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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突發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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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紀寧小朋友今年六歲, 剛學會講話沒多久,罵人詞匯量匱乏,最近剛學會的一個最兇的詞就是“煩”。

還是某部動畫片裏面男主角的口頭禪, 一個染著藍頭發的酷哥, 桑白有次經過客廳時不小心瞟了屏幕一眼,正撞見電視上面背著光居高臨下的男孩皺眉, 又帥又酷地對著鏡頭吐出一個字。

“煩。”

第二天,桑白在餐桌上給趙紀寧夾菜時,就收到了對面皺眉回應, 同時, 趙紀寧嫌棄望著碗裏東西,冷酷地吐出一個字。

“煩。”

桑白:“.........”

之後,給他穿不喜歡的衣服,煩,出門遇到不喜歡的人, 煩,就連上學路上遇見堵車時,也煩。

桑白就像是一個眼睜睜看著孩子長歪了的無奈母親。

此刻在趙紀寧說出那句“你好煩人”後,桑白忍住吐槽的沖動,無語幾秒, 最終在他憤怒目光中,還是很識時務的保持了沈默。

她清了清嗓子,示意前頭, 一本正經, “好了, 好好看電影。”

也不知道最開始先嘲笑的人是誰。

趙紀寧習慣了她的厚顏無恥,手裏拳頭緊了又松, 最後抿著嘴巴委屈看向大銀幕。

電影裏播放的剛好是人類小男孩因為生來擁有怪異的能力和長相而被其他人視為怪物,在村子裏被圍毆毒打的一幕。

泥水坑裏,男孩蜷縮起身子抱住自己頭部,任由著邊上的□□打腳踢,他咬緊牙關面容隱忍,沈悶的毆打聲從影廳音響全方位傳到耳中,讓人有種身臨其境的錯覺。

趙紀寧身子不自覺繃緊,死死盯著屏幕,神情投入。

從小被人欺壓長大的主角終於在十三歲時開始了奇遇,他先是撿到了一條會說話的小鳳凰,然後慢慢解鎖自己的能力,逐漸變強,最終在一路打怪歷險中,完成了拯救世界的任務。

令人熱血沸騰的一場人類和終極怪物的打鬥,激烈逼真的特效中,男主角用自己強大的毅力和堅韌沖進漩渦中刺出手裏最後一劍,龐大嚇人的怪物在爆發出的萬丈光芒中煙消雲散。

喧囂散去,濃霧下的城池慢慢露出原本的樣子。

在打鬥中被破壞的建築傷痕累累,斷垣殘壁,護城河上最巨大的一座橋梁從中坍塌,四處破敗的景象中,卻有無數幸存者漸漸從角落走出來,迷茫又感激地仰望著空中的主角。

在這場大戰中,最終是人類存活了下來。

終有一天又將會萬物覆蘇。

影片在這裏結束,幕布上播放滾動著片尾曲和旁白,頭頂燈光一瞬間亮起,電影散場,人群開始陸陸續續起身,他們後頭坐著的是一對母子,小男孩朝氣蓬勃的聲音格外響亮清脆。

“媽媽!我長大以後也要變成像巴比這樣的人!要去拯救世界!”

“好哦,乖兒子,那你首先得好好學習,變成了一個像巴比這樣強大的人才能拯救世界呢。”

“嗯!我會的!”

小男孩很聽話地重重點頭,母子兩皆大歡喜地手牽手出門,桑白若有所思,看向趙紀寧。

他正在座椅上垂著眼,慢吞吞揉著手指,神情被投下來的陰影籠罩,看不太清楚。

桑白假裝自然,“寧寧,你看完這部電影有什麽感想嗎?想不想和巴比一樣,成為一個拯救世界的英雄。”

趙紀寧陷入沈思,幾秒後,緩緩搖頭,“不要。”

“為什麽?”桑白默默心塞。

他沒回答,跳下椅子往門口走去,背影毫不留戀,桑白連忙跟上,垂死掙紮。

“難道你不覺得他很有正義感很勇敢很有魅力嗎?”

“嗯。”

“最後的結局也很好,大家都獲得了拯救,正義最終戰勝了邪惡。”

“哦。”

“你看前面那個小男孩,就把巴比當成了自己的偶像,希望長大後做一個像他一樣勇敢正義的人!”

“.........”

兩人這樣的對話一直持續到電影院大門,桑白已經黔驢技盡,面前的趙紀寧卻絲毫不為所動,她最後停下腳步,直視他。

“所以說,你看完這部電影到底有什麽收獲?”

趙紀寧站在原地,他偏頭想了想,終於說:“要變強。”

桑白:“?”

“只有強大了才能不被人欺負,保護自己的東西,得到想要的一切。”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這樣的想法從這個世界未來的大反派嘴裏說出來,還是讓人心頭一涼。

她艱難道:“你理解得也沒錯,但是――”

桑白努力把價值觀往正確的那方面引導。

“如果強者不能好好利用自己的能力,反而去作惡的話,世界上就會多出很多像巴比這樣的人,在弱小的時候被那些大人欺負,悲劇重覆上演...”

“所以,我們要變強大,也要學會正確使用自己的能力,去幫助一些弱小無助的人,讓這個世界正在發生的悲劇減少...”

“就像你對我一樣是嗎?”趙紀寧突然問,桑白楞住,過了會,她才沈吟開口:“是...也不是。”

“我對你不算是強者對弱者的幫助,不屬於我上面說的那種情況。”

“那是什麽?”

他今天出乎意料的執著,步步緊逼著,桑白語塞兩秒鐘,最後拿出慣用的無恥耍賴。

“說了你也不懂,小屁孩,等你以後長大了就知道了。”

這是亙古不變大人用來敷衍小孩的話術,桑白雖然沒有真正當過家長,卻把這一招學得淋漓盡致。

趙紀寧還是棋差一招,他眉眼懨懨,拖著的腳步都顯得無精打采。

桑白心虛,上前揉著他後腦勺哄著:“好啦,待會帶你去吃冰淇淋,哈根達斯各種口味隨便挑選。”

小孩故作矜持片刻,還是沒忍住,仰頭期盼問:“真的?”

“千真萬確!”桑白無比豪氣。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還叫問題嗎?她現在什麽都沒有,就錢多。

唉,她搖頭嘆氣,真是苦惱。

新的一個月,自沈嘉言正式出國,洛霏被捕之後,桑白生活出乎意料的平靜。

學校變成了她例行打卡的地方,每天除了上課外沒有任何多餘逗留,大部分時間在陪著趙紀寧看書做題,哪怕兩人待在家什麽也不幹。

這個世界對她來說終究只是過客,桑白不想在這裏留下太多羈絆,唯一需要有牽扯的,只有趙紀寧一個人。

她全副心神放在如何改造小反派的事情上。

每天一本故事書,每周觀影一次,節假日帶他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去逛公園、看展覽、玩游戲,盡職盡責扮演一個合格的家長。

而事實證明,一切都是有成效的。

幼兒園期末時,班主任告訴她,趙紀寧現在在班裏已經和普通小朋友一樣,偶爾會和同學們交談一起玩,上課點到他也會發言,最重要的是,期末考時他還是雙滿分,全班第一。

智商壓制便是如此,完全沒有公平性可言。

桑白領著他回去時一邊在心裏感慨,一邊開始進行日常愛的教育。

“寧寧崽,你學習這麽厲害,以後想做什麽職業呢?”兩人越發熟悉之後,桑白對他稱呼也不講究,在寧寧小寧兒子等亂七八糟中自由切換,最近剛好偏愛崽崽這個詞。

趙紀寧沒有反抗的權利,只能忍氣吞聲受著,久而久之,已經麻木。

他沒說話,桑白習慣了他這樣經常性的沈默,自己開始給他列出選項。

“比如機長?律師?醫生?或者科學家?”桑白猜測的都是往高大上的方向走,因為像趙紀寧這樣的人,生來就不平凡。

“上次我看你們座談會《我的夢想》,班裏的小朋友都是這樣想的呢。”她偏頭,等待著趙紀寧的回答。

過了會,小孩安靜地擡了擡眼,唇輕動,“我沒有什麽想做的。”

“嗯?一點點想做的也沒有嗎?”

他再度陷入思索,許久,才開口:“想要有很多的錢。”

“.........”桑白一言難盡,神色糾結半響,才語重心長。

“兒子,我們沒必要這麽膚淺啊,可以稍稍想一些有深度的...”

話音落地,空氣驟的安靜,場面稍微有那麽一絲尷尬。趙紀寧不搭她的話了,桑白自己給自己臺階下,決定主動去了解他的夢想。

“你要這麽多錢做什麽?”

“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冷不丁聽到這麽一個回答,桑白眼睛都瞪圓了,她不可思議看著趙紀寧,胸口湧起一陣守得雲開見月明的辛酸。

她滿臉藏不住的感動,“你能有這樣的覺悟,媽媽太開心了,嗚嗚嗚,寧寧,你長大了!!”

趙紀寧:“.........”

這個春節,兩人是單獨一起過的。

偌大的別墅,傭人們都回去了,只剩下桑白和趙紀寧,冷冷清清,頗有些相依為命的感覺。

大年三十那天,一大早,桑白就爬起來貼春聯,趙紀寧在客廳拿著掃帚和撮箕清掃地面,她站在椅子上踮著腳調整手裏春聯位置。

“小寧,幫我看一下貼得正不正。”她喊道,趙紀寧停住動作,擡頭看過來。

漆黑的眸子定定打量幾秒,他出聲:“可以。”

“好嘞。”桑白兩張貼好,從椅子上跳下來,拍拍手。

“總算有點節日的氣氛了。”她環顧著廚房裏的食材,臉上眉飛色舞,躊躇滿志。

“接下來就是年夜飯啦,看我給你露一手。”

趙紀寧沒有吃過桑白做得飯,準確來說,因為家政阿姨一直在的原因,她根本沒有動手的機會,最親力親為的時候大概是趙紀寧剛來的那會,桑白親手給他泡了三天泡面。

他看著面前的人卷起袖子,一臉自信地往廚房走去,想了想,還是跟在她後面。

“今天的菜譜是什麽呢?”桑白手裏拿著一本現買的食譜自言自語,“龍井蝦?不行,太素了,滑蛋蝦仁?還不錯...”

“你有什麽特別想吃的菜嗎?”她低頭問一旁的趙紀寧,他搖搖腦袋,一副很好養活的樣子。

桑白輕松不少,研究著食譜嘀嘀咕咕的,很快敲定好了四菜一湯。

“雖然只有我們兩個人,但過年要有過年的樣子,這頓要吃得豐盛點。”

說著,她開始洗菜燒鍋,準備大幹一場。

水龍頭擰開嘩啦啦放著水,沖在土豆上濺起水花,桑白往後退了兩步避開,才註意到旁邊還站在那的趙紀寧。

從她進來廚房就一直跟著,不聲不響站在旁邊瞧,她一挑眉,“你怎麽還在這裏?難道是要幫我一起做飯嗎?”

“我就看看。”他被她這麽一問,待不下去了,說完抿了下唇,一溜煙心虛地跑回了客廳裏。

哼。

桑白看著他背影在心裏冷哼,還不放心她呢,想她當年在病床上閱覽一眾美食節目時,他還沒出生呢。

饒是這樣想,回頭對著面前這一片亂七八糟的食材時,桑白還是不可避免地頭疼了下,她深呼吸平靜了一瞬,認真擼起袖子奮鬥。

廚房裏乒乒乓乓的動靜一直沒有停歇過,抽油煙機被開到最大的嗡嗡聲也伴隨其中,時不時還夾雜著幾聲桑白驚呼。

“啊。”

“呀。”

“喲謔。”

開始趙紀寧還會分神,從電視上移開視線去看那邊,後來習慣之後,那裏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趙紀寧都可以眼皮都不擡。

折騰一個多小時,廚房的動靜終於停住,趙紀寧豎起耳朵,便見沒一會,桑白端著盤子出來。

裏頭盛著的是一條魚,她小心翼翼害怕燙手,放到桌上如釋重負後,沖他揚聲叫道:“洗洗手吃飯啦。”

等待已久的趙紀寧立刻溜下沙發,蹬蹬噔跑去廚房洗手。

他很快坐在椅子上等待,雙手規矩擱在餐桌前,莫名透著一種乖巧。

桑白湧起欣慰,覺得這大半天的辛勞都得到了緩解。

她把幾道菜都端出來,給他盛飯,掩不住得意,“快嘗嘗,我還沒試過的呢,看看和阿姨做得哪個更好吃。”

桑白對自己的手藝非常自信,畢竟都是按照教科書一步步來的,雖然中途有些許忙亂,但整體出來的效果似乎不算差。

她望了望桌上不太能辨別的出食物原樣的幾道菜,在心裏安慰自己,只是賣相差而已,味道說不定還不錯。

她拿著盛好飯的碗坐下,趙紀寧已經舉起筷子朝離他最近的那道土豆牛腩下手了,這道菜是裏面步驟最簡單的,只要放水和調料一起燉就行了,此時燉得軟爛盛在白凈的盤子裏,看起來是可以吃的樣子。

趙紀寧從裏頭夾了一塊放在眼前端詳幾秒,然後試探張嘴,放進去咀嚼兩下後,面色一變,跳下椅子直奔廚房,吐了。

桑白:“.........”

她受到了極大的侮辱,不信邪拿起筷子,就著剛才趙紀寧動過的位置夾了口送到嘴裏。

沒出一秒鐘,桑白也瞬間跳下椅子,直奔廚房,吐了出來。

“呸呸呸,這什麽啊!”連連漱口都沖不淡嘴裏怪異的味道,像是把糖和鹽混合在一起構成的幾倍濃度味精的口感,桑白皺著眉懷疑人生,強撐著軀體在操作臺上一陣瓶瓶罐罐中翻找。

幾分鐘後,找到了答案。

桑白崩潰叫著,“這什麽牌子的調料啊!為什麽鹽和糖的包裝一模一樣!”

一旁同樣狼狽的趙紀寧:“.........”

最後這桌菜理所當然的報廢了,大年三十,沒幾家飯店營業,就著廚房明亮的燈,兩人蹲在角落裏守著面前的兩桶泡面。

櫃子裏唯一的存貨,桑白翻出最後一根火腿腸,和趙紀寧分了,一人半根。

熱水泡開,香味開始充斥在整個空間,桑白咬著叉子咽了咽口水,折騰大半天的身體早已饑腸轆轆。

就連從前對這些快餐食品不屑一顧的趙紀寧都不禁眼巴巴盯著。

面終於上了餐桌,熱氣騰騰間,兩個人手裏揮舞著叉子,臉幾乎埋進了碗裏,呼啦啦地吸溜面條。

桑白猛吃幾口,才緩過神來,腮幫子嚼著,口齒不清地開始開空頭支票。

“等今晚過了,明天,明天我一定帶你去吃大餐,海鮮自助!澳洲大龍蝦!想吃什麽點什麽!我什麽都沒有就是錢多!”

她今天在趙紀寧面前丟了人了,亟需把威信重新建立起來,此時夜深人靜氛圍使然,還有這種共患難的情境在,桑白腦子不由帶了幾分感性,說話就格外囂張。

趙紀寧咽下嘴裏的面條,才擡起頭,眼睛安安靜靜盯著她。

“好。”

簡單的一個字似乎付諸了一個小男孩全部的信任,桑白不由染上感動,她正準備信誓旦旦再保證一番,客廳座機忽然吵鬧的響了起來,叮鈴鈴、叮鈴鈴,在安靜夜晚格外刺耳。

“咦,這個時候誰會給我們打電話?”這臺座機是丁家負責外聯的,平時都是管家傭人使用,作用於公事,極少有找桑白的。

她放下手裏餐具走過去,試探接起,“餵”了聲。

“是顏顏嗎?”那頭熟悉又慌張的聲音,令桑白懵了幾秒,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是丁舒顏這個身體的父母。

“爸、媽?”她忐忑叫著,果不其然,那邊立刻答應,然後下一秒,變得更加驚慌失措。

“顏顏,爸媽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我們在這邊的生意出了點問題,很棘手,你現在趕緊收拾家裏貴重的東西先找個地方住著,房子大概過不了幾天就有人來收回...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你可能都聯系不到我們,不過不用擔心,等爸媽安頓好了之後就會馬上聯系你...”

慌亂顛倒的一大段話,盡管已經砸懵了桑白的腦子,但她仍舊從裏頭提取到了一個最重要的有效信息。

那就是――

她、破產了。

前一秒還在大放厥詞感慨自己人生窮得只剩下錢的人,這一刻,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窮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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