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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心生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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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內滴滴答答地落著水滴,一圈一圈的水暈散開來,在微微的光線下還能看清內裏的游蟲,就在這時,一只腳毫不留情地踩了進來,濺起了一腳水花。

“白淮南!白淮南!我回來了!”葉曦深一腳淺一腳地跑了回來,幾乎是飛一般地沖到了白淮南面前。

祁餘緊跟其後,想要抓住葉曦,奈何怎麽也抓不住她。

只見白淮南上衣敞了一半,臉色發黑,後面的田肆兩頰漲得通紅,正專心替他施功。

“怎麽樣?他還好嗎?來,快用這毒箭樹。”葉曦抖著聲音,抓起一旁的藥瓶,就要往白淮南身上那傷口倒。

田肆滿頭大汗,看起來十分吃力,咬著牙回道:“不行,著毒十分剛烈,我們根本逼不出來,現在它已經沖破了白淮南的五臟六腑,就快要控制不住了!”

就在這時,原本一直閉著眼的白淮南突然就睜開了眼,身子一彈就吐出了一口血,血濺了滿地,黑漆漆的一片。

葉曦驚目圓睜,就這麽直勾勾看著眼前人倒了下去,一雙眼睛望了過來。

白淮南的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些什麽,但聲音實在太小,誰也聽不到他說的什麽。

只有葉曦看出來了,他那一張一合的嘴型,分明叫的是娘娘~眼裏的淚水終於像決堤之水一樣滑落,葉曦的喉嚨就像被空氣捏住了咽喉,猛地沖了過去,一聲幹吼叫了出來。

“白淮南!”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想要摸到葉曦的臉,然而一聲劇烈的咳嗽之後,他的嘴中嗆出了又一股黑血,味道刺鼻。

滾燙的淚水掉了下來,葉曦不住地搖著頭,涕淚橫流,她看見白淮南伸出一只手那方向指向樂身後的人。

祁餘同樣面色發黑,楞了一楞,然後才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了下來。

“你……你想說什麽?”祁餘嗓子有些幹啞,低下了腦袋。

白淮南轉過腦袋,一雙手搭在了祁餘肩上,終於是貼近了他的耳朵,他的氣息很輕,一張一合的,葉曦看見祁餘的臉色由青轉白,最後變成了鐵青色,冷得嚇人。

終於將所有事情說完,白淮南覺得大松一口氣,全身就像攤開了一樣自在,最後終於閉上了眼睛,斷氣而去。

“白淮南!不要!”葉曦爆發出一聲怒吼,回蕩在洞中,她情緒起伏過大,身子又沒有恢覆完全,白眼一翻,就這麽倒了下去。

只一瞬間,地上就躺了兩個人,一前一後,一男一女,一生一死,已是天堂與地獄之間的距離。

葉曦又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手裏抱著一個男娃,那男娃原本是粉雕玉琢的模樣,惹人喜愛得很,她也歡喜得不得了,然而還不等一瞬間,她懷裏的人就變換了模樣,變成了滿臉慘白的白淮南,直勾勾一雙黑眸,怎麽也不肯閉上。

“不不不,白淮南……不要!”葉曦全身是汗,一直不停擺著頭,身子也扭動著,差點從塌上滾下來,幸得祁餘將她鉗住,一聲聲叫了起來。

“曦兒……曦兒,朕在朕在。”祁餘拍拍她的臉蛋兒,她這才悠悠醒了過來,眼神迷離飄忽。

眼前人不是夢中人,葉曦楞了楞,突然就癟了嘴,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喊:“白淮南呢?我要見他,要見白淮南!”

祁餘見她已經急得開始拍床,慌忙將她撈進懷裏,卻也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拍著她的肩膀,一下又一下,不急也不緩。

葉曦終於在祁餘懷裏安靜了下來,雖是不哭了,只喃喃說著一句都是我,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浚縣的瘟疫在葉曦與白淮南的整治之下已經是消散的差不多了,加上災後重建工作也在陸續進行,自從葉曦病倒之後,修建大壩的工作就全權交給了吳用天,他接管之後倒也算兢兢業業,也沒有再出現工人無故去世的狀況。

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只有葉曦知道這背後的一切,這逐漸繁榮的盛景之下的犧牲。

是她肚裏無辜的孩兒,也是那個冷面熱心的少年,他們選擇了一同離開。

祁餘帶著葉曦離開浚縣的那一天,葉曦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她掀開車簾子,朝一群來送行的人大聲叫了一句:“田肆去哪兒了?”

自從那天再見到之後,似乎就再也沒看到他了。

祁餘剛從吳用天的新府邸出來,兩人正開心說著什麽,見葉曦探出頭來,忍不住就沖上去用披風蓋住了她的腦袋,擔憂地開口:“外面風大,別凍壞了身子。”

葉曦伸手去擋那披風,接著又問:“田肆去哪兒了?為什麽一直沒有看到過他?”

祁餘聽罷臉色一變,但還是利索解開了披風,直接給葉曦系上了,有些霸道地回道:“不清楚,安葬好白淮南之後就沒有看到過他。”

白淮南的葬禮,祁餘為了不讓葉曦再度傷心,沒有讓她參加,只是草草和她解釋了一番,幸得她也沒有太追問。

“為什麽?他沒和我道別就走了?他是不是也在怪我?”葉曦望了望前方,眼眸又蓄起了水意。

眼看她又要哭出來,祁餘慌忙勸道:“沒有,他說不定有事兒呢?再說他能怪你什麽?”

“他肯定是怪我當初沒有把那毒箭樹拿給白淮南用,最後才耽擱了時間,導致白淮南……”

這已經是不知多少次了,葉曦不知道說過多少次這樣的話了,一次又一次,她將白淮南的死完全歸咎於自己,一層又一層的內疚堆積起來,不僅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就連他都覺得煩躁不已。

“好了!朕說了這不是你的錯!為什麽還要一直揪著不放呢!”祁餘黑了臉,聲音都變得硬起來。

這幾天以來,祁餘對葉曦一直都是百依百順的,要什麽給什麽,即使她一天哭上個五六次也從來沒有不耐煩過,看得眾人都驚呆了,紛紛感嘆這帝妃之間的情誼深厚,簡直是無人能敵。

誰知今天兩人就有了摩擦,葉曦或許也沒想到祁餘會突然發脾氣,氣得冷哼一聲,轉身就進了馬車,甚至最後還死活不讓祁餘和她坐一輛馬車,害得祁餘只能騎著馬走在前頭,臉色臭的眾人不敢接近。

大部隊回京的速度很快,還不到幾天的功夫就已經到了天京的外圍,然而祁餘幾人還沒等到宮內派人來迎接,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平常守城的守衛雖說幾天一換,但左右都是些散兵,個個都是懶懶散散的模樣,只有碰見皇親國戚的時候才會張開一張笑臉來。

然而如今的守衛卻完全不同於之前的那個樣子,個個精壯無比,目露精光,只瞧一眼便能看出這些士兵個個都是精兵。

祁餘身穿黃馬褂,瞇著眼望了望那大霧之間的宮城,悠悠開了口:“來人,大開城門!迎接朕和兮妃娘娘回宮!”

聲音勢大如洪鐘,卻是沒一人動身,所有的士兵還是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這一批皇家軍隊。

祁餘面色一沈,大啐一聲放肆!

“朕的話也能不聽?你們眼裏到底還有沒有朕這個皇上?”

那底下的人終於有了反應,一排排並列站好,紛紛轉了過來,其中一頭領人抱了抱拳回道:“回皇上!卑職奉首輔大人之令,未到時辰不能開門!”

祁餘眼皮一跳,似乎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寧丞?何時有這個規矩了?朕怎麽不知道?都給朕開門!”

君威大震,一群士兵這才齊吼一聲“是!”然後叮叮咚咚散開來,那厚重的大門才緩緩打開。

葉曦早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但是她卻沒有心思掀開簾子看一看,看這個陣仗,看來這三代忠臣也破了例啊!

明晃晃的承明殿之上,幾顆夜明珠掛在頭頂,照耀出閃耀的光芒,滿地的大理石板光滑又明亮倒影出人的模樣。

寧丞在不停踱步著,他時不時望一眼門外,時不時又回頭看了眼那金碧輝煌的金鑾座。

也就不到一刻鐘的功夫,祁餘和葉曦終於是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面色都不太好看。

“恭迎皇上,兮妃娘娘。”寧丞弓著腰,恭恭敬敬地拜道。

祁餘斜擺了擺手,徑直走到了那金鑾座上坐好,揮了揮衣袖,一聲怒吼:“還不跪下!”

寧丞一楞,還以為祁餘是因為城門之事發脾氣,大嘆一聲,慌忙回道:“回皇上,這開合城門的時辰是老臣按照前朝帝王留下的經驗所定的,只是為了更好管理,誰知道這群奴才連皇上都敢攔,老臣這就去處置了他們!”

“站住!你這等事情先行放在一邊,稍後朕再與你商議。”祁餘轉過頭來,看向葉曦,又是一聲怒吼出聲。

“大膽兮妃!朕叫你跪下!”祁餘或許真的氣的不輕,隨手就操起身旁的一個玉石樽器扔了下去,啪嗒一聲響起,飄過了葉曦的腦袋。

寧丞都嚇了一大跳,往回看了一眼,慌忙勸道:“兮妃娘娘,你這是怎麽惹怒皇上了?還是趕緊道歉吧!”

這昔日還濃情蜜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帝妃現在居然這幅模樣,看來這路上是發生了不少事兒啊!

葉曦繃直了脊背,直勾勾地望著那座上之人,一字一句開了口:“臣妾兮妃請求皇上廢除妾之妃位,準許民女出宮。”

這一路上葉曦已經是第三次這樣和祁餘提出這樣的要求了,第一次和第二次祁餘還能溫聲軟氣地勸慰,然而這第三次,她居然直接在馬車裏就鬧了起來,死活吵著不進宮,這下氣得祁餘腦袋都發昏了。

他猛地站了起來,左右踱步著,又準備忍著心中的怒意勸她:“曦兒啊!你不要試探我的底線好嗎?我會生氣的。”

即使他這樣好脾氣,葉曦還是面無表情,一遍遍重覆道:“懇請皇上允許廢除妾之妃位。”

“啪嗒!”祁餘終於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緒了,一揮袖將案上所有東西都掀翻在地,雙目圓睜,那模樣就像想把葉曦一口吃掉一般。

他擡腳走了過來,速度很快,那無人能擋的氣勢逼得寧丞都下意識退了退。

祁餘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女人,想要探究出她眼裏的情緒,然而葉曦只是木著眼睛,有些呆滯地看著自己,似乎眼前的人只是一個陌生人,而不是她肚裏孩兒的父皇。

白淮南斷氣之前,在祁餘耳邊說的話就是葉曦流產的事情,他斷斷續續地念著。

“不是娘娘的錯……不是,皇上莫要怪罪。”

“葉曦,朕不會廢除你的妃位,也不會讓你出宮的,你要記住了……”他頓了頓,伸手環抱住了她,低聲在她耳邊吹風:“即使你怨朕怪朕,朕也會把你留在身邊一輩子!”

宮中有淡淡的熏香,一縷一縷飄進了葉曦的鼻子裏,祁餘抱她抱的不緊,他懷裏的溫度很是舒服,讓人覺得有些昏昏欲睡,她閉了閉眼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也什麽都說不出來。

這個人,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帝,這個擁自己入懷的男人,終於是不再受奇毒的困擾,自己也不用再擔心隨時會失去他。

但是這代價卻是巨大的,是自己太過自私,不顧別人的性命,這才白白讓白淮南丟了性命,所以即使自己還活著,也會活在自疚的夢魘之中,無法掙脫。

這一輩子,怕是再也還不盡,走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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