,絕不敢稱博學之類。”

皇帝道:“哪裏就有限了,就算在朕所知,你為太後看診就罷了,在宮外京內,又做了多少事,什麽這個湯那個丸兒的。哦對了,還有你在羈縻州為狄聞調了一副叫做什麽‘覆老還童丹’的,是不是?”

楊儀只顧聽他說單方,聽見是覆老還童丹,便道:“回皇上,狄將軍……”

三個字才剛出口,楊儀的頭皮陡然發緊,心也跟著驟然縮了起來。

她突然意識到,當初在羈縻州,她可是男子的身份,以“楊易”的名字行事。

這件事,京城方面除了薛放屠竹隋子雲幾個,無人可知。

皇帝當然也不能知道。

可她方才滿心都在藥方上,居然忽略了此情,張口就洩露了機密。

此時再改口只怕晚了。

楊儀擡頭看向皇帝,卻對上皇帝一雙幽深的眸子,定定地望著她,看不出喜怒。

皇帝道:“怎麽不說下去了?”

楊儀望著那種眼神,不管皇帝是從哪裏知道的,皇帝是確確實實的已經知道了。

心仿佛開始往下急沈,楊儀不知還有什麽法子,只能低頭,慢慢地跪了下去:“皇上恕罪。”

無法挽回,這一瞬間,楊儀心中掠過無數念頭。

她自己?她並沒有在意,她只是飛快在想,事情暴露,皇帝會怎麽處置,會不會連累薛放,狄聞等人,以及……楊家。

皇帝淡淡問道:“哦,你有什麽罪?”

楊儀的心跳的極快,很亂。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答,但……

“臣,臣其實不覺著自己有罪。”楊儀把心一橫:“當初,是迫於無奈,才……以男子身份示人。狄將軍至今不知道此事,其他眾人也都是後來才……皇上……”

楊儀實在失語,她擡頭看向皇帝,極為懇切地:“若是皇上覺著我罪大惡極,求皇上懲治我一人,莫要牽連無辜之人。”

皇帝盯著她蒼白的臉。

從方才楊儀跪地垂首給他診脈,皇帝垂眸細看,見她冠帽之下,發絲不亂。

青絲跟白膚相映生輝,那細細的脖頸低垂,像是哪裏飛來的一只伶仃的鷺鳥。

“你怕朕牽連無辜,你指的‘無辜’都是誰。”

楊儀心驚。

她拿不準皇帝的意思,畢竟這位陛下可是性情難測。

他這樣問,萬一是不懷好意,那自己豈不是害了她本意要保住的人?

“皇上……”楊儀緊張,第一次覺著這樣無助。

上次面聖,是薛放在她身前,只看見他的一處袍擺,她就安心。

可是今日,事出突然……她很害怕自己會把薛放、隋子雲,甚至父親等人拉下水。

那她就成了自己平生最痛恨的那種人了。

她真想立刻就死了,如果一死可以讓皇帝不再追究其他的話。

過於揪心,她的眼圈頓時紅了,淚光在雙眸中浮動。

皇帝望著她情急的模樣,卻忽地一笑:“你怕了?”

楊儀沒法兒說自己不怕。

如果是她一人的生死,她早在之前離開洛蝶孤身一人的時候,就已經做足了準備,在路途上,她每一步每一刻都可能死去。

但是現在,她得想到更多的人,而且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只身一人的楊儀了,她有自己眷戀的人,她……還不想死。

皇帝卻輕笑道:“以為你的膽子很大呢,一個人千山萬水地跑到羈縻州,那可是個虎豹豺狼遍地之處,這得是何等的勇氣。沒想到如今竟害怕的要流淚了?”

“皇上……”楊儀顫聲,低下了頭。

皇帝探手,在她下頜上輕輕一擡,望著她蒼白的臉色,微紅的眼角,忽地一笑:“放心,朕不會為難你。”

楊儀意外。

皇帝將手慢慢撤開:“你是個有用之人,楊儀,朕怎麽舍得輕易殺了你?太後的身體可還靠你呢。”

楊儀似信非信。

皇帝仿佛在想事情:“再說,你在羈縻州幹的那些事,倒也是有趣。就是有一件你做的不對。”

楊儀還沒放下的心又高懸起來。

皇帝道:“你給狄聞弄了那個覆老還童丹,既然有這樣好的東西,怎麽不給朕獻上?”

從政明殿退出的時候,楊儀整個人還有點恍惚。

她不明白皇帝是怎麽知道自己在羈縻州的行事的,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為什麽沒有懲戒她?真的就不計較了?不會連累別人?

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宮殿,她的心裏生出一股寒意。

難道是因為太後娘娘的身體還需要她看著,所以一時不降罪,等到……

楊儀一陣暈眩。

殿內,魏公公走了出來:“楊侍醫。”他及時地扶住了楊儀。

楊儀擡眸:“魏公公,多謝。”

魏明道:“你的臉色不大好,雖入了太醫院,但也不可過於勞神才是。”

楊儀道:“多謝公公,可、可是有事?”

“何必這樣見外,一口一個謝的,”魏太監小心扶著楊儀,往前走了兩步,含笑說道:“方才皇上的話,你聽在心裏就算了,皇上很器重楊侍醫,故而開恩並不怪罪,你也不必憂慮,只管放心。”

楊儀雖知道他是皇帝貼身的人,但面對那樣的皇帝,她如何放心。

魏明道:“畢竟,這舉目天下,能找到能跟楊侍醫一般妙手回春的醫者,寥寥無幾,幾乎無可媲美者,皇上是最重能人奇士的,要不然,也不會在一開始就破格拔擢您進太醫院啊。”

楊儀聽他一籮筐地說好話,忍不住問:“公公,您別瞞我,皇上真的不會怪罪?不會……牽連別人嗎?”

魏明道:“你指的是楊家,還是……薛小侯爺?”

楊儀並未否認:“都有。”

魏明笑道:“楊家世代太醫,當然不會如何,至於小侯爺,他也是個可造之材,極能耐的人,皇上每每讚不絕口,喜歡還來不及呢。”

楊儀稍稍地放心,可還有一個疑問,那就是皇帝從哪兒知道的。

但她清楚就算問了,魏明也不會告訴。

魏明安撫了這些話,又道:“對了,那個固齒丹,可別忘了給皇上治好了送來。”

楊儀躬身:“是。”

等到她將走,魏公公卻又意味深長地叮囑了一句話:“楊侍醫,以前如何就算了,以後,可不要再有什麽隱瞞皇上的私密之事了。”

回到太醫院後,楊儀躲進了藏書庫裏,卻坐立不安。

雖然魏明好像抓了一大把的定心丸塞給了她,但她總是不能盡信。

她想要立刻見到薛放,告訴他這一切,她很擔心皇上是欲擒故縱,或者什麽“放長線釣大魚”,她怕他會有危險!

進太醫院的這兩天,楊儀一直都按部就班,但今日是頭一次,她急切地盼望申時快到,而那些原本吸引她的醫案、書冊都也失去了光彩,她只想趕緊出宮!

因為明日休沐,太醫院裏的眾位大人格外放松,書庫之外,時不時有人經過,時而高談闊論。

近申時,林瑯來到,叫了楊儀一起去給太後覆診。

望著楊儀格外有失血色的臉,林院首道:“怎麽了?身體不適?”

楊儀勉強道:“多謝大人,無礙。”

林院首一笑:“若是不舒服,不必勉強。”

楊儀點頭:“是。”

林瑯本想給她診脈,可也知道她自己的醫術就夠用了,想必不用自己多事。

啟祥宮,太後的情形比預想中要好的太多,鼓脹的腹部又小了幾寸。

太後的心情顯然不錯,只是她也看出了楊儀臉色極差,不由問道:“你怎麽了?”

楊儀想擠出一點笑,臉卻仿佛要僵了:“回太後,臣……一貫就是這樣,弱病而已,常常會舊疾覆發。沒什麽大礙。”

“就不能除去病根嗎?”太後著實關切。

楊儀輕輕地搖了搖頭。

太後嘖了聲,看向林瑯道:“林院首,你倒是給她想想法子,有道是醫者不能自醫,那你們可以相互醫麽,你說是不是?”

林瑯忙道:“太後說的是,回頭我便給她診脈看看。”

太後點頭:“年紀輕輕地,自然有的是法子,楊儀,不用頹廢,連我都能好起來,你又有什麽不能的?”

這一刻,說這話的太後,大概是十分真心。

楊儀幾乎落淚:“是。”

太後又吩咐丹霞道:“去取兩支上好的山參,再拿些能滋補的魚膠燕窩之類,給楊侍醫送去。”

楊儀謝恩。

等林瑯帶了楊儀離開,太後才疑惑地道:“上午見著的時候不還好好的,怎麽這一會兒就臉色大變了?”

丹霞猶豫片刻:“娘娘、聽說……”

“說啊。”太後等了等,沒聽她開口,便催促起來。

丹霞極小聲地說道:“聽說先前皇上召見了楊侍醫。”

太後的眉頭陡然皺起:“皇上……”她遲疑了片刻:“總不會是……”

丹霞一聲不敢出。

半晌,太後嘆氣:“這可不成。太醫院那麽多人,只有這個丫頭能對我的癥,萬一……哼!再胡鬧也該有個分寸,難道後宮那麽多人都不足夠?不夠的話,只管再選拔就是了!這天底下的美人一抓一大把,這樣能治病的人打著燈籠卻也難找!倘若就這麽毀了……”

丹霞忙給她撫胸順氣,輕聲道:“娘娘,之前楊侍醫還說過了叫您少動怒,如今怎麽反而為了她的事情又生起氣來呢。”

太後哼道:“就怕有人不願意我的病好!我倒要當面問問他,到底是打著什麽主意!去!讓人請皇帝過來!”

林瑯給楊儀診了脈,她的虛癥是天生的,哪裏是說補就能補起來的,但太後已經開了口,林瑯只能盡力而為。

楊儀毫不在意這些,只憑著林院首給調配藥,隨他安排,她只等著時辰一到趕緊出宮。

總算熬到了申時過半。林瑯叫了兩個藥侍,命帶著配好的藥,送了楊儀出宮。

楊儀上了車,立刻命往巡檢司去。

到了巡檢司,楊儀一邊入內,一邊打聽薛放,誰知十七郎偏偏不在,之前跑去那蘇家偵查地形去了。

楊儀大失所望,小連道:“姑娘,不如且等一會兒,十七爺肯定很快就回來了。”

正躊躇中,卻見俞星臣帶了靈樞從裏走了出來,他似乎也正有事,腳步略急地往門外走,當看見楊儀的瞬間,才緩緩放慢了步子。

目光對上,楊儀轉頭。

俞星臣稍微遲疑,還是先走了過來,他問道:“突然前來,可是有什麽事?”

楊儀想見的是薛放,不是他。何況她最不想見的就是此人了。

“沒有。”她扔下這句,也不想再等薛放了,轉身就要走。

不料袖子給人拉住。

楊儀被迫止步,抽回衣袖,不悅:“俞巡檢。”

俞星臣卻不由分說地:“你的神色不對……是、宮內出了什麽事?”

楊儀微震。

而俞星臣看出她眼中的焦灼跟不安,沈聲問道:“到底出什麽事了。”

楊儀閉口不言。

俞星臣道:“你想找小侯爺,莫非事情跟他有關?或者你想跟他商議?”

“跟俞巡檢無關。”

俞星臣蹙眉,斟酌用詞:“楊儀,上回是我自作主張,在朱弘案子裏幾乎把你拉下水,我有心彌補,你難道信不過我麽?何況,有些事情當局者迷,就算你告訴了小侯爺,你覺著他能夠給你出謀劃策?”

楊儀深吸了一口氣。

俞星臣道:“我總不會害你的……我是說從羈縻州回來,到現在,你總該清楚。”

大概是他提到了“羈縻州”,楊儀閉上雙眼。

擇了一處蘭廳。楊儀終於對俞星臣說了今日面聖種種。

皇帝知曉她在羈縻州的所有行事,甚至連給狄聞的覆老還童丹都一清二楚。

俞星臣聽罷,倒是並沒很驚訝:“原來是為此事。”

楊儀看著他平靜如水的臉色,不由地問:“怎麽你好像早有預料?”

俞星臣道:“我並非早有預料,只是……你總該清楚,京城這裏,必定有四方的探子,而天下四方,自然也有京城的細作。”

楊儀道:“你是說狄將軍身邊有皇上的人?”

俞星臣道:“這是肯定的。”

“那麽這些事情,也是那人告訴的?”

“這倒未必。”

楊儀睜大雙眼:“我不懂。”

俞星臣道:“那人就算知道你在羈縻州的行事,那也是以‘楊易’之名,要麽,是皇上從中發現了關鍵,要麽……是另有人告知。”

“另有人?”

“一個既在羈縻州,也在京城,熟知你一切的人。”

楊儀滿面疑惑,符合俞星臣所說這些的,確實有,比如屠竹,比如斧頭,比如……

但那都是她深信不疑的。

俞星臣望著楊儀:“你想不出是誰嗎?”

楊儀搖頭。

俞星臣卻又輕笑:“也許沒有這個人,只是皇上自己找到的疑點。畢竟‘楊易’‘楊儀’,一字之差,音都相同,偏偏都是醫術高明,且體質偏弱的人,以皇上的聰明,一想就透了。”

楊儀聽他這麽說,不知為何反而心安,又道:“我在意的不是皇上為何知道,我擔心的是,皇上知道了此後,會不會秋後算賬。”

俞星臣問:“你怕皇上對小侯爺不利。”

楊儀道:“會不會?”

她自己實在想不出來了。雖然對俞星臣有偏見,但不得不承認,此刻她需要俞星臣的“腦子”,同時也相信他的判斷。

俞星臣思忖片刻,果斷地說:“不會。”

“當真?”楊儀好像得了一個定心丸,再問了一句,想要個雙重保險。

俞星臣道:“皇上不會動薛放,如果要動,今日就不止是跟你說破此事這麽簡單,此刻你只怕連宮都出不了。”

楊儀瞪著他:“是……麽?”

俞星臣道:“是。既然皇上放你出宮,那就證明皇上另有打算。”

“什麽另有打算。”楊儀頭疼。

俞星臣雲淡風輕地一笑:“總之你放心,小侯爺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岌岌可危。倒是你……你的臉色可很不好。”

楊儀擺擺手,想到自己可能給薛放帶來危險,眼眶一熱:“要是知道回京後有這麽多波折,我寧肯留在羈縻州,死在那裏也罷了,倒也幹凈,不連累人。”

俞星臣卻沈了臉:“你說什麽?”

楊儀低著頭,哼了聲:“俞大人當然不會懂我說什麽。”

俞星臣道:“你怎知道我不懂。”

楊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對,俞星臣卻又垂眸:“總之,你不可這樣頹喪!不可說這些自暴自棄的話,試想你若留在羈縻州,這一路走來,所行的事情所救的人豈不都化為烏有,你只顧自己說的痛快,有沒有想過,你所救治的那些人,若是沒了你……他們又會怎樣?你可知你於無形中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難道那些,都不值得?都是可以輕易給抹殺的?”

楊儀瞠目結舌,她做夢也想不到,會從俞星臣口中聽見這些話。

俞星臣嘆氣:“還有,你若一味地擔心薛放,便是太瞧不起他了。若他知道你方才的想法,你猜他會怎樣?”

楊儀頭疼心悸,默默地從荷包裏掏出一顆醒舌丹送入口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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