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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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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也得能,不能也得能◎

隋子雲確實回來了。

沒戴兜鍪,發髻已有些散亂,不知是被細雨淋濕,還是因為出汗。

這邊楊儀剛起身,就見隋子雲大步從外趕了進來,目光在室內一掃,落在她的身上:“楊先生!”三兩步近前,抓住楊儀的手腕:“救一救命!”

楊儀看隋子雲略帶狼狽的樣子,心裏就咯噔了聲,要撤手已經來不及了:“隊正在說什麽?是誰出事了?”

“來不及細說,請隨我上路。”

楊儀大驚,趕忙把手掙紮著抽回來:“上什麽路?”

隋子雲見她甚是抗拒,忙拱手垂頭行了個軍禮:“楊先生,十七郎危在旦夕,請隨我走。”

他居然不等楊儀出口拒絕,拉住她的手便往外而行。

楊儀氣道:“隋隊正!我雖是一介草民,也不至於給這樣隨意拉來扯去……再說我都不知十七、那位官爺是什麽癥候,就算你硬拉我去也未必有用!”

豆子見勢不妙,攔著叫了起來。

隋子雲原先不笑不開口,此刻卻一反常態地肅然冷酷:“就算沒有用,也必定要你過去看一看!十七郎絕不容有失!”

大概是覺著拽著麻煩,隋子雲放開楊儀,上下一打量:“得罪了!”探臂將她攔腰一抱,竟如同搬鋪蓋似的把她夾在肋下,大步往外就走。

楊儀頭暈目眩,頭上的方巾也隨之搖搖欲墜,她趕緊伸手捂住:“隋……”卻因為氣出不順,才發一聲就開始咳嗽。

豆子跳上來,叫個不休,楊儀隱約聽到隋子雲呵斥了聲,她生怕這些官差對豆子不利,便不管一切地叫道:“別傷我的狗兒!”

隋子雲置若罔聞,挾人往清河旁沖去,船工早在恭候,隋子雲跳上船,還未站穩便喝命開船。

楊儀昏頭昏腦,勉強擡頭,卻見豆子一直追到了河邊,對著水上汪汪大叫,楊儀見狀叫道:“豆子先回去……”

話音未落,豆子噗通一聲,竟是從岸邊跳了下水!

楊儀驚呼,隋子雲等也很是意外,只見豆子只一個頭浮在水上,拼命地向著這邊劃過來。

但此刻天還未亮,船又快,豆子哪裏能追的上,加上水流的快,反而把它沖遠了些,浮在水面的頭也越來越模糊。

隋子雲看看狗兒,又看看對岸,喝道:“快劃!”

月光跟燈火之下,原本含笑親和的臉,竟是出人意料的冷漠。

楊儀強忍住罵人的沖動,胸口起伏不定。

她的眼睛死死地看著河中的豆子,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身邊隋子雲道:“楊先生……”

有一只手來扶自己,楊儀想也不想,奮力一撞,隋子雲站立不穩,身形一晃跌入水中。

同行的士兵叫道:“隊正!”急忙搶救。

幸虧此刻已經到了對岸,水並不深,隋子雲掙紮了會兒勉強站了起來,抹去臉上的河水,深深地看了眼楊儀,喝止要動粗的士兵:“楊先生若能救十七,回頭我向你賠罪。”

楊儀的唇抖了抖,終於冷笑了聲,什麽也沒說。

趕到小魏村的時候,東邊天際已經透出一線魚肚白。

滿地油菜花在晨風中搖曳,金黃的花朵在晨曦中看著十分醒目提神。

但原先過分安靜的小魏村,此時此刻卻喧鬧非常。

就在十七郎他們發現棕包的棕櫚樹下,立著數道身影,頭前一人騎在馬上,那馬兒不安地來回踱步,而他煩躁地:“到底是個什麽神仙寶貝,還得隋嬤嬤親自去請!他要是救不了十七,老子把他的頭擰斷了!”

旁邊一名副官道:“戚帥,據說是薛旅帥昏迷之前吩咐了的,能叫他另眼相看的,必定是非常之人……”

“我管他非常之人還是非常之鬼,若是十七有個閃失……”他回頭看了眼還未被清晨的霞光照耀、略顯得陰森的小魏村:“再去傳我的命令,叫崽子們瞪大了眼看緊各個出口,老子要這小魏村裏的一只雞都飛不出去!”

楊儀在馬上被顛的幾欲昏厥,她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本就體弱,這麽死命顛簸,等到了地方,別說救人,自己恐怕先不行了。

這隋子雲怕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誰知她竟也低估了隋子雲,隋隊正忙而有序,早在回來的路上,便叫士兵到先前借馬的村子尋了一輛簡陋馬車,叫她換乘了。

楊儀並未因此好過些,她滿心想的都是豆子,不知它的情形如何。

當馬車逐漸放慢,楊儀聽到車外有人吵嚷,隋子雲的聲音夾雜其中:“先讓楊先生去看看再說不遲。”

楊儀知道地方到了,把那車上的破布簾掀開向外看去,心頭一凜。

外頭路邊上林立著許多士兵,旗幟招展,氣勢驚人。

楊儀正不明所以,目光所及,忽地看到士兵們身後的幾棵棕櫚樹,以及不遠處綿延的油菜花田。

她立刻知道十七郎必定是找到了地方,只不知又出了何事。

馬車在小魏村的議事堂前停下,而堂前堂中,擠滿了身著鎧甲的兵將,多半都是身材魁梧之輩,原本正高聲低聲地吵嚷,在楊儀下車之時,眾人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投過來。

隋子雲的臉上擠出一點笑:“楊先生,得罪了,請到裏間。”

楊儀淡垂雙眸:“不敢。”

兵將們主動分開兩列,楊儀走在他們中間,感覺自己像是走在人形樹林之中,每個人都虎視眈眈地,一道道目光如同無形的利箭落在她身上。

十七郎躺在議事廳的偏廳羅漢榻上。

旁邊的是巡檢司來的軍醫,正在不住地搓手,一張瘦削的臉就像是苦瓜要擰出汁,聽見外頭動靜,軍醫回頭,當看見隋子雲陪著楊儀進內,他的眼中透出錯愕之色。

原來軍醫先前就聽說隋子雲去找救兵了,本以為會是個雞皮鶴發大有經驗的老大夫,卻沒想到竟是個一臉病容弱不禁風似的……又如此面嫩。

軍醫瞠目結舌,隋子雲則忙不疊上前詢問情形,軍醫只得照實說:“旅帥身上的傷雖多,可不至於有大礙,也都處理過了,方才又給旅帥餵了怯毒散,不知為何還是昏迷不醒……”說著又掃了眼楊儀,遲疑地問:“這位就是……不知尊姓大名?”

楊儀一邊聽著軍醫的話,一邊看向榻上的十七郎,見他雙目緊閉,臉上仿佛籠罩一層淡淡黑氣,衣衫之上大片的血跡,右臂袒露在外,肩頭的傷已經被料理妥當,綁了紗布,但手肘處有隱約傷痕露出。

楊儀借著咳嗽之時低頭細看,見是數道血痕,但形狀卻有些古怪,仿佛被用刀片割出來的半圓狀,但傷痕不算大,而且排列的過於整齊。

楊儀轉頭看向隋子雲:“隋隊正不由分說把我撮來此地,怕是白忙一場了。”

隋子雲又開始陪笑:“楊先生未曾診脈細看,何必說這話,既然來都來了……”

楊儀沒容他說完:“這位官爺大抵是被蛇蟲所傷,我對這方面知之甚少,既然連有經驗的大夫都無能為力,我又算什麽?叫我來不是病急亂投醫麽。”

隋子雲臉色一變:“我並未告訴你十七是被蛇所傷,你只看了一眼又怎麽知道?”

楊儀稍微指了指十七郎手臂上的傷:“這些傷痕比魚鱗大,深淺有致,不可能是外用利器所傷,我想應是被巨蛇所纏繞留下的,且他面帶黑氣,想必是中了蛇毒。”

那軍醫本以為隋子雲告訴過楊儀,此刻聽他沒提,忍不住道:“小郎中眼力過人,望聞問切只用了一個就能看出癥結,想來必定有過人之能。”

楊儀卻轉過身:“抱歉,讓各位失望了。”

隋子雲剛要再攔住她,就聽門口一個聲音驚雷似的叫嚷起來:“什麽?你不能治?辛辛苦苦把你找來,你竟敢說這狗屁話!”

楊儀擡頭,見是個身材高大不輸十七郎的青年,一身戎裝,手握馬鞭,他生得濃眉怒眼,身材健碩,正是之前在棕樹下等人的戚帥。

她咳了聲:“我只是說實話而已,總不能……叫我不能為而強為之,胡亂醫治吧。”

戚帥卻暴跳起來:“別讓老子再聽見什麽‘不能’!今兒你能也得能,不能也得能!”

楊儀呵地笑了,忍著咳揶揄:“原來巡檢司……比賊匪更能強人所難,強買強賣麽。”

“你說一句!”

眼見戚帥沖了過來,隋子雲趕忙攔住:“稍安勿躁!”

“閃開,信不信老子抽死……”

正在不可開交,榻上十七郎眉心微微皺蹙:“別吵。”

他的聲音很低,不細聽幾乎能忽略,可偏比隋子雲那手腳並用更有效。

戚帥仿佛被點了穴道似的立住不動:“十七?”

楊儀後退半步,不由地瞥向十七郎,卻見他的眼瞼動了動,果真醒轉。

戚帥跟隋子雲一起沖上前,兩人驚喜交加,可十七郎雖已睜眼,眼神卻散淡無光,他皺了皺眉:“天、怎麽還沒亮?”

隋子雲暗驚,打量他的神色,擡手在十七郎面前試探地晃了晃:“十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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