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鬼是暗罪, 詐騙是明罪，活人走陽道，以因果法則排序, 現世規則優先, 蔣元馳必須依法承擔罪行，玄門也無權幹涉司法量刑。

蔣元馳自首這招不能算特別精明, 只是暫時解了當前困境, 令鬼差那邊無法出手, 為自己爭取到一個喘息的機會。

他這麽做合理合法，地府和辦事處都無話可說。

事情告一段落，姜蕪帶著秦帆離開, 剩下的事情她也幫不上什麽忙。

回去的路上，秦帆百思不得其解, 他撓了撓頭問道：“他怎麽還報警把自己送進去了？”

姜蕪一語道破：“比起被玄門或鬼差抓, 還是在監獄裏重新接受教育比較舒服。”

蔣元馳劫了地府的鬼，惶恐被報覆, 只能選擇一個最安全的地方把自己關進去。

或許他還藏著點小心思，寄希望於同夥出手相助，在此之前，他絕不能落到鬼差或玄門手上。

姜蕪嘴角高高翹起：“自以為有點小聰明, 真當我們的執法部門是吃素的。”

逃得了一時, 逃不了一世, 蔣元馳給自己留的是後路還是死路, 現在還是未知數。

姜蕪略做沈思，到底是原祁城辦事處負責人, 一而再再而三犯事，只怕是要影響玄門在官方的口碑了。

真犯人落網, 齊初正順利回歸，作為蔣元馳的接任者，無故遭到怨恨，整件事對他來說實屬無妄之災。

以姜蕪對他的了解，鬼差弄錯犯人將他誤抓，不討點好處回來，他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又或者說齊初正老實被抓本就是故意為之，誤抓嫌疑人和幫忙找到真犯人 ，前後加起來就是兩份人情。

鬼差就是再不情願，也不得不償還這兩份因果。

齊初正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陰險小人。

同樣被算計在內的姜蕪在心裏對前助手進行了中肯評價。

非親非故卻能得到姜蕪的關照，秦帆心裏過意不去，但他能力有限，工作上也幫不上什麽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空餘時間負擔起別墅保潔工作。

適逢周末，秦帆起了個大早，擦窗拖地大掃除，等他全部忙完，姜蕪才從樓上下來。

姜蕪每次出現，都是在不早不晚的時間，既趕不上早飯，離午飯又還有一段時間。

秦帆正準備把拖地的工具收起來，看到姜蕪後下意識站直，他此刻的感覺就像上班時間老板突然出現，雖然沒偷懶，但還是如芒在背，內心忐忑。

“秦帆過來。”等人走到面前，姜蕪把手上的桃木串遞給他，“上次給你介紹其他兩位同事時幫你開過陰陽眼，受陰氣影響，你現在能看見一些模糊的虛影。這個桃木串有防禦的功能，你帶在手上，以防萬一。”

秦帆接過桃木手串，心底流淌過一陣暖意，猶豫數秒，還是問出了心中疑惑：“你那麽厲害，為什麽還要雇我當助手？”

站在他的視角，憑姜蕪那一身本事，根本不需要一個拖後腿的助手。

他其實想過很多原因，比如姜蕪人好，所以用這種照顧他自尊心的方式來幫助他。

姜蕪沒有一絲遲疑，理所當然道：“因為我需要一個跑腿的，你又剛好欠我錢。”

秦帆表情覆雜。

白感動了。

門鈴聲響起，秦帆戴上桃木手串，轉身前去開門。

不一會兒，他就領著兩個女生走進屋內。

黃思倩是朱北辰和宋獲的同班同學，先前還一塊參與尋找看不見的路，這次通過江敏修的渠道，提前向姜蕪預約好上門時間。

隨她同來的女性年紀偏長，穿著黑色系職業套裝，臉型微圓，戴著黑框眼鏡，單從外表上看很是精明。

“你好，我們之前見過，是朱北辰的同班同學，我叫黃思倩。”黃思倩略顯局促地望著姜蕪，“這位是我的表姐董樂宜。”

董樂宜和黃思倩關系極好，私底下經常向她吐槽上班時遇到的煩心事。

前些天他們部門頻繁出現怪異現象，同事們被嚇得人心惶惶，向上面反應後，部門經理就把事情甩到身為助理的董樂宜頭上。

求助無門，正一籌莫展的董樂宜習慣性向表妹吐槽領導的惡行，不曾想幾句牢騷話，卻幫她解決了當前最大的難題。

董樂宜上前一步，暗自打量表妹介紹的大師，膚白貌美，氣質清冷，與她想象中的模樣相差甚遠。

她不敢以貌取人，禮貌說道：“你好，我們部門最近疑似鬧鬼，想請大師出手相助。”

姜蕪見她肩頭沾染著微不可察的陰氣，想來事件的源頭並不在她身上，既是無關者，身上自然看不出因果。

“既是鬧鬼，只能找到當事人才能弄清前因後果。”姜蕪反問，“你們公司今天上班？”

董樂宜沒想到大師這麽好說話，連半點拿喬的意思也沒有，慶幸的同時急忙答道：“是的，我們公司是單休，周六也要上班。”

她本就是替領導跑腿，辦的還是如此稀奇古怪的事情，要是處理不好，等到事情鬧大，保不齊會被推出去背鍋。

黃思倩與她關系極好，不可能在這麽關鍵的時候同她開玩笑，眼前這位必定是有真本事的高人。

對現在的她而言，沒有比遇到一位靠譜的大師更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正好，我們現在過去看看。”既是鬧鬼，姜蕪理應出手相幫。

董樂宜喜出望外，生怕姜蕪改變主意，忙把人往外請。

前往公司的途中，董樂宜把大致的情況進行了說明。

怪事是從周二開始發生，起初都是些好像惡作劇的小事，比如辦公室裏的東西莫名被翻亂，又或是電源被無故切斷。

偶爾還會出現廢棄打印紙滿天飛，宛如天女散花的怪異情況。

最讓員工們感到氣憤的就是自動感應門的突然失靈，每次還都是快到下班的時間點。

幾天折騰下來，精神逼近衰弱的員工們紛紛向上面反應，部門經理擔心影響業績，這才重視起來，把負責尋找大師的任務交到助理董樂宜手上。

到達公司，董樂宜把姜蕪領到部門經理的辦公室。

經理姓張，頭上抹著厚厚的發膠，眉間有著很深的折痕，眼窩深陷，西裝筆挺，單從面相來看就不是很好相處的領導。

董樂宜剛介紹完姜蕪的身份，張經理便流露出質疑的目光，斜著眼欲怒不怒。

他心裏對董樂宜辦的事不滿意，要是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肯定會毫不客氣點出，用粗糲的嗓門指著她的鼻子教訓。

之所以不發怒，倒不是因為涵養有多好，只是在面對不知根知底的陌生人時，為自己留有餘地。

像他這個歲數，最懂的就是看人下碟那套，不輕易得罪人，也是他的生存之道。

既然人已經請來，再怎麽不靠譜也總得把過場走完，張經理清了下嗓子，說道：“詳情你應該也聽說了，辦公室裏頻繁出現怪事，員工們都非常不安，工作效率也大打折扣，我們的要求很簡單，查明發生怪事的原因，找到罪魁禍首。”

經過公共辦公室時，姜蕪已經找到混亂產生的根源，她悠閑靠著椅背，漫不經心說道：“發生怪事的原因是鬧鬼，只要你們先把賬結了，我可以馬上把罪魁禍首送到你面前。”

事情真正解決前，她鮮少提前收錢，只有在可能收不到錢的情況下，才會主動出擊。

張經理聞言眉頭微蹙，他本就不信眼前這個小姑娘是能捉鬼的大師，只想走個過場就把人打發走，誰知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開口就是收錢。

真正的大師上門捉鬼，所有支出自然該由公司報銷，可萬一遇到個假的，這筆錢就是糊塗賬，到時候他上哪去報？

姜蕪很少遇到這種不痛快的客人，難得生出點討價還價的心情，平心靜氣道：“放心，要是解決不了，我肯定把錢還你，我住哪你們都知道，還能跑了不成？”

張經理下意識看向董樂宜，知道對方住哪的話，事情就好辦了。

她要是敢跑，直接報警抓人就是。

董樂宜暗自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張經理這是習慣性看不起年輕人，以為姜大師像剛出校園的應屆生那樣好拿捏。

她掛起職業假笑：“是的，我是到姜大師家裏把人請來的。”

說完，她偷偷朝姜蕪投去目光。

姜大師脾氣可真好，遇到張經理這樣的人也不生氣。

換作是她，可能已經甩臉走人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又在下屬面前，張經理也是要臉面的人，不好翻臉不認，他爽快應下：“行，我可以先把費用打給你，你收費多少？”

外面那只作亂的鬼只是心有不甘的怨鬼，動動手就能解決，按照正常要價是一千塊。

介於張經理的態度不好，姜蕪果斷提到最高價：“一萬塊，支持各種轉賬。”

萬事萬物，皆有一個能夠度量的界限，張經理不算因果的承接人，要價過高會折損道行，一萬塊已經是他該為此次事件付出的極限。

如果是真大師，收費一萬絕對是白菜價，張經理經過短暫的心裏糾結，忍痛墊付了這一萬塊。

確認收到賬，姜蕪滿意收起手機，在張經理開口前，腳尖點地，連人帶椅子轉到背面，伸出手朝著空氣一抓，密閉的辦公室忽然刮起一陣涼風。

眸光瞥到桌面上的盆栽葉片在輕輕顫動，張經理不自覺扯住衣領，微微張開嘴，喉間的話還沒來得及溢出，一張面色青白的臉便直挺挺懟到他眼前。

男鬼也是一驚，本能後退與張經理拉開距離，雙手環抱手臂，滿臉防備：“你個老色胚，離我那麽近幹什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天天躲在辦公室，對著肌肉猛男流哈喇子！”

張經理聞言表情微頓，轉瞬驚恐到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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