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被封印在陣法裏，完全與外界隔絕，他說不認識翟家父子倒也不像假話。

翟文嘉身上不曾沾染陰氣，神臺清明，也不像因咒術迷失心智。

既然狐貍什麽也沒做過，那翟文嘉又是怎麽知道陽魚裏面有位仙子，還日日為其提供月光呢？

姜蕪心中困惑，喊住了還在追打的父子倆：“行了，你們倆別跑了，那石頭我不要。”

長期缺乏鍛煉的翟志軍早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聽到姜蕪的聲音，理智跟著回籠，停下追逐的腳步後挪到沙發邊上大喘氣。

翟文嘉見狀，忙跑過去幫他順背，另一只手牢牢握住陽魚，警惕著不被偷襲搶去。

翟志軍並沒有因為這充滿孝心的舉動就放過他，氣喘籲籲道：“你給我趕快把那個鬼交出來！”

翟文嘉將手背到身後，有力反駁：“仙子不是鬼，她是月亮上的仙女。”

姜蕪聞言朝身側瞥去，她其實是想看戲來著。

然而狐貍從頭到尾都是一副事不關己，莫挨老子的冷漠臉。

姜蕪暗暗嘆氣，看來翟文嘉的這一番真心，註定是要錯付了。

眼見父子倆又開始為石頭的事情爭執不休，姜蕪出聲打斷：“那塊石頭我不要，不過你得說清楚它是從哪來的？”

翟文嘉一臉視死如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麽主意，你們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說的。”

翟志軍被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伸手就要揍他。

姜蕪比他更快，直接掐了個訣，目標是摧毀那塊陽魚。

手心忽然傳來滾燙熱意，翟文嘉本能甩開手，意識到被丟出去的是什麽，身體自己就追了上去。

只聽“啪”地一聲，砸在地上的石頭碎成兩半，翟文嘉正要絕望哀嚎，就看見一股黑氣從斷口飄出，轉瞬便化作野獸的頭顱，張著血盆大口向前撲去。

危機關頭，翟文嘉卻呆楞在原地，姜蕪大步上前，一手抓住他的衣領把人向後拽，一手揮出靈氣將黑氣打散。

黑氣是陽魚內的陣法累積而來，攜著幾分陰毒的氣息。

姜蕪知道陣法會有所殘留，便想著讓翟文嘉“認清現實”，卻不想會有如此濃厚的戾氣。

她微不可察地皺起眉，看來使用那封印陣的人，也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嚇得兩腿發軟的翟文嘉跌坐在地上，他也顧不得疼，手腳並用地躲到了沙發後面：“那，那是什麽啊！”

姜蕪穩了穩心神，張嘴就來：“你的仙子啊。”

翟文嘉連連否定：“不可能，我的仙子不是這樣，她全身都是白的，很美，比動漫裏的銀發女神還要精致！”

姜蕪暗道：這人該不會是銀發控吧。

翟志軍直接上手給了翟文嘉腦袋一下，恨鐵不成鋼道：“什麽仙子，那就是個鬼，還是個男的！”

“男，男的？”翟文嘉呆楞在原地，他不願意接受這個真相，兩眼一翻，就要暈死過去。

翟志軍氣得又給了他腦袋一巴掌：“老子都沒暈，你憑什麽暈！”

“我的仙子啊——”不讓暈，翟文嘉便嚎啕大哭起來。

他現在委屈極了，他的仙子是鬼也就算了，居然還是個男的，這世上還有比他更悲催的人嗎？

“行了！”姜蕪掐了個禁言咒，惱人的聲音瞬間消失，她面無表情地盯著翟文嘉，一句一頓道，“我現在有幾個問題需要問你，希望你不要再跟個孩子似的撒潑打滾。”

張不開嘴的翟文嘉被姜蕪這一手鎮到，含著眼淚頻頻點頭。

姜蕪解開禁言咒，朝狐貍看了眼：“那石頭你哪來的？”

悲傷的情緒還沒有過去，翟文嘉頹喪地耷拉下肩膀：“之前我和舍友到旁邊的鄉下玩，下溪摸魚的時候滑了一跤，低頭就看到水裏有塊會發光的石頭，撈起來後才發現是我的手指破了，石頭沾到血才會發光。”

“我當時以為撿到了寶貝，怕被室友發現，就給藏了起來。”

遇血發光，像極了小說裏寶物認主的描寫，翟文嘉也才剛成年不久，不僅愛追動漫還愛看小說，沈浸在二次元世界無法自拔。

把石頭帶回去後，翟文嘉私底下還嘗試過滴血認主，然而新世界的大門並沒有為他打開，石頭遇到血除了會散發出一點亮光，再沒有任何反應。

姜蕪：“人的血液裏含有陰氣，會發光只是石頭上的陣法遇到陰氣出現反應罷了。”

準確的說是陣法在吸取血中的陰氣，以此增加力量，就和充電一個道理。

石頭裏面有鬼，陣法遇到陰氣有反應，那不就等於他在給鬼補充能量嗎？翟文嘉後怕地哆嗦了一下。

滴血認主失敗後，翟文嘉並沒有放棄，不斷嘗試用其他方法來獲得寶物認可。一次很偶然的機會，他舉著石頭對準月亮，恍惚間看到了一個白發仙子。

只一眼，他就愛上了。

翟志軍像看傻子一樣看自己兒子：“所以你天天站在陽臺自言自語是在表白？”

翟文嘉嘟囔：“我的房間窗口看不到月亮，陽臺位置寬，能照到的月光也多。”

翟志軍拔高音量：“那你念詩做什麽？”

翟文嘉對著手指，心虛移開視線：“仙子一身古裝，我就想展示一下文采，包裝一下自己。”

翟志軍深吸了兩口氣，反覆提醒自己不能生氣：“那你為什麽搬回家住？”

翟文嘉摸了摸後腦勺，咧著嘴幹笑：“我怕舍友們覺得我瘋了。”

翟志軍：“……”

所以你就回家禍害親爹媽！

你可真是大孝子！

姜蕪及時掐了個靜心咒過去，瞬間澆滅了翟志軍已湧上頭的怒火。

事情基本弄清楚，姜蕪又問了發現石頭的鄉下在哪，便結束了話題。

翟文嘉不甘心地追問：“我的仙子真的是假的嗎？”

姜蕪看了邊上的狐貍一眼：“你剛剛不是看見了，那並不是什麽仙子，而是被關起來的男鬼。”

她會這麽說只為徹底斷去翟文嘉的念想，這事原本就是他在單相思，估摸著狐貍也不可能回應他的感情，既然如此，不如當做誤會一場，也省的念念不忘。

徹底失戀的翟文嘉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仿佛失去了靈魂躺屍在沙發上。

還真是個純情又幼稚的中二少年。

心裏雖然惱火，但到底是親兒子，見他變成生無可戀的絕望模樣，翟志軍憂心忡忡：“大師，我兒子這樣不會有事吧？”

他剛剛見到了鬼，不會嚇傻了吧。

“啊啊啊啊——”翟文嘉忽然大叫起來，一下又一下地猛錘沙發，“為什麽，我都做好穿越的準備了，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翟志軍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穿越？”

“很早以前，我就覺得自己是被上天選中的人。”翟文嘉從沙發上坐起，滿臉痛苦，絕望程度堪比丟失了剛中的五百萬彩票，“遇到仙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那是通往異世界大門的鑰匙，而我就是被選中的故事主角！”

第一次知道兒子有如此遠大志向的翟志軍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就那麽一瞬間，所有的情緒忽然一掃而空，他無情吐槽：“你還是躺回去吧，再說下去，我都替你臉紅。”

翟文嘉：“……”

父子情是有，但不多。

事情結束，姜蕪準備離開。

翟志軍千恩萬謝，恭敬地把姜蕪往外送，又忙著詢問捉鬼的價錢。

姜蕪打開收款碼：“卦金一千，捉鬼……算了吧。”

翟志軍疑惑：“這不好吧，大師您放心，我們家雖然不富裕，但是幾萬塊還是有的。”

姜蕪看了眼狐貍：“那鬼太弱了，達不到收費標準。”

總不能把人家仙子帶走，還要錢吧。

翟志軍心想大師不愧是大師，收費都這麽有原則，他不敢再說什麽，付過卦錢，又忙著在網上約了輛車。

剛走到小區門口，司機就打來電話。

確認好上車位置，姜蕪擡手示意翟志軍止步：“你我因果已結，不必再送。”

翟志軍聞言停下腳步，他不敢再送，但仍站在原地目送大師離去。

上車後，姜蕪習慣性閉目養神，她甚至沒多看狐貍等一眼，也不在乎他有沒有跟上。

四十多分鐘後，在司機的提醒下，姜蕪睜開眼睛，陡然看到狐貍那張氣到發綠的臉，心情極好地勾了勾唇。

她可沒使手段，只是狐貍作繭自縛，現在跑不出去了而已。

下車後，姜蕪直奔湖心社區門口的便利店，挑選了一堆薯片糖果、飲料酸奶，帶回家解悶。

江謙見人平安回來，懸在心口的大石頭總算安穩落地，又見她拎著一大袋零食，難得流露幾分與年齡相符的少年人習性，不由得感到欣慰。

經過這兩天的相處，江謙覺得姜蕪什麽都好，只是太過冷清，缺少點人氣，太過不食人間煙火了。

“小蕪，你要不要跟我去我兒子家小住一段時間？他那寬敞，家裏還有廚師。我孫子孫女跟你也差不了幾歲，可以讓他們帶你去玩。”

下午的時候江謙接到兒子打來問候的電話，他忽然冒出個想法，不如帶著姜蕪多和同齡人接觸接觸，總不能每天待在這個小房子裏，陪他一個老頭解悶。

姜蕪神色淡淡：“我都可以，隨你。”

十歲前她能見到的人只有師父，所言所行都照著他來學，心境靠攏，久而久之就變成如今這番模樣。

跟同齡人一塊玩這種事，她還真沒有多少這方面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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