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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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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單如玉丟給文清榕, 姜蕪走在最後,每走一步,身後巖壁的縫隙就會瘋長出無數植物根莖, 以風卷殘雲的速度將道路封閉。

她是最後一個坍塌的裂縫處走出, 腳一跺,整個地面塌陷下去, 土壤裏爭先恐後冒出植物, 沒有規律, 野蠻瘋長,直至把整個地面填平。

不遠處,仍舊心有餘悸的眾人目光死死追著她的身影, 跟著她繞到臥虎地,只見她張開雙手, 地面上層層交疊藤蔓湧動起來, 不斷向地底延伸,交錯纏繞, 上下同時進行,編織巨大的植物牢籠。

良久後,姜蕪吐出一口濁氣,轉身離開。

其他人見狀, 忙不疊跟了上去。

下山的路上單如玉和譚敘知分別被文清榕和褚蔚看住, 直至移交給辦事處的人, 他們才松了口氣。

“這事跟我們沒關系, 我們是來阻止他們的。”仙師家那幾位同樣被請上了車,他們據理力爭, 仍舊無濟於事。

姜蕪和靳老上了同輛越野車,關上門, 再顧不得維持形象,癱軟地靠在椅背。

“感覺身體被掏空了。”她無力哀嘆。

接到靳老的聯絡,她馬不停蹄從川城趕來,連口氣都來不及歇,立即著手進行封印,幾乎調動了半座山的力量,身體乏力,進入半虛脫狀態。

旁邊的靳老看著比她還要虛脫,上了年紀腿腳還不靈活,單是下山就把他累的夠嗆。

兩人對外都是死要面子類型,在同行和下屬面前裝得跟沒事人一樣,等人不在,立馬就原形畢露,就像是脫了水的魚,癱軟不動。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回程的這段時間裏,網上悄悄熱鬧了起來。

起因是某個到川城大熊貓基地的游客意外發現有人進入了大熊貓歡欣的玻璃房內,順手就拍了幾張照片。

回到酒店後,他將照片發送到社交平臺,發揮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對照片裏的內容進行了繪聲繪色的描述。

照片共有三張,前兩張大熊貓歡欣趴在木架上,懶洋洋的姿態仿佛在和下方人類進行交談。

兩張照片角度動作幾乎完全相同,奇異的是第一張上面只有大熊貓歡欣和一個女人,第二張女人前面卻多出了個銀色長發的男人。

第三張照片拍的是玻璃房外,兩個黑衣男人守在外面,不看熊貓只看路人。

三張照片放在一起,仿佛讓人看到通往禁忌的大門,充滿神秘色彩。

【啊啊啊啊啊這照片是真的假的,為什麽第二張會多出個銀發男人啊?】

【真的啊,博主還發了拍照時間,兩張照片前後間隔就一秒,那個銀發男人是突然出現的】

【P的吧,假的很】

【這年頭什麽事都有反轉,有沒有懂技術的幫忙鑒別一下?】

【我感覺照片裏那個女人好像是我家霸霸】

【這完美的側顏,真的好像我家霸霸啊!】

【每次看到霸霸,我都會覺得她在執行特殊任務(捂臉)】

粉絲就像擁有火眼金睛,僅是個側臉都能秒認出自家偶像。

聞訊趕來的霸霸粉加入探討,秒送三張照片出圈。

在廣大網友眼中,霸霸就是個自帶腥風血雨的女人,只要有她出沒的地方,就一定會有事情發生。

經過一番詢問探訪,結合現有情報進行剝絲抽繭,很快他們就得出結論。

霸霸到訪大熊貓基地就是去看熊貓的。

【沒錯,霸霸就是去看大熊貓的,大家都這麽相信就好,千萬不要再懷疑她是去執行什麽特殊任務,絕對沒有這樣的事情!】

【大熊貓那麽可愛,去看看怎麽了?霸霸的身份地位擺在那,直接近距離觀看大熊貓怎麽了?】

【不造謠不傳謠,什麽銀發男人,根本就不存在的,都是P圖,霸霸後援會已截圖,我們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沒有得到更有效信息網友紛紛開啟玩梗模式,然而沒過多久,他們就發現評論的畫風變得有些奇怪。

類似“玄天觀周道長”“上清道問衍尊者”的賬號不斷湧入。

霸霸粉也沒想到玩個梗居然會引來畫風新奇的種群加入。

【照片裏是什麽地方?】

【有沒有道友跟貧道一塊到照片上的地址走訪一下?】

【那只大熊貓周身有靈光浮現,想來非尋常物】

這些裝內行的發言一看就是蹭熱度來的,粉絲哪能忍得了。

好在大家都是理智粉,不是那種上去就罵人的性格。

他們既然要蹭,那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粉絲們紛紛化身戲精,和各位大師互動起來。

【沒錯,川城即將有大事發生,目測我們的大熊貓基地將被游客擠爆】

【道友們你們知道的太多了,再討論下去,這事就不好收場了】

【福生無量天尊,不可說,不可說】

【上面那位上清的道友,有料可爆,V我50,咱們私聊】

頂著道觀門派名稱的網友們看著令人眼花繚亂的回覆,他們常年在網上沖浪,倒也沒真的讓他們唬了去。

經過一番觀察後,大師們終於出手。

【不差錢,隨時可V50,求問如何加入霸霸後援會?】

【我V100,求消息靈通的好基友,只需要在霸霸露面的時候通知我,逢年過節還可以贈送開光小禮品】

【你想出家嗎,不用本科研究生學歷,不用會琴棋書畫各種才藝,只需會上網,時時關註網上消息,月收入輕松過萬】

霸霸粉們:?

大師們的操作給他們整不會了。

玩梗他們居然還會輸?

這難道就是用魔法打敗魔法?

網友認為大師們是在接梗,事實上他們句句發自肺腑,以實際行動加入霸霸粉絲團。

幾張照片,網絡上討論得熱火朝天,無數能量順著網線傳進姜蕪的身體裏,被掏空的身體瞬間充盈起來。

感受到身體的變化,姜蕪猛地挺身坐直,五指張開握拳,捏得結結實實。

旁邊的靳老聽到響動,看了過來:“怎麽了?”

“我先看看網上的情況。”姜蕪大概猜到力量的來源,拿出手機點進網友給她建的超話,果然裏面熱鬧的很。

短短幾個小時,只有三張照片,話題閱讀討論量竟高達五千多萬。

二三線明星可能都達不到這個關註度。

如果人氣可以直接轉換為信仰的力量,未嘗不是另一種修煉方式,姜蕪若有所思:“我要是走後門出道,官方能給我保駕護航嗎?”

靳老:?

這思維跳躍的,他怎麽有點跟不上。

不過出道的意思是要退出玄門?

靳老捂著心口位置,有些喘不過氣:“這,不太好吧。”

出道什麽的,多沒意思。

姜蕪刷著超話裏的帖子:“也是,要是出道大家肯定覺得先前那些就是炒作,多保持點神秘感反而更吸引人。”

靳老松了口氣,生怕她一時興起就轉行當明星去了。

此次所有進入穹山的人都被帶回當地辦事處看管處,姜蕪和靳老到的時候,發現屋子裏分成了四個陣營。

仙師家的人站在角落位置,與譚敘知母子拉開距離,生怕牽扯上一點關系。

文清榕和褚蔚站在另一頭,臊眉耷眼,一副天塌下來的模樣。

海燕南蹲在最裏的角落,抱著腦袋不知道在幹什麽。

只有譚敘知和單如玉穩坐在椅子上,在地宮裏他們傷的最重,沒有遮擋的臉和手背都能看見淤青。

剛一露面,蘇仙姑拄著拐追到跟前:“靳老,這事和我們沒關系,人都有打盹的時候,她一個大活人,我們哪能每時每刻都看住啊。”

靳老擡起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這事確實和他們沒關系,還有那倆小孩,我說有考古隊在那失蹤了,他們就傻乎乎跟著去了。”單如玉靠著椅背微擡起頭,頭頂的燈光打下,消瘦的面頰內凹,就像個活骷髏。

文清榕和褚蔚同時轉過頭,回來的路上,他們把事情從頭到尾都捋了一遍,也猜出所謂的任務和考古隊都是騙人的說詞。

只是他們太天真,都信以為真了。

蘇仙姑忙不疊應和:“你看,她都承認了,都是他們自己幹的,和我們沒有任何關系。說倒黴哪有我們仙師家倒黴,什麽事都趕到我們家頭上,要不是以前那個……”

忽然想到什麽,蘇仙姑晦氣地朝旁邊啐了一口。

“她已經瘋了,我看你們還是把她關起來吧,不然她還敢。”

“仙姑還是先安靜會兒,真要追究責任,你們身上還真有。”靳老也不跟她虛與委蛇,“你們要是發現她進入穹山就通知我們,而不是自己帶人上山去找,拖到第二天淩晨才慌慌張張聯絡,事情也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

蘇仙姑被堵得說不出話,悻悻閉上嘴退了回去。

她哪知道地宮那麽容易就能找到,要不是擔心毀了仙師家的名聲,不敢把事情鬧大,她都這把年紀了,哪還用得著往山上跑。

歸根結底,還是他們仙師家倒黴。

單如玉不慌不忙地發出冷笑:“他們想不驚動任何人把我們帶回去,多虧了那點小心思,我才有足夠的時間弄開結界。”

仙師家的人發現她離開後會做什麽,怎麽做,所有步驟都在她的算計內。

靳老歪過身,拉了把椅子坐到單如玉對面:“你這幾句話,倒是把他們都摘出去了,怎麽,不想連累他們?”

單如玉耷著眉:“實話實說罷了,反正你們也是要問的,沒必要浪費那麽多時間,我要是在意他們的死活,就不會上穹山,想怎麽處置隨你。”

面對面坐著,靳老能夠清楚看清她臉上所有表情,她的眼睛裏沒有一絲光彩,仿佛就是一具行屍走肉。

姜蕪靜靜觀察她的面相許久,能看出一些東西,卻看不透她。

排除自身遮掩的手段,只能說明她們之間存有因果糾葛。

姜蕪輕輕蹙眉:“你想把地宮裏的那個放出來?”

就算譚敘知已經能夠請神上身,但他自身的實力遠遠不夠,能發揮出的力量有限,僅憑他們母子二人,無疑是在以卵擊石。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必然是有其他目的。

找死沒必要費那麽大的周折,那就只能是為了把裏面的東西放出來。

靳老心驚:“放出來,你知不知道這麽做會害死多少人!”

單如玉轉向姜蕪,空洞的瞳孔中翻騰著瘋狂的波瀾:“不是還有你嗎,他們能找你來,怎麽也得是排在天師榜前十的人物吧。”

姜蕪沈著眉:“我明白了,你是覺得把地宮裏的東西放出來,玄門就一定會派人來收拾殘局。”

自己殺不了就讓別人來殺,地宮裏面是什麽上面的人很清楚,派來的人絕不可能是泛泛之輩,她要做的就是制造出讓玄門不得不出手的契機。

單如玉沒有否認自己的目的,似想到什麽,額頭青筋暴起,神色淩厲:“你可以輕松壓制住她,為什麽不動手?”

姜蕪直視她的眼睛:“那是因為她沒有還手,真動起手來,我大概率能離開,但是你們會是最先死的那個。”

單如玉嘲諷地勾起嘴角:“死有什麽可怕的,把他當做為世界做出犧牲不就好了。”

靳老呼吸一頓,記憶飄回二十多年前。

相似的話,他們當初也是這麽安慰單如玉的。

姜蕪盯著單如玉看了幾秒,轉而看向靳老:“她是當時護衛考古隊的天師家屬?”

靳老點點頭:“她的丈夫本該是仙師家的繼承者。”

如果那位天師還活著,如今的仙師家就該由他當家做主。

單如玉的丈夫也就是譚敘知的父親,身為仙師家長子,也是最有天賦的後輩,名正言順的門派繼任者。

姜蕪這才明白,當初到訪仙師家師,靳老為什麽要提醒她去看望單如玉了。

二十多年前,由江謙帶隊考古隊進行勘探的過程中頻頻發生怪異事件,官方請了幾位天師前去護衛,不曾想古墓裏竟然有只遭過雷劫的游屍。

幾位天師用盡全力,終究還是喪命於游屍手下。

“當時太難了,早幾年龍脈受損,包括海掌門在內的幾位大師竭力修覆,身體受創,根本無法出手對付游屍。”靳老嘆口氣,“若集結整個玄門的力量,或許有一戰的能力,但過程中的死傷將無法估量。我當時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和游屍交涉,她倒還算講道理,我們彼此約定,只要她不出地宮,玄門便絕不再踏足。”

有些事不是想不想做,而是做不做得到的問題。

他們之所以能夠進行交涉,是因為游屍已經被困住。

困住她的人,就是還在母親腹中,尚未出生的姜蕪。

單如玉癲狂地大笑起來:“真是笑死人了,你們竟然會把安危放在游屍的承諾身上,要是她反悔了,自己出來了,到時候你們要怎麽交代!”

彼此約定?化幹戈為玉帛?那死在約定前的人又算什麽?

“我看不如直接借著這次機會把她給除了,天師榜上面那位天璣不是很厲害嗎,不夠的話就多叫幾個,幹脆把排名前十的都叫過來!”

“恐怕不行。”姜蕪平靜地望著她,“大師們都老了。”

這世上最公平的事,或許就只有每個人都會隨著時間老去。

這也是官方那麽迫不及待想要培養少年天才的原因。

“如果讓我去的話,還是能解決她的,就是最後可能要去掉半條命。”

想要將死傷控制在最小範圍,也就只有讓她單獨出手這一個選擇了。

“不過,現在的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在這個時候時候受傷。”

單如玉早就知道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並沒有流露出很強烈的情緒波動,她靠在椅背,嘴角掛著若有似無的弧度,無聲在嘲諷著什麽。

姜蕪讀懂她在表達的情緒。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玄門帶給她的只有無窮無盡的失望。

姜蕪低垂下眸,轉身離去。

薄涼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你們這些人,永遠只會講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姜蕪回過頭:“各自立場不同罷了,這次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你們回家吧。”

“誒?”靳老誇張地從椅子上站起,“這件事性質惡劣,就算是姜大師你這麽說也……”

姜蕪扭頭就走:“這點事我說了都不算嗎?不幹了,我要出道,明天就去找家經紀公司自薦。”

“可以商量,可以商量的嘛。”靳老滿臉無奈追了上去,“姜大師,你慢點走,我這老胳膊老腿跟不上了。”

聽著他們遠去的聲音,單如玉無力地閉上眼,已經忘記該怎麽流淚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濕潤起來。

為什麽不說……

只要你說你是他們的女兒,我就會承認……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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