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裏塞滿了各式飲料, 姜蕪眉頭緊鎖，目光如炬，仿佛在進行什麽艱難的抉擇, 陷入困境之中。

久淵從後方飄來, 見姜蕪正在和冰箱互相僵持，且久久分不出勝負, 隨手指向一處：“就這個。”

難題被解決, 姜蕪如釋重負, 伸手拿出那瓶被指定的飲料，順手將冰箱關上。

久淵盯著姜蕪手中那瓶黃色液體：“這些東西真有那麽好喝，你居然放了滿滿一冰箱？”

姜蕪擰瓶蓋的手一頓, 意味深長地看了久淵一眼。

狐貍雖然隱藏的很好，但還是會在不經意中流露出對現代社會的陌生。

年代越是久遠, 要想追根溯源就越麻煩。

“當然好喝。”姜蕪當著他的面喝下一口, “這是芒果味的，另外還有草莓味、葡萄味, 雖然喝茶更符合我的氣質，但茶喝久了也都差不多，不如飲料接地氣。”

久淵：“……”

私底下的姜蕪身上，那可真是一點氣質也沒有。

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姜蕪心神微動, 透過落地窗看向天空。

原本晴朗明媚的日光, 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雲層遮擋，綿綿霧霧, 裹挾著麻煩的味道。

久淵不喜歡家裏出現外人，見姜蕪前去開門, 便鉆進了桃木珠休眠養魂。

剛拉開門，滿頭大汗的小李便撲向前：“姜大師，老大、老大不見了！”

姜蕪擡起手上下起伏，用動作引導小李的呼吸頻率，示意他冷靜說話。

小李下意識跟著她的動作調整呼吸，幾個來回過後，語速也變得緩慢起來：“姜大師，老大失蹤了。”

姜蕪不緊不慢反問：“怎麽失蹤的？”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停個車的功夫，人就不見了。”一口氣說完，小李在姜蕪目光追逐下放緩語速，“後來我們給老大打電話，一直提示已關機，我們把辦事處大樓裏外都翻遍了，監控能調的都檢查一遍，就是找不著人。”

姜蕪聞言輕輕蹙眉，齊初正剛上任不久，按理說還沒機會得罪人才是，就算不小心招惹到哪位，也不可能以這麽誇張的形式憑空消失。

沈吟數秒，姜蕪拿出手機嘗試撥通齊初正的電話，嘟聲響過兩次，電話接通。

齊初正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姜蕪，我被、鬼差抓了、速來救！命！”

電話掛斷。

小李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既驚駭姜蕪能打通電話，又震悚齊初正傳達出的求救內容。

杵在原地良久，他才找回聲音：“老大怎麽會被鬼差抓了？”

姜蕪再次試圖聯系齊初正，只是這次已無法接通，她若有所思地呢喃：“看來小正這回是真攤上事了。”

人都被鬼差抓了，何止是攤上事那麽簡單，小李心急如焚，眼巴巴望著姜蕪，希望她能給出下一步指示。

祁城辦事處剛重組不久，主心骨失蹤，手底下的人一時不知所措也屬正常，齊初正和她有過命的交情，姜蕪不可能不管。

正常情況，鬼差不可能無緣無故抓捕活人，齊初正會被帶走，還不讓與外界聯絡，要麽是他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要麽就是鬼差想讓他做些什麽。

姜蕪看向小李，微擡起下巴：“準備一下，我們到大豐路。”

找鬼差最便捷的方式，自然是直接到他們的大本營。

傳聞每到午夜十二點，大豐路與向北路的交匯路口，會出現第三條看不見的路。

這條路姜蕪前不久剛走過，還看到了路盡頭那塊顯眼的燙金牌匾。

既然是人間通行處，必然得有個能見人的落腳地。

到達大豐路和向北路的交匯路口，姜蕪徑直從商鋪間的過道穿過。

一條直路走到底，入眼是荒廢的迷你公園。

公園小到一覽無餘，正中央有個涼亭，四周圍著普通綠植，還有隨處可見的雜草，旁邊是棟老舊的居民樓，孤零零矗立，與馬路對面的老城區遙相對望。

公園後方是一大片用藍色鐵皮圍起的空地，遠遠還能看見交錯通行的高架橋。

地理位置人煙稀少，還有獨門獨棟辦公樓，用來幹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再適合不過。

姜蕪大步穿過馬路，那塊帶有“地府”二字的燙金牌匾毫不遮掩地立在公園入口的外墻上，明晃晃闖入她的視野。

見姜蕪停下，小李不解地打量眼前泛黃的外墻：“姜大師，你在看什麽？”

姜蕪指向燙金牌匾。

看似隨意的一個動作，小李順著她手指方向看去，眼前畫面驟然如同撥雲見日般發生改變，從上往下依次將幾個字讀完，瞳孔驟然放大。

“臥槽！我們祁城已經發展到地府都上來設立通行處了嗎？”

姜蕪意外：“你們之前不知道？”

地府在人間設立辦公地點，當地玄門辦事處理應第一個掌握情報才對。

“之前肯定沒有，只能是最近成立的。據我所知，地府在人間設立的通行處只有京城、申城、青城。”小李緊盯著燙金牌匾，試圖用肉眼辨別真假，“我聽說和地府打交道很麻煩，他們都不太把人類修者放在眼裏。”

地府鬼差的力量遠勝於陽世大部分修行者，他們有傲慢的資本。

地府做事按規章走流程，他們只管收魂，從不幹涉人間的事，自然也就沒有提前和活人打招呼的必要。

“倒也不是，我們對強者還是充滿敬意的。”

沙啞的聲音猝然從身後傳來，姜蕪和小李同時回過頭。

男人耷拉著眼皮毫無朝氣，半長自然卷發型搭配老舊黑色風衣，邋裏邋遢宛如流浪漢。

“兩位到此地有何貴幹？”他的目光落在姜蕪臉上，眸光中閃過疑惑。

這個人類似乎和上次見到的時候略有不同，面容更加和善，氣勢上也弱了幾分。

越強的修行者，周身的氣也就越霸道，只是往那一站，就會讓人不自禁產生畏懼。

之前見到她時，他確實感覺到了駭人的氣勢，但今天的她平和到與普通修行者無異，極具欺騙性。

姜蕪不卑不亢迎著他的目光，語氣篤定：“你們帶走齊初正做什麽？”

“他啊。”風衣男收回打量姜蕪的目光，從身上摸出煙盒，抽出一根用手指夾住，“在那邊，跟我來吧。”

這位鬼差看著不修邊幅，但卻意外的好說話。

姜蕪跟在他的身後，走進公園旁那獨棟居民樓位於一樓的店面。

入口處鋪著紅地毯，裏面擺放著三張桌子，整體上很簡單，有點小公司辦公室的味道。

他們費力尋找的齊初正此刻就坐在正中那張桌子前面，被黑色如同鎖鏈般的霧氣纏繞在靠背椅上，無法動彈。

“老大！”小李激動跑過去。

齊初正眼珠一轉，對上姜蕪平淡如水的目光，扯起嘴角：“不好意思，又給你添麻煩了。”

姜蕪越過他，視線落在桌子對面，穿著皮夾克滿臉煞氣的男人身上：“什麽情況？”

“說來話長。”齊初正險些忘記姜蕪耐心有限，連忙說清事情原委，“他們說我策劃劫鬼，圖謀不軌，我真冤枉啊！”

就在前天晚上，鬼差押送孤魂野鬼入地府時出現意外，事件為裏應外合，打了鬼差們一個措手不及，待他們反應過來時已逃走上百鬼魂。

事後鬼差們費力抓回五十多只，經過審訊，孤魂野鬼們供出的主謀都是同一個——祁城玄門辦事處負責人齊初正。

聽完前因後果，姜蕪面上浮現煩躁，目光左右一掃，神色愈發不耐煩起來。

偌大店面，居然連把招待客人的椅子都沒有，姜蕪拍了拍齊初正的肩頭：“椅子讓我坐。”

皮夾克男正欲發作，就看見被他們困住大半天的齊初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身上纏繞的霧氣如同紙糊般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張年輕稚嫩的面孔。

位置交換，姜蕪坐下後靠著椅背，她姿勢隨意，氣場全無，偏偏身後站著兩位氣勢洶洶的“護衛”，三人的站位形成堅不可摧的三角陣仗，隱隱帶來懾人的壓迫感。

皮夾克男猛地從位置上站起，淩厲地目光壓向齊初正，眸光中夾雜著被愚弄後的怒火。

沒想到這個人類如此善於偽裝，先前的示弱配合不過是迷惑手段，為的就是在必要時候露出爪牙。

“所以呢，解釋清楚了嗎？”

平冷的語調響起，皮夾克男面上一頓，下意識看向開口的少女，只是一眼整個人便僵在原地。

她分明什麽也沒做，語調也宛如在閑話家常，可就是莫名給人帶來壓力，逼得人說不出話。

皮夾克男這才明白，壓迫感從始至終都不是那位玄門負責人釋放出來，而是眼前這位被他評價“氣場全無”的小姑娘。

因為她出現在這，整個空間的能量流向都偏轉過去，自然而然形成出密閉磁場，將壓力向外擴散。

齊初正委屈巴巴：“我說不是我做的，他們不信，非得讓我把那些逃走還沒找到的鬼都抓回來，還要我交出真正的主犯……”

姜蕪擡手打斷：“聽明白了，他們找不到犯人又抓不到鬼，故意訛你。”

“訛？”皮夾克男發出不滿的聲音，“我們手裏有證據……”

“你們這裏人手不夠吧。”姜蕪眼神掃過去，“想讓辦事處幫忙就放下身段。”

皮夾克男被噎住。

“求人就該有求人的態度。”姜蕪歪過頭，語氣漸冷。

“懂？”

被目光鎖定的皮夾克男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回過神時，已出於本能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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