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後悔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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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中央軍校有問題吧？明明精神力達到3就可以開機甲了, 機甲駕駛專業的精神力要求憑什麽那麽高啊！”葉加狠狠地點光屏。
“是啊，他們太看重精神力了，明明其他的4項五圍數據也很重要, 立松那麽優秀，說不定可以成為四重覺醒者。”安則風也跟著點頭。
他們都是真正的強者，所以知道就算精神力沒有那麽高, 駕駛員一樣可以通過優秀的操作達到極高的水準。
中央軍校還是太過於狹隘了。
他們兩個氣的當天晚飯都少吃了一碗飯。
喬立松很快也發現了這一點。
他生活在一個比較偏遠的小星球上, 據他所說, 上星網都不是一件隨心所欲的事情，經常沒信號, 所以當他得知想要進入中央軍校, 精神力必須要達到4的時候，精神力只有3的喬立松別提有多沮喪了。
3這個精神力, 在他們這個小星球，也是非常了不起的存在了。
大家的精神力普遍只有1，2都不是很多。
結果現在一看, 光一個精神力要求，喬立松就去不了中央軍校的機甲駕駛和機甲工程專業。
他們兩個還不能回信跟喬立松說, 安慰安慰他。
葉加和安則風都有些沮喪。
喬立松給他們發信過來, 說他現在在考慮上地方軍校或者去試試看中央軍校的機甲數據分析專業。
可他還沒有決定去哪個。
葉加雖然離開首都星很久了，頂多也就是在星網上大概了解一點。
但他很清楚上中央軍校和地方軍校的差別和差距有多麽的大。
家裏有錢有權的，上個地方軍校也不錯，反正家裏支持, 可是對於普通人來說，上地方軍校真的很辛苦, 出來也要比中央軍校難熬許多。
可要去中央軍校的話, 又只能上機甲數據分析專業。
葉加急的抓耳撓腮, 偏偏又不能給喬立松寫信，最後他給喬立松多打了好幾筆錢，用實際行動告訴他。
不管你上地方軍校，還是上中央軍校的數據分析專業，反正學費和生活費都管夠！
葉加本來還想給喬立松再多打一點錢，因為他也知道機甲是個燒錢的玩意兒。
已經在精神力上落後了，不能再在機甲上落後別人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身邊又發生了動蕩，出現了一些他不得不需要投進全身力氣去應付的狀況。
等他好不容易解決擺平這些事情，他再想和喬立松聯系，把錢匯過去，那個洗錢的組織都被滅了。
葉加只好換了一家，卻發現已經沒有人拿錢了。
好在那個時候葉加已經有了一定的權力和自由，他偷偷地去喬立松家看過，發現那裏已經空了。
原來是喬立松的奶奶，也就是喬廣的媽媽去世了。
好像是因病去世的，否則按照星際民眾的壽命，一百多歲還是中年呢。
不過葉加也打聽到，喬立松是為了考到好學校，所以出去上學不回來了。
至於是去了哪個星球，考了哪個學校，鄰居們也不知道。
葉加失落地回到了白星，他算了算給喬立松的錢，完成學業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就是在額外的花銷上，可能要過得緊巴巴了。
葉加很後悔當時沒有多打點錢給喬立松。
但現在也沒有辦法了，事情都已經成了定局。
葉加只好暫時忘了這件事，相信喬立松那麽聰明，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他繼續做他的星盜，從此再沒有了喬立松的音信。
他第一次看到喬觀野的時候就覺得很眼熟，可惜他和安則風看到的是好多年前照片裏的喬觀野了，加上那時候的喬觀野土土的、傻乎乎的，和現在的精英人士的形象完全是兩個樣子。
所以一時間沒有認出來，再加上喬觀野的性格還變了很多。
葉加和安則風一開始壓根就沒往這個方向去想，後來還是他們兩個在來到中央軍校之前，上網查了查中央軍校的資料，正好裏面有個優秀校友展示，看到了喬觀野剛剛入學時候的長相，才突然發現這個秘密的。
“人都是會變的。”安則風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安慰葉加。
“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們是誰，如果他知道你是誰的話，肯定不會做這種事情的。”安則風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他們兩個是真心把喬觀野當做弟弟的，甚至是兒子。
當時喬觀野要給葉加檢查機甲，他們兩個還是思考了一下，努力地摒棄了自己的感情濾鏡，考慮到喬觀野的特殊身份，才會同意他這麽做。
他是絕對的中立派，沒有理由要害葉加的。
沒想到喬觀野還是要害葉加。
可是為什麽呢？
“或許是他看了漫畫，覺得是我害死了他爸爸吧。”葉加說。
“都多少年了，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那不是你的錯，就算沒有你，按照黑鷹的性格，他也不會放過喬廣的。”安則風頭痛。
“而且現在漫畫還沒有到那裏，肯定不是因為這個。”安則風想到這裏，十分想嘆氣。
喬觀野在信裏只提到過父親一兩次，但是每次都充滿著恨意和不解，盡管也有思念，但他很努力地在隱藏這份感情，似乎是覺得他的父親不配得到這份感情。
不知道他看漫畫，看到自己的父親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感覺。
尤其是後面，看起來草莓是一定要畫喬廣死的。
安則風現在恨極了喬觀野的所作所為，但是一想到他接下來要承受的，又覺得心裏堵得慌。
葉加當天就殺了黑鷹，可他回去之後，趁著晚上偷偷睡覺的時候，自己溜出去在廁所裏哭。
安則風就站在廁所門口給他把了一晚上的風，最後葉加哭累了，出來的時候安則風背著他出去訓練。
這也是他們變得親密的開始。
“話是這麽說，但是那個畢竟是他的父親，他會這麽想也正常吧。”葉加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
“而且這一次他還害死了馬玉成。”
“他……不應該死的。”葉加說到馬玉成，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安則風握住了葉加的手。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葉加了。
命運好像總是如此捉弄人，本來只要他們避開任何一環，每個人都能夠安然無恙，偏偏一環扣一環，最後導致了一個又一個的悲劇。
他逃不開，葉加也逃不開。
“對了，那個對馬玉成的機甲做手腳的段家機甲師怎麽樣了？”葉加平覆了一下心情，終於想起來了這個人。
“死了。”安則風回答。
葉加嘆了一口氣。
這個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
“還是我……是我太疏忽太大意了，我光覺得段子堯對我沒有壞心，所以才會放松了對段家的警惕。”
“又覺得段子堯和尤司是一道的，還給他做機甲，就以為段家也是對新派更有好感。”
“可是只要我稍微想一想，就能夠明白，段家既然能夠拿走軍隊最多的異獸屍體，能夠和軍隊合作，說明他們和守舊派肯定會有關系。”葉加嘆了口氣。
只不過他們也是權勢滔天，段子堯又比較特殊，段子堯才能那麽自由。
其實關於這一點他和安則風也有所猜測，但是段子堯作為段家現在最厲害的機甲師，很明顯又是下一任的段家家主，他對守舊派的態度非常隨意，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的不友好了。
葉加對段家的警備心到底還是下降了。
他沒有想到，就是是段子堯介紹來的機甲師都會出現問題。
“這件事段子堯肯定不知道。”安則風也接了一嘴。
葉加點了點頭。
道理誰都懂，說起來也容易，可是該難受的時候還是難受。
“尤司我聽說，他不在在首都星，他去外面巡邏了，我估計他的處境也不是很好過，接下來你做好心理準備。”安則風提醒葉加。
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不用誰特地去說，他們兩個都很清楚。
傻子都知道守舊派這次肯定會以這次機甲的事情做筏子，可勁地找葉加的麻煩。
盡管葉加和安則風都已經小心、小心再小心了，可稍微一疏忽還是會掉入陷阱。
沒有辦法，他們一點也不了解這裏的狀況，純粹是摸著石頭過河，什麽都需要自己去摸索，去判斷，沒有現成的可以給他們撿。
這次栽了個大跟頭，得到的信息僅僅是段家要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和守舊派親近，以及喬觀野早就不是他們曾經認識的那個喬立松了。
他們得到的信息很少，而且也很痛。
為此他們需要付出的代價卻很大。
葉加和安則風說完這些事都陷入了沈默。
他們兩個都累了。
在學校把人都疏散以後，喬觀野先一步離開了學校，來到了他的工作室。
他坐了下來。
喬觀野抿了抿唇。
他現在不敢去關註葉加和馬玉成到底怎麽樣了。
他心裏亂極了，滿腦子都在想他們段家的機甲師為什麽要這麽做。
是不是因為他們段家已經知道了葉加是誰，他也已經知道了。
喬觀野胡亂地打開了星網，試圖看一些沒用的信息來過濾掉自己紛亂的思緒。
可此時的網上全都是葉加和馬玉成的消息，大家都在等結果。
喬觀野越看心越煩，他正準備關掉星網，去做別的事情，忽然他看到有人發了個帖子。
【我草！高緯度這是怎麽了？連發四話！】
[特別帥，大家快去看！]
[現在誰有心情看這個呀，中央軍校的事情還沒有個結果出來呢。]
[知道你關心民生，但是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呢？你又不能沖到現場去救人家，是吧？我也就是上來，跟大家說一聲，想看的就去看，想關註中央軍校的就去關註中央軍校。不要吵不要吵哈！]
[真的很帶勁，大家可以抽空看看。]
喬觀野急急忙忙地打開了論壇，對於帝國的其他人來說，這不過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可對於喬觀野來說，這是他了解他父親最後的手段和方法。
他要去看看他父親都在那個地下王國做了些什麽，他現在又在哪裏。
他先看完了第六話，看到中間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了荒唐，喬廣……居然是為了他才去的地下王國。
那他怎麽沒有回來？
他繼續往下翻，看到黑鷹的時候，喬觀野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要，會不會……
喬觀野瞪大眼睛，他看著最後一個畫面，預料之中的畫面讓他忍不住嗚咽了一聲。
他許久不敢點開下一話。
怎麽會這樣？
他的大腦空白一片，全都炸開了。
他一直以為他父親離開家，跑到白星去當什麽地下王國的玩家，是討厭他，是不想自己的人生都浪費在他的身上，被他牽連，所以寧願選擇如此極端的方法，也要離開那個家。
但他沒有想到，他父親這麽做，是為了他，是為了能夠以後多多陪伴他，為了以後能給他湊齊上軍校的費用和金錢，才會跑到地下王國去當什麽玩家。
原來他都已經想好了，如果不行的話他就回來，他就留在喬觀野的身邊。
原來在那個時候，父親滿腦子都是他，甚至對葉加關心也只是因為想到了自己的兒子，也就是他。
喬廣根本不是對葉加發散善意，他只是在對和自己兒子年齡相仿的人散發善意。
可喬廣沒有想到，自己回不來了，他就死在了那一天，死在了他充滿希望的那一秒。
喬觀野捂住嘴巴，淚水奪眶而出，他現在心情亂成一團。
他呼吸不出來了，他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走到了廁所裏，把今天的胃裏的所有的存貨都吐了個一幹二凈。
他吐得眼淚、鼻涕滿臉，已經快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在哭了。
他曾經是那麽恨他的父親，覺得他父親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他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讓他的童年沒有了母親之後，又缺失了父親。
卻未曾想到，他原來承擔著這麽大的壓力，為了他拼命努力、拼命奮鬥，卻甚至還得不到他的體諒。
喬廣為了他死在了地下王國，他卻不知道，並埋怨了父親十幾年恨了父親十幾年。
喬觀野忽然有一些迷茫。
他坐在了洗手池邊，看著廁所的天花板，怔怔地出神。
他因為憎恨父親，奶奶去世後，便直接離開了那個傷心地，拿著長腿叔叔資助的那些錢去了別的星球，考上了中央軍校。
他這麽多年的恨到底算什麽呢？好像什麽也不是。
喬觀野也不知道自己在廁所待了多久，才站起身回到了房間裏。
喬觀野的童年結束於他媽媽病逝那一天，他的青春期都是在沒有父親、被人背後議論中度過的。
大家都說他父親忍不了這個家，跑了。
說他小小年紀就沒了父母，當真可憐，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裏帶點什麽，才會過得這麽苦。
他奶奶更慘，丈夫很早就死了，兒媳沒了，兒子跑了，就剩一個拖油瓶的孫子。
這也太苦了。
他們的語氣帶著高高在上的憐憫，裹挾著虛偽的關心，最後的落點也不過是對他的嘲弄。
喬觀野不能發怒，不能反駁，他如果站出來，這些人不僅不會閉嘴，還會將話說得更難聽，他的發怒不過是他們飯後新的笑點。
喬觀野變得越來越沈默寡言，人也變得越來越陰沈。
還好在他家最貧困的時候，收到了好心人的幫助，那個時候的喬觀野沒有朋友，也沒有能夠分享他躁動不安、憂愁多慮的青春期心事的人。
奶奶年紀大了，總是在操勞家事，加上兒媳死了，兒子不知所蹤，她過得也是郁郁寡歡。
喬觀野不敢跟奶奶訴苦，最後他將自己所有的事情都以寫信的方式交給了讚助他的那個人。
唯一可惜的是，他從來沒有收到過對方的回信，可能是太忙了，也可能對方是個大富翁，雖然提供讚助，但是從來不會看信，這些信，說不定被他的助手都扔進了垃圾箱。
不過也好，喬觀野只是需要一個發洩和傾訴的渠道。
開心的、傷心的、激動的、失落的，都想和人分享。
喬觀野以為自己已經走出了傷痛，他會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樣，在成年後，擁有自己新的人生。
直到喬觀野高三那一年，奶奶突發疾病去世了。
在這個時候，喬觀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收到長腿叔叔的資助。
對方最後一次給他打錢的時候，打了比以往要多好幾十倍的錢，當時喬觀野還嚇了一跳。
後來回想起來，可能是對方給他最後的一筆資助。
其實資助他的人打的錢，喬觀野他們家用不了那麽多。
喬觀野成績優異，學校對他這樣優秀的貧困生是有補助的，再加上奶奶開始工作，他們把錢攢起來準備上大學用。
奶奶突發疾病後，喬觀野將積蓄用掉了小半。
奶奶走得很快，沒受什麽病痛的折磨。
反而是喬觀野瘦了一大圈。
他馬上就要高考了，他現在在這個地方沒有了一個親人，連給他資助的人都已經斷了資助。
這個家，除了他，已經沒有需要記住的人了。
他在這裏已經沒有了任何留戀的東西，於是他收拾了剩下的錢，變賣了家產，離開了這裏。
他換了個星球，給自己改了名字，這裏沒有人會對他指指點點，也沒有人會把他當做飯後談資，他靜下心來學習，最後高考甚至還超常發揮。
唯一可惜的是，他的精神力只有3，文化課成績再好，也上不了中央軍校的機甲駕駛專業和機甲工程專業。
喬觀野權衡再三，選擇了中央軍校的機甲分析專業。
他離開了自己家偏遠落後的小星球，來到了一顆B級星球，在那顆B級星球上，他學到了很多以前學不到的東西，知道了中央軍校和其他地方軍校的差距，在老師的鼓勵下還是選擇了中央軍校的機甲數據分析專業。
精神力只有3的他上了地方軍校恐怕也得不到什麽好資源，也拉不到讚助，將來若是畢業了，要麽就進部隊做個小兵，要麽就留在小星球上當老師或者給機甲俱樂部打工。
至於那些普通的專業，普通人上了，更加難以出頭。
這些工作不好不壞，相比於他以前的生活肯定是要優越、安穩了許多，但是喬觀野發生過那麽多事，他不想再過這種憋屈的生活了。
他想讓出人頭地，讓拋棄他的父親看看，舍棄他離開究竟是一個多麽大的錯誤。
就算沒有了父親，他也可以成長為一個了不起的人。
喬觀野憋著一口氣上了中央軍校的機甲數據分析專業，他本來已經看好了那裏的學費和生活費，知道憑借著自己的積蓄和他上學之後拿的獎學金能夠安然度過這四年。
沒有想到，上了大學後，他發現自己的眼界還是太窄了，就連他的老師也不知道這一切。
機甲專業的學生都是用錢堆出來的，想要做好機甲數據分析也需要機甲，只要和機甲掛鉤，那就需要大量的錢財。
喬觀野不得不在大二的時候開始到處拉讚助，開始努力地展現自己。
他這一生，除了童年，好像都活得很累，都在奔波。
他能撐下來，說到底就是為了那一口氣，為了要給父親看看的那一口氣。
喬觀野回到了工作室，他茫然地看著面前巨大寬敞的工作室。
為了完成這個目標，為了成為一一個成功的人，他摒棄了太多、放棄了太多。
結果現在告訴他，他的父親早就去世了，他一直深愛著他，從未想過要拋棄他。
那他這麽多年的努力算什麽？
他一直想的報仇又算什麽？
他頹然地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喬觀野重新打開了終端的光屏，光屏上還停留在他父親死亡的一幕，喬觀野不想看這個，他想退出去，結果手一抖，又點到了下一話。
喬觀野不想看後面的漫畫了，後面的漫畫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剛準備關閉論壇，忽然瞪大了眼睛。
因為他看到了悲傷的葉加。
葉加為什麽悲傷，顯而易見，是因為他的父親喬廣。
可是葉加不應該是一個冷血可惡的大反派嗎？他為什麽要為了喬廣而難過？
喬觀野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的心情和心態，他的手快速滑過屏幕，將這一畫漫畫粗粗地看完。
他看到了葉加拿著喬廣遺物的那一幕，還有他眼睛紅紅的哭過的樣子。
葉加的痛是真的，傷心也是發自內心的。
在這荒唐的擂臺上，他的父親死得輕如鴻毛，黑鷹殺他父親就是玩鬧，沒有把他父親當做真正的對手，甚至算不算人，喬觀野都不敢肯定。
至於其他人，他們也不過是看笑話的。
這也是喬觀野難過的一個點。
喬廣死得太卑微了，像是一片落葉被微風輕掃，留不下半分痕跡。
他的努力、他的希冀、他的人生，微不足道，沒有人看得見。
喬觀野看著幾乎窒息。
這樣的死太過於揪心，讓喬觀野無法釋懷。
沒有想到，葉加看到了，他看到了喬廣那不值一提的過去，看到了喬廣就算卑微進塵埃裏也閃耀著的心。
原本已經冰冷得幾乎跳動不起來的喬觀野的心臟重新恢覆了往日的律動。
葉加的“看到”，讓他覺得慰藉和感激。
至少父親走的時候，還有人真切地為他哀悼，也為他的努力而惆悵。
他伸手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地又往上滑，將這一話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完了，葉加說的話他全部都記在了腦子裏。
他的心中浮現出了一個堪稱離譜的想法。
是他仔細想想的話，卻又覺得這個想法並不離譜。
葉加拿走了他父親的遺物，還拿走了一小捧他父親的骨灰，又問起工作人員他父親的家庭住址。
喬廣已經說了，他不想讓自己的死訊傳回家裏，相信按照葉加性格，他一定不會違背喬廣的意願。
那他問工作人員要喬廣的地址是為了什麽？
喬觀野想到了曾經貫通了自己整個青春期的，那位給他們家資助了很多錢財的人。
對方是突然要給他資助的，原因聽起來很單薄，說喬觀野是一名優秀的學生，但因為家境貧寒而深覺苦惱，優秀的學生不應該為這種事情苦惱。
喬觀野一開始甚至還以為是詐騙，可是對方真的每次都把錢匯過來了。
喬觀野這才知道對方真的是個好人，他還給對方寫過很多很多的信，可都石沈大海，沒有一封來信。
喬觀野當時不懂，等他長大了，自己有能力了，還去查過當年給他匯款的賬戶，可是根本找不到匯款人，有倒是有的，但也找不到具體是誰，那個賬戶是一個小星球上的□□的，前幾年被軍隊的人清掃了。
喬觀野當時還覺得有些好笑，沒想到給他匯款的居然是一群□□。
是因為平時做的壞事太多了，所以想做一點好事來積攢功德嗎。
不過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對方從來沒有給自己回過信，接著又突然停止了匯款，說不定是他們幫派出了什麽事。
喬觀野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直到現在他看到了漫畫的第七話。
喬觀野舔了舔下唇。
如果說如果說他的錢都是葉加匯給他的話，那最後匯款的賬戶是洗錢的□□，也就可以理解了，因為葉加不敢直接從他的賬戶上給他匯錢。
葉加不敢回信也可以解釋了，因為他生怕他的回信會引來他仇敵。
甚至於他寫的信，也不知道有沒有交到葉加的手上。
仔細回想起來，他收到這筆匯款就是在他父親死後不久。
喬觀野的手被他幾乎攥出一條紅痕。
葉加替他的父親覆了仇，他看到很多人都說葉加掏心未免太狠毒，只有喬觀野覺得爽快。
他心中的一股郁結之氣終於在這個時候得到了宣洩。
喬觀野看完這幾話，尤其是到最後葉加和安則風一起離開的時候，他泣不成聲。
在痛苦、震驚、宣洩之後，喬觀野的理智回籠，他忽然脫離了漫畫，想到了現狀。
喬觀野幾乎要崩潰了。
他閉上了眼睛，痛苦地嘶吼了一聲。
沒有錯了，肯定是葉加給他打的錢，因為他覺得喬廣是因為他而死，所以他才會給喬廣的家裏人匯錢。
他想起來自己說要給葉加檢查機甲，葉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阻止他。
是不是因為葉加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那葉加……是出於信任才把機甲交給他的。
他全然辜負了葉加的信任。
如果是只有十幾歲的喬觀野，說不定真的會把怨氣撒在葉加的身上，可他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是一個會思考的大人，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喬廣的死其實和葉加並沒有關系。
那個黑鷹不管有沒有葉加，他都是要殺人的。
那他現在都做了點什麽？
他給葉加的機甲動了手腳。
他想著讓葉加去死。
他一心想著葉加的出現可能會奪走那人的關註。
他瘋了嗎？
他真的瘋了吧。
他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
喬觀野的工作室隔音不錯，就是這樣，他聽到了外面傳來了喧鬧聲。
在廁所的時候，喬觀野就已經聽到了一聲震動。
喬觀野心道不好。
他心下一動，打開了窗子，聽到了下面人的議論的聲音。
“爆炸了？”
“是啊，機甲零件出問題了，又是在星球上，好像說是撐到了密林地上才爆炸的。”
“那還好，沒有出現人員傷亡吧。”
“怎麽沒有，開機甲的，聽說……好像是死了一個。”
喬觀野的大腦一片空白。
死人了？
“啊，哪個，是那個陸西岑嗎？”
“不是不是，不是陸西岑，是那個中央軍校的學生。”
“哎呀……父母可要傷心了。”
“誰說不是呢？一個中央軍校的，還是機甲駕駛專業的學生，父母得費了多大勁兒才把他供養上去，現在還不知道怎麽說。”
“真是造孽，我聽網上看直播的人說，在他們切磋前，陸西岑還讓人上去把機甲都檢查了一遍，怎麽還會出這樣的事？”
“噓——！你聲音小一點，我聽人說檢查機甲的有兩個人，一個是段家派去跟著陸西岑的，還有一個……”他小心翼翼地擡起頭。
喬觀野已經把頭縮了回來，他坐在沙發上用手捂著腦袋。
“啊，喬老師檢查的話，怎麽可能沒有發現問題？”
“可能不是他檢查的那家機甲爆炸了吧。”
“那段家的機甲工程師水平那麽差？！”
“你懂什麽，這裏面彎彎繞繞的大了去了，反正不是我們能知道事情真相的。”
底下的人還在說話，喬觀野已經聽不到了。
他發現自己真的沒有人性，聽到死得不是葉加的時候，他居然松了口氣。
隨後他又對自己這樣的想法憎恨起來。
不管死的是誰，他怎麽能這麽想？
死了。
馬玉成居然真的死了。
嚴格算起來，馬玉成的死和他沒有關系，畢竟他做手腳的那架機甲是葉加駕駛的。
可是葉加那麽厲害的人。
馬玉成居然真的會死在葉加那麽厲害的人的面前嗎？
聽談論的人意思，他們明明是到了密林的，到了密林機甲才發生爆炸，按理來說，葉加的機甲要是沒有出問題，他肯定能救下馬玉成。
然而馬玉成死了，那是不是說明……
喬觀野不敢深想下去，他不知道葉加的機甲最後有沒有出問題。
他心裏亂作了一團。
他猛地擡起頭。
他的父親不是被他殺死的，可是確實是為了他才會奔赴死亡。
本來馬玉成可以駕駛他檢查的那輛機甲，如果他沒有做手腳，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給馬玉成駕駛，那馬玉成就不會死。
喬觀野顫顫巍巍地擡起手，他想給段子堯發信息，問問現在葉加的狀況。
他剛剛已經聽到人說了，葉加沒有死，死的是馬玉成。
萬一他們搞錯了呢？
就算沒有搞錯，這可是爆炸葉加沒有受傷嗎？
還有以後，以後軍隊的人和王室是不是要找他的麻煩？
喬觀野好幾次想點開和段子堯的聊天框，然後也不知道是他現在太激動了，還是手失去了控制，不聽使喚，幾次都沒有成功。
喬觀野一邊哭一邊試圖點開，他全然沒有了平時處變不驚的模樣。
他還沒有成功，忽然他收到了一個聊天請求。
喬觀野嚇了一跳。
難道是段子堯來發難了？
他看了一眼名字。
喬觀野咬住了下唇。
要是平時他接到這個視頻通話請求，他一定會特別高興，說不定還會手舞足蹈。
唯獨這一次，他的心臟都快緊張得跳出來了。
他怎麽會突然打來電話，早不打、晚不打，偏偏是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打過來，讓喬觀野不得不多想。
他……會不會知道了什麽。
在看漫畫之前，他生怕那人發現葉加的存在，葉加奪走他的註意力。
現在看完漫畫，他生怕那人發現葉加的存在，讓葉加陷入危險之中。
不能害怕，要冷靜，他已經害得葉加在生死線上游走一遭，不能再讓他陷入地獄。
那人肯定還不知道葉加還活著，否則不會是給他打電話。
他要抓葉加，和他打電話有什麽用。
喬觀野站起來，去洗了一把臉，把臉上的臟汙擦得幹幹凈凈，又選了個背光的地方，這樣他臉上的痕跡不會太明顯，他故意把頭發弄亂，還可以借口是工作太忙了，沒休息好。
做完這一切，這才打開了視頻通話請求。
“今天怎麽這麽慢。”對面的男人穿著一身白大褂，打扮得一絲不茍，看起來大概有三十歲，長的有些過分的漂亮，眼下還有一顆淚痣，卻不會把他襯托得艷麗，配合上他的氣質，反而讓人心中一震，更覺得恐怖。
不知道是因為隔著屏幕的原因，還是他性格如此，這樣一個好看的人身上，卻散發著冷意，明明嘴上是笑著的，可聲音裏滿是巨人千裏之外的冷漠。
“有點事。”喬觀野恢覆了平時冷淡的樣子。
只不過他現在還有些僵硬，幸好對面也沒有想要仔細看他，所以沒有在意到這一點。
“我上周給你的數據，你做好分析了嗎？”對方問。
“最近太忙了，還差一點，過兩天給你。”
“嗯。”對方不鹹不淡。
“聽說最近又有什麽漫畫在連載……”他隨口說道。
喬觀野放在身下的手恨不得被他攥出血。
“沒什麽，一群烏合之眾罷了。”喬觀野的聲音緊了點，他裝出厭惡的口氣。
“呵呵，也是，星盜，不過是烏合之眾。”對方倒也不生氣喬觀野打斷了他說話，他隨意接了一嘴。
喬觀野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葉加的處境已經很難了，他不能再讓對方看到葉加了。
“你……”對方突然拖長了音。
喬觀野直直地看向他，他快要撐不住了。
那人的眼睛太具有穿透力，喬觀野在他的註視下，幾乎無所遁形。
“你早點休息吧，數據不急，軍隊和家裏也太壓榨你了，回頭我和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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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他們太看重精神力了，明明其他的4項五圍數據也很重要, 立松那麽優秀，說不定可以成為四重覺醒者。”安則風也跟著點頭。
他們都是真正的強者，所以知道就算精神力沒有那麽高, 駕駛員一樣可以通過優秀的操作達到極高的水準。
中央軍校還是太過於狹隘了。
他們兩個氣的當天晚飯都少吃了一碗飯。
喬立松很快也發現了這一點。
他生活在一個比較偏遠的小星球上, 據他所說, 上星網都不是一件隨心所欲的事情，經常沒信號, 所以當他得知想要進入中央軍校, 精神力必須要達到4的時候，精神力只有3的喬立松別提有多沮喪了。
3這個精神力, 在他們這個小星球，也是非常了不起的存在了。
大家的精神力普遍只有1，2都不是很多。
結果現在一看, 光一個精神力要求，喬立松就去不了中央軍校的機甲駕駛和機甲工程專業。
他們兩個還不能回信跟喬立松說, 安慰安慰他。
葉加和安則風都有些沮喪。
喬立松給他們發信過來, 說他現在在考慮上地方軍校或者去試試看中央軍校的機甲數據分析專業。
可他還沒有決定去哪個。
葉加雖然離開首都星很久了，頂多也就是在星網上大概了解一點。
但他很清楚上中央軍校和地方軍校的差別和差距有多麽的大。
家裏有錢有權的，上個地方軍校也不錯，反正家裏支持, 可是對於普通人來說，上地方軍校真的很辛苦, 出來也要比中央軍校難熬許多。
可要去中央軍校的話, 又只能上機甲數據分析專業。
葉加急的抓耳撓腮, 偏偏又不能給喬立松寫信，最後他給喬立松多打了好幾筆錢，用實際行動告訴他。
不管你上地方軍校，還是上中央軍校的數據分析專業，反正學費和生活費都管夠！
葉加本來還想給喬立松再多打一點錢，因為他也知道機甲是個燒錢的玩意兒。
已經在精神力上落後了，不能再在機甲上落後別人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身邊又發生了動蕩，出現了一些他不得不需要投進全身力氣去應付的狀況。
等他好不容易解決擺平這些事情，他再想和喬立松聯系，把錢匯過去，那個洗錢的組織都被滅了。
葉加只好換了一家，卻發現已經沒有人拿錢了。
好在那個時候葉加已經有了一定的權力和自由，他偷偷地去喬立松家看過，發現那裏已經空了。
原來是喬立松的奶奶，也就是喬廣的媽媽去世了。
好像是因病去世的，否則按照星際民眾的壽命，一百多歲還是中年呢。
不過葉加也打聽到，喬立松是為了考到好學校，所以出去上學不回來了。
至於是去了哪個星球，考了哪個學校，鄰居們也不知道。
葉加失落地回到了白星，他算了算給喬立松的錢，完成學業肯定是沒有問題的，就是在額外的花銷上，可能要過得緊巴巴了。
葉加很後悔當時沒有多打點錢給喬立松。
但現在也沒有辦法了，事情都已經成了定局。
葉加只好暫時忘了這件事，相信喬立松那麽聰明，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他繼續做他的星盜，從此再沒有了喬立松的音信。
他第一次看到喬觀野的時候就覺得很眼熟，可惜他和安則風看到的是好多年前照片裏的喬觀野了，加上那時候的喬觀野土土的、傻乎乎的，和現在的精英人士的形象完全是兩個樣子。
所以一時間沒有認出來，再加上喬觀野的性格還變了很多。
葉加和安則風一開始壓根就沒往這個方向去想，後來還是他們兩個在來到中央軍校之前，上網查了查中央軍校的資料，正好裏面有個優秀校友展示，看到了喬觀野剛剛入學時候的長相，才突然發現這個秘密的。
“人都是會變的。”安則風過了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安慰葉加。
“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們是誰，如果他知道你是誰的話，肯定不會做這種事情的。”安則風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他們兩個是真心把喬觀野當做弟弟的，甚至是兒子。
當時喬觀野要給葉加檢查機甲，他們兩個還是思考了一下，努力地摒棄了自己的感情濾鏡，考慮到喬觀野的特殊身份，才會同意他這麽做。
他是絕對的中立派，沒有理由要害葉加的。
沒想到喬觀野還是要害葉加。
可是為什麽呢？
“或許是他看了漫畫，覺得是我害死了他爸爸吧。”葉加說。
“都多少年了，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那不是你的錯，就算沒有你，按照黑鷹的性格，他也不會放過喬廣的。”安則風頭痛。
“而且現在漫畫還沒有到那裏，肯定不是因為這個。”安則風想到這裏，十分想嘆氣。
喬觀野在信裏只提到過父親一兩次，但是每次都充滿著恨意和不解，盡管也有思念，但他很努力地在隱藏這份感情，似乎是覺得他的父親不配得到這份感情。
不知道他看漫畫，看到自己的父親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感覺。
尤其是後面，看起來草莓是一定要畫喬廣死的。
安則風現在恨極了喬觀野的所作所為，但是一想到他接下來要承受的，又覺得心裏堵得慌。
葉加當天就殺了黑鷹，可他回去之後，趁著晚上偷偷睡覺的時候，自己溜出去在廁所裏哭。
安則風就站在廁所門口給他把了一晚上的風，最後葉加哭累了，出來的時候安則風背著他出去訓練。
這也是他們變得親密的開始。
“話是這麽說，但是那個畢竟是他的父親，他會這麽想也正常吧。”葉加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
“而且這一次他還害死了馬玉成。”
“他……不應該死的。”葉加說到馬玉成，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安則風握住了葉加的手。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葉加了。
命運好像總是如此捉弄人，本來只要他們避開任何一環，每個人都能夠安然無恙，偏偏一環扣一環，最後導致了一個又一個的悲劇。
他逃不開，葉加也逃不開。
“對了，那個對馬玉成的機甲做手腳的段家機甲師怎麽樣了？”葉加平覆了一下心情，終於想起來了這個人。
“死了。”安則風回答。
葉加嘆了一口氣。
這個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
“還是我……是我太疏忽太大意了，我光覺得段子堯對我沒有壞心，所以才會放松了對段家的警惕。”
“又覺得段子堯和尤司是一道的，還給他做機甲，就以為段家也是對新派更有好感。”
“可是只要我稍微想一想，就能夠明白，段家既然能夠拿走軍隊最多的異獸屍體，能夠和軍隊合作，說明他們和守舊派肯定會有關系。”葉加嘆了口氣。
只不過他們也是權勢滔天，段子堯又比較特殊，段子堯才能那麽自由。
其實關於這一點他和安則風也有所猜測，但是段子堯作為段家現在最厲害的機甲師，很明顯又是下一任的段家家主，他對守舊派的態度非常隨意，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的不友好了。
葉加對段家的警備心到底還是下降了。
他沒有想到，就是是段子堯介紹來的機甲師都會出現問題。
“這件事段子堯肯定不知道。”安則風也接了一嘴。
葉加點了點頭。
道理誰都懂，說起來也容易，可是該難受的時候還是難受。
“尤司我聽說，他不在在首都星，他去外面巡邏了，我估計他的處境也不是很好過，接下來你做好心理準備。”安則風提醒葉加。
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不用誰特地去說，他們兩個都很清楚。
傻子都知道守舊派這次肯定會以這次機甲的事情做筏子，可勁地找葉加的麻煩。
盡管葉加和安則風都已經小心、小心再小心了，可稍微一疏忽還是會掉入陷阱。
沒有辦法，他們一點也不了解這裏的狀況，純粹是摸著石頭過河，什麽都需要自己去摸索，去判斷，沒有現成的可以給他們撿。
這次栽了個大跟頭，得到的信息僅僅是段家要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和守舊派親近，以及喬觀野早就不是他們曾經認識的那個喬立松了。
他們得到的信息很少，而且也很痛。
為此他們需要付出的代價卻很大。
葉加和安則風說完這些事都陷入了沈默。
他們兩個都累了。
在學校把人都疏散以後，喬觀野先一步離開了學校，來到了他的工作室。
他坐了下來。
喬觀野抿了抿唇。
他現在不敢去關註葉加和馬玉成到底怎麽樣了。
他心裏亂極了，滿腦子都在想他們段家的機甲師為什麽要這麽做。
是不是因為他們段家已經知道了葉加是誰，他也已經知道了。
喬觀野胡亂地打開了星網，試圖看一些沒用的信息來過濾掉自己紛亂的思緒。
可此時的網上全都是葉加和馬玉成的消息，大家都在等結果。
喬觀野越看心越煩，他正準備關掉星網，去做別的事情，忽然他看到有人發了個帖子。
【我草！高緯度這是怎麽了？連發四話！】
[特別帥，大家快去看！]
[現在誰有心情看這個呀，中央軍校的事情還沒有個結果出來呢。]
[知道你關心民生，但是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呢？你又不能沖到現場去救人家，是吧？我也就是上來，跟大家說一聲，想看的就去看，想關註中央軍校的就去關註中央軍校。不要吵不要吵哈！]
[真的很帶勁，大家可以抽空看看。]
喬觀野急急忙忙地打開了論壇，對於帝國的其他人來說，這不過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可對於喬觀野來說，這是他了解他父親最後的手段和方法。
他要去看看他父親都在那個地下王國做了些什麽，他現在又在哪裏。
他先看完了第六話，看到中間的時候，他已經感覺到了荒唐，喬廣……居然是為了他才去的地下王國。
那他怎麽沒有回來？
他繼續往下翻，看到黑鷹的時候，喬觀野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要，會不會……
喬觀野瞪大眼睛，他看著最後一個畫面，預料之中的畫面讓他忍不住嗚咽了一聲。
他許久不敢點開下一話。
怎麽會這樣？
他的大腦空白一片，全都炸開了。
他一直以為他父親離開家，跑到白星去當什麽地下王國的玩家，是討厭他，是不想自己的人生都浪費在他的身上，被他牽連，所以寧願選擇如此極端的方法，也要離開那個家。
但他沒有想到，他父親這麽做，是為了他，是為了能夠以後多多陪伴他，為了以後能給他湊齊上軍校的費用和金錢，才會跑到地下王國去當什麽玩家。
原來他都已經想好了，如果不行的話他就回來，他就留在喬觀野的身邊。
原來在那個時候，父親滿腦子都是他，甚至對葉加關心也只是因為想到了自己的兒子，也就是他。
喬廣根本不是對葉加發散善意，他只是在對和自己兒子年齡相仿的人散發善意。
可喬廣沒有想到，自己回不來了，他就死在了那一天，死在了他充滿希望的那一秒。
喬觀野捂住嘴巴，淚水奪眶而出，他現在心情亂成一團。
他呼吸不出來了，他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走到了廁所裏，把今天的胃裏的所有的存貨都吐了個一幹二凈。
他吐得眼淚、鼻涕滿臉，已經快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在哭了。
他曾經是那麽恨他的父親，覺得他父親是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他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讓他的童年沒有了母親之後，又缺失了父親。
卻未曾想到，他原來承擔著這麽大的壓力，為了他拼命努力、拼命奮鬥，卻甚至還得不到他的體諒。
喬廣為了他死在了地下王國，他卻不知道，並埋怨了父親十幾年恨了父親十幾年。
喬觀野忽然有一些迷茫。
他坐在了洗手池邊，看著廁所的天花板，怔怔地出神。
他因為憎恨父親，奶奶去世後，便直接離開了那個傷心地，拿著長腿叔叔資助的那些錢去了別的星球，考上了中央軍校。
他這麽多年的恨到底算什麽呢？好像什麽也不是。
喬觀野也不知道自己在廁所待了多久，才站起身回到了房間裏。
喬觀野的童年結束於他媽媽病逝那一天，他的青春期都是在沒有父親、被人背後議論中度過的。
大家都說他父親忍不了這個家，跑了。
說他小小年紀就沒了父母，當真可憐，也不知道是不是命裏帶點什麽，才會過得這麽苦。
他奶奶更慘，丈夫很早就死了，兒媳沒了，兒子跑了，就剩一個拖油瓶的孫子。
這也太苦了。
他們的語氣帶著高高在上的憐憫，裹挾著虛偽的關心，最後的落點也不過是對他的嘲弄。
喬觀野不能發怒，不能反駁，他如果站出來，這些人不僅不會閉嘴，還會將話說得更難聽，他的發怒不過是他們飯後新的笑點。
喬觀野變得越來越沈默寡言，人也變得越來越陰沈。
還好在他家最貧困的時候，收到了好心人的幫助，那個時候的喬觀野沒有朋友，也沒有能夠分享他躁動不安、憂愁多慮的青春期心事的人。
奶奶年紀大了，總是在操勞家事，加上兒媳死了，兒子不知所蹤，她過得也是郁郁寡歡。
喬觀野不敢跟奶奶訴苦，最後他將自己所有的事情都以寫信的方式交給了讚助他的那個人。
唯一可惜的是，他從來沒有收到過對方的回信，可能是太忙了，也可能對方是個大富翁，雖然提供讚助，但是從來不會看信，這些信，說不定被他的助手都扔進了垃圾箱。
不過也好，喬觀野只是需要一個發洩和傾訴的渠道。
開心的、傷心的、激動的、失落的，都想和人分享。
喬觀野以為自己已經走出了傷痛，他會像所有人期待的那樣，在成年後，擁有自己新的人生。
直到喬觀野高三那一年，奶奶突發疾病去世了。
在這個時候，喬觀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收到長腿叔叔的資助。
對方最後一次給他打錢的時候，打了比以往要多好幾十倍的錢，當時喬觀野還嚇了一跳。
後來回想起來，可能是對方給他最後的一筆資助。
其實資助他的人打的錢，喬觀野他們家用不了那麽多。
喬觀野成績優異，學校對他這樣優秀的貧困生是有補助的，再加上奶奶開始工作，他們把錢攢起來準備上大學用。
奶奶突發疾病後，喬觀野將積蓄用掉了小半。
奶奶走得很快，沒受什麽病痛的折磨。
反而是喬觀野瘦了一大圈。
他馬上就要高考了，他現在在這個地方沒有了一個親人，連給他資助的人都已經斷了資助。
這個家，除了他，已經沒有需要記住的人了。
他在這裏已經沒有了任何留戀的東西，於是他收拾了剩下的錢，變賣了家產，離開了這裏。
他換了個星球，給自己改了名字，這裏沒有人會對他指指點點，也沒有人會把他當做飯後談資，他靜下心來學習，最後高考甚至還超常發揮。
唯一可惜的是，他的精神力只有3，文化課成績再好，也上不了中央軍校的機甲駕駛專業和機甲工程專業。
喬觀野權衡再三，選擇了中央軍校的機甲分析專業。
他離開了自己家偏遠落後的小星球，來到了一顆B級星球，在那顆B級星球上，他學到了很多以前學不到的東西，知道了中央軍校和其他地方軍校的差距，在老師的鼓勵下還是選擇了中央軍校的機甲數據分析專業。
精神力只有3的他上了地方軍校恐怕也得不到什麽好資源，也拉不到讚助，將來若是畢業了，要麽就進部隊做個小兵，要麽就留在小星球上當老師或者給機甲俱樂部打工。
至於那些普通的專業，普通人上了，更加難以出頭。
這些工作不好不壞，相比於他以前的生活肯定是要優越、安穩了許多，但是喬觀野發生過那麽多事，他不想再過這種憋屈的生活了。
他想讓出人頭地，讓拋棄他的父親看看，舍棄他離開究竟是一個多麽大的錯誤。
就算沒有了父親，他也可以成長為一個了不起的人。
喬觀野憋著一口氣上了中央軍校的機甲數據分析專業，他本來已經看好了那裏的學費和生活費，知道憑借著自己的積蓄和他上學之後拿的獎學金能夠安然度過這四年。
沒有想到，上了大學後，他發現自己的眼界還是太窄了，就連他的老師也不知道這一切。
機甲專業的學生都是用錢堆出來的，想要做好機甲數據分析也需要機甲，只要和機甲掛鉤，那就需要大量的錢財。
喬觀野不得不在大二的時候開始到處拉讚助，開始努力地展現自己。
他這一生，除了童年，好像都活得很累，都在奔波。
他能撐下來，說到底就是為了那一口氣，為了要給父親看看的那一口氣。
喬觀野回到了工作室，他茫然地看著面前巨大寬敞的工作室。
為了完成這個目標，為了成為一一個成功的人，他摒棄了太多、放棄了太多。
結果現在告訴他，他的父親早就去世了，他一直深愛著他，從未想過要拋棄他。
那他這麽多年的努力算什麽？
他一直想的報仇又算什麽？
他頹然地坐在了一邊的沙發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喬觀野重新打開了終端的光屏，光屏上還停留在他父親死亡的一幕，喬觀野不想看這個，他想退出去，結果手一抖，又點到了下一話。
喬觀野不想看後面的漫畫了，後面的漫畫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剛準備關閉論壇，忽然瞪大了眼睛。
因為他看到了悲傷的葉加。
葉加為什麽悲傷，顯而易見，是因為他的父親喬廣。
可是葉加不應該是一個冷血可惡的大反派嗎？他為什麽要為了喬廣而難過？
喬觀野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樣的心情和心態，他的手快速滑過屏幕，將這一畫漫畫粗粗地看完。
他看到了葉加拿著喬廣遺物的那一幕，還有他眼睛紅紅的哭過的樣子。
葉加的痛是真的，傷心也是發自內心的。
在這荒唐的擂臺上，他的父親死得輕如鴻毛，黑鷹殺他父親就是玩鬧，沒有把他父親當做真正的對手，甚至算不算人，喬觀野都不敢肯定。
至於其他人，他們也不過是看笑話的。
這也是喬觀野難過的一個點。
喬廣死得太卑微了，像是一片落葉被微風輕掃，留不下半分痕跡。
他的努力、他的希冀、他的人生，微不足道，沒有人看得見。
喬觀野看著幾乎窒息。
這樣的死太過於揪心，讓喬觀野無法釋懷。
沒有想到，葉加看到了，他看到了喬廣那不值一提的過去，看到了喬廣就算卑微進塵埃裏也閃耀著的心。
原本已經冰冷得幾乎跳動不起來的喬觀野的心臟重新恢覆了往日的律動。
葉加的“看到”，讓他覺得慰藉和感激。
至少父親走的時候，還有人真切地為他哀悼，也為他的努力而惆悵。
他伸手捂住嘴巴，不可置信地又往上滑，將這一話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看完了，葉加說的話他全部都記在了腦子裏。
他的心中浮現出了一個堪稱離譜的想法。
是他仔細想想的話，卻又覺得這個想法並不離譜。
葉加拿走了他父親的遺物，還拿走了一小捧他父親的骨灰，又問起工作人員他父親的家庭住址。
喬廣已經說了，他不想讓自己的死訊傳回家裏，相信按照葉加性格，他一定不會違背喬廣的意願。
那他問工作人員要喬廣的地址是為了什麽？
喬觀野想到了曾經貫通了自己整個青春期的，那位給他們家資助了很多錢財的人。
對方是突然要給他資助的，原因聽起來很單薄，說喬觀野是一名優秀的學生，但因為家境貧寒而深覺苦惱，優秀的學生不應該為這種事情苦惱。
喬觀野一開始甚至還以為是詐騙，可是對方真的每次都把錢匯過來了。
喬觀野這才知道對方真的是個好人，他還給對方寫過很多很多的信，可都石沈大海，沒有一封來信。
喬觀野當時不懂，等他長大了，自己有能力了，還去查過當年給他匯款的賬戶，可是根本找不到匯款人，有倒是有的，但也找不到具體是誰，那個賬戶是一個小星球上的□□的，前幾年被軍隊的人清掃了。
喬觀野當時還覺得有些好笑，沒想到給他匯款的居然是一群□□。
是因為平時做的壞事太多了，所以想做一點好事來積攢功德嗎。
不過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對方從來沒有給自己回過信，接著又突然停止了匯款，說不定是他們幫派出了什麽事。
喬觀野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直到現在他看到了漫畫的第七話。
喬觀野舔了舔下唇。
如果說如果說他的錢都是葉加匯給他的話，那最後匯款的賬戶是洗錢的□□，也就可以理解了，因為葉加不敢直接從他的賬戶上給他匯錢。
葉加不敢回信也可以解釋了，因為他生怕他的回信會引來他仇敵。
甚至於他寫的信，也不知道有沒有交到葉加的手上。
仔細回想起來，他收到這筆匯款就是在他父親死後不久。
喬觀野的手被他幾乎攥出一條紅痕。
葉加替他的父親覆了仇，他看到很多人都說葉加掏心未免太狠毒，只有喬觀野覺得爽快。
他心中的一股郁結之氣終於在這個時候得到了宣洩。
喬觀野看完這幾話，尤其是到最後葉加和安則風一起離開的時候，他泣不成聲。
在痛苦、震驚、宣洩之後，喬觀野的理智回籠，他忽然脫離了漫畫，想到了現狀。
喬觀野幾乎要崩潰了。
他閉上了眼睛，痛苦地嘶吼了一聲。
沒有錯了，肯定是葉加給他打的錢，因為他覺得喬廣是因為他而死，所以他才會給喬廣的家裏人匯錢。
他想起來自己說要給葉加檢查機甲，葉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阻止他。
是不是因為葉加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那葉加……是出於信任才把機甲交給他的。
他全然辜負了葉加的信任。
如果是只有十幾歲的喬觀野，說不定真的會把怨氣撒在葉加的身上，可他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是一個會思考的大人，所以他很清楚地知道，喬廣的死其實和葉加並沒有關系。
那個黑鷹不管有沒有葉加，他都是要殺人的。
那他現在都做了點什麽？
他給葉加的機甲動了手腳。
他想著讓葉加去死。
他一心想著葉加的出現可能會奪走那人的關註。
他瘋了嗎？
他真的瘋了吧。
他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
喬觀野的工作室隔音不錯，就是這樣，他聽到了外面傳來了喧鬧聲。
在廁所的時候，喬觀野就已經聽到了一聲震動。
喬觀野心道不好。
他心下一動，打開了窗子，聽到了下面人的議論的聲音。
“爆炸了？”
“是啊，機甲零件出問題了，又是在星球上，好像說是撐到了密林地上才爆炸的。”
“那還好，沒有出現人員傷亡吧。”
“怎麽沒有，開機甲的，聽說……好像是死了一個。”
喬觀野的大腦一片空白。
死人了？
“啊，哪個，是那個陸西岑嗎？”
“不是不是，不是陸西岑，是那個中央軍校的學生。”
“哎呀……父母可要傷心了。”
“誰說不是呢？一個中央軍校的，還是機甲駕駛專業的學生，父母得費了多大勁兒才把他供養上去，現在還不知道怎麽說。”
“真是造孽，我聽網上看直播的人說，在他們切磋前，陸西岑還讓人上去把機甲都檢查了一遍，怎麽還會出這樣的事？”
“噓——！你聲音小一點，我聽人說檢查機甲的有兩個人，一個是段家派去跟著陸西岑的，還有一個……”他小心翼翼地擡起頭。
喬觀野已經把頭縮了回來，他坐在沙發上用手捂著腦袋。
“啊，喬老師檢查的話，怎麽可能沒有發現問題？”
“可能不是他檢查的那家機甲爆炸了吧。”
“那段家的機甲工程師水平那麽差？！”
“你懂什麽，這裏面彎彎繞繞的大了去了，反正不是我們能知道事情真相的。”
底下的人還在說話，喬觀野已經聽不到了。
他發現自己真的沒有人性，聽到死得不是葉加的時候，他居然松了口氣。
隨後他又對自己這樣的想法憎恨起來。
不管死的是誰，他怎麽能這麽想？
死了。
馬玉成居然真的死了。
嚴格算起來，馬玉成的死和他沒有關系，畢竟他做手腳的那架機甲是葉加駕駛的。
可是葉加那麽厲害的人。
馬玉成居然真的會死在葉加那麽厲害的人的面前嗎？
聽談論的人意思，他們明明是到了密林的，到了密林機甲才發生爆炸，按理來說，葉加的機甲要是沒有出問題，他肯定能救下馬玉成。
然而馬玉成死了，那是不是說明……
喬觀野不敢深想下去，他不知道葉加的機甲最後有沒有出問題。
他心裏亂作了一團。
他猛地擡起頭。
他的父親不是被他殺死的，可是確實是為了他才會奔赴死亡。
本來馬玉成可以駕駛他檢查的那輛機甲，如果他沒有做手腳，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給馬玉成駕駛，那馬玉成就不會死。
喬觀野顫顫巍巍地擡起手，他想給段子堯發信息，問問現在葉加的狀況。
他剛剛已經聽到人說了，葉加沒有死，死的是馬玉成。
萬一他們搞錯了呢？
就算沒有搞錯，這可是爆炸葉加沒有受傷嗎？
還有以後，以後軍隊的人和王室是不是要找他的麻煩？
喬觀野好幾次想點開和段子堯的聊天框，然後也不知道是他現在太激動了，還是手失去了控制，不聽使喚，幾次都沒有成功。
喬觀野一邊哭一邊試圖點開，他全然沒有了平時處變不驚的模樣。
他還沒有成功，忽然他收到了一個聊天請求。
喬觀野嚇了一跳。
難道是段子堯來發難了？
他看了一眼名字。
喬觀野咬住了下唇。
要是平時他接到這個視頻通話請求，他一定會特別高興，說不定還會手舞足蹈。
唯獨這一次，他的心臟都快緊張得跳出來了。
他怎麽會突然打來電話，早不打、晚不打，偏偏是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打過來，讓喬觀野不得不多想。
他……會不會知道了什麽。
在看漫畫之前，他生怕那人發現葉加的存在，葉加奪走他的註意力。
現在看完漫畫，他生怕那人發現葉加的存在，讓葉加陷入危險之中。
不能害怕，要冷靜，他已經害得葉加在生死線上游走一遭，不能再讓他陷入地獄。
那人肯定還不知道葉加還活著，否則不會是給他打電話。
他要抓葉加，和他打電話有什麽用。
喬觀野站起來，去洗了一把臉，把臉上的臟汙擦得幹幹凈凈，又選了個背光的地方，這樣他臉上的痕跡不會太明顯，他故意把頭發弄亂，還可以借口是工作太忙了，沒休息好。
做完這一切，這才打開了視頻通話請求。
“今天怎麽這麽慢。”對面的男人穿著一身白大褂，打扮得一絲不茍，看起來大概有三十歲，長的有些過分的漂亮，眼下還有一顆淚痣，卻不會把他襯托得艷麗，配合上他的氣質，反而讓人心中一震，更覺得恐怖。
不知道是因為隔著屏幕的原因，還是他性格如此，這樣一個好看的人身上，卻散發著冷意，明明嘴上是笑著的，可聲音裏滿是巨人千裏之外的冷漠。
“有點事。”喬觀野恢覆了平時冷淡的樣子。
只不過他現在還有些僵硬，幸好對面也沒有想要仔細看他，所以沒有在意到這一點。
“我上周給你的數據，你做好分析了嗎？”對方問。
“最近太忙了，還差一點，過兩天給你。”
“嗯。”對方不鹹不淡。
“聽說最近又有什麽漫畫在連載……”他隨口說道。
喬觀野放在身下的手恨不得被他攥出血。
“沒什麽，一群烏合之眾罷了。”喬觀野的聲音緊了點，他裝出厭惡的口氣。
“呵呵，也是，星盜，不過是烏合之眾。”對方倒也不生氣喬觀野打斷了他說話，他隨意接了一嘴。
喬觀野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葉加的處境已經很難了，他不能再讓對方看到葉加了。
“你……”對方突然拖長了音。
喬觀野直直地看向他，他快要撐不住了。
那人的眼睛太具有穿透力，喬觀野在他的註視下，幾乎無所遁形。
“你早點休息吧，數據不急，軍隊和家裏也太壓榨你了，回頭我和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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