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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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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宴剛出牢門,讓守門的土匪帶他去找他們的老大,緊接著手腕上一燙,第五滴鬼淚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紅繩上,他蹙眉稍稍一思索,便猜到這出自鐘靈的手筆。

沒想到人不禁想,腦海中鐘靈的音容相貌似乎是不甘願被他壓下去,猛然間,又活生生地從他腦中蹦了出來。

遠遠地就聽到一聲歡喜的清脆呼喚:“安宴!”

唐安宴擡起,聞聲望去,便見一道鵝黃的身影,似振翅高飛的雀鳥,逆著光朝他飛奔來......咚地一下,撞到了他心上。

有些癢。

他下意識擡手撓了撓心口,忘了應她。

鐘靈抓著目光呆滯的唐安宴,來來回回、上上下下地細瞧,“你沒事吧,他們沒對你怎麽樣吧?”

知道唐安宴愛幹凈,見他面上沾了灰,鐘靈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半晌沒聽唐安宴說話,清水透亮的杏眸浮起一絲擔憂,不確定地又喊了一聲:“安宴?”

邢小風,不,是石恨天!

邢小風早已死在了戰場,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如今這世上只能有石恨天。

石恨天可和她說了,他雖抓了人,但也下了嚴令,不準底下人動他們,只是關了三日,但怎麽唐安宴看起來像是被關傻了?

她確實不知道,就在方才,唐安宴心房裏的一個很珍貴的玉瓷罐子,在不經意間被她撞出了一條縫。

積攢了許久的甘甜冷冽泉水,順著縫隙流淌,緩緩淌入唐安宴死水一般平靜的心河。

朦朧中,唐安宴好似頓悟了什麽,卻被鐘靈的焦急的呼喚聲打斷。

他回了神,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還未來得及張口問她為何在這,便見鐘靈身後,一座魁梧巍峨的高山,牽著一小孩朝他走來。

站在唐安宴身後那倆土匪嘍啰,朝著來人恭敬地迎了上去,喊了聲:“老大!”

嘍啰指著唐安宴,正想和他們老大告狀,卻被揮手讓退下。

這人便是石恨天?!

唐安宴目光瞬間淩厲了起來,倏地拉著鐘靈將她往自己身後一藏,一臉防備地盯著走路不怎麽自然、刀疤笑面僵硬到詭異的漢子。

等看清他手中牽著的小孩模樣,更是心中一驚。

等石恨天走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手中的小孩一把奪過,跟母雞護小雞崽似得,唐安宴將唐豆也藏在了身後。

大少爺萬般不屑瞇著眼,仰著下巴蔑視道:“何時頂天立地的石寨主,竟也做起來拿婦孺脅迫的勾當?”

石恨天看著空空的手心,自個的兒子被眼前這位風華正茂、目若朗星的翩翩少年嚴實地護在身後,心間驀地一震。

少年膚白身長,看著手無縛雞,竟有這麽快的身手,叫他大為吃驚。

詫異的同時,心底還湧出濃濃的感激之情,如此舉動,可見這少年對他兒子的關心。

起先聽唐豆說,唐安宴這紈絝對他如何之好,為了不讓他傷心,還抓螢火蟲幫他圓夢......

說實話,石恨天是不信的。

唐安宴囂張跋扈的惡名遠播,遠在天山的他都知道。

他只當兒子還小,分不清好壞,眼下看來,唐豆的話或許都是真的。

為了表示友好,石恨天先是露出一個笑,撓著後腦勺直言道:“誤會,這都是誤會。”

卻不知他這帶了刀疤的臉,笑起來在唐安宴眼中凈是不懷好意。

誤會?

唐安宴狐疑看他,瞧得越仔細,越覺得這石恨天笑起來,越像是只不大聰明的鐵憨猩猩?

竟和傳聞那殺人如麻的可怕形象完全不一樣!真夠稀奇的。

唐豆見唐安宴對他親爹這般戒備,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親人,不想唐安宴對邢小風有誤會,急著挺身而出解釋道:“安宴哥,他不是壞人!他是我爹!”

“你爹?”

唐安宴語氣驚訝,隨後神色古怪,鳳眼睨了唐豆一眼,滿是不虞。

“我家老頭雖然平時兇了點,摳門了點,可對你是極好的,你不要他當爹,非得認個土匪做爹,你個沒良心的,是要氣死我爹啊!”

“不是的!”

唐豆一臉惶恐,連連擺手否認,指著石恨天信誓旦旦道:“唐爹是我的幹爹,他是我的親爹,我有良心的,我兩個都會孝敬。”

“親爹?”

唐安宴聽聞此言,這才擡起眼,仔仔細細將石恨天的模樣和唐豆的一比對,驚了個天,居然還真的有些相像。

所以是他隨手一撿,撿了個土匪頭的兒子?

石恨天一聽唐豆所言,鐵漢滿眸子的柔情,紅著眼眶,竟是想哭的模樣。

昨夜才知道自己有個這麽大的兒子,心中很是忐忑,擔心兒子會被他這樣的容貌嚇著,不喜歡他。

等小武將唐豆帶來,初見兒子,盡管唐豆沒有半點嫌棄他臉的樣子,他還是感到不安。

一生戎馬,他幾時跟小孩相處過?

非但不知道該怎麽跟他相處,就連連四肢都不知道往哪放,牽著兒子的手,都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將他捏碎咯!

甚至緊張得差點連路都不會走,這會一聽唐豆說會孝敬他,滿腔父愛泛濫是一發不可收拾。

“我的乖兒......是爹對不住你,是爹不好,沒早些找到你,讓你受了這麽多年的苦。”

唐豆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是被爹娘遺棄的,直到今日小武哥將他從唐府接了過來,告訴他,他親生父母只是不小心弄丟了他,這些年從沒放棄找他,他高興地快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哪還會怪他?

唐豆走到石恨天面前,握著他寬厚的手掌,揚起笑臉看他,安慰道:“我不苦,我只不過是在經歷我該經歷的,這樣我才會長大。”

石恨天聞言心頭大震,驚愕過後,如此猛漢更是砸下一滴淚來。

果真是他的兒子,錯不了!

想當年,他也是因為說了這樣一句話,才被邢大將軍帶回了將軍府,從而認識了瑾年。

唐安宴看著這父慈子孝的一幕,說不出心裏什麽滋味,替唐豆高興?好像高興不起來,反而有種自己東西被仇人搶了似的,一臉不快。

鐘靈站在他身側,與他細說了這三日發生的事情,包括讓小武回唐家偷偷接來唐豆,讓他們一家三口重聚。

如此完成了邢瑾年的心願。

拿到了第五滴鬼淚。

當說到邢家一家人相聚之時,她還是忍不住有些肉痛,兩張見陰符,短短兩日便用完了。

好在唐豆欣喜的燦爛笑顏,讓她稍微感到了些欣慰。

眾人是被一陣急促的叫喊聲打斷的,只聽遠遠地傳來淩亂的喧鬧聲:“走火啦!快來救火!”

然後幾個灰頭土臉的土匪嘍啰連滾帶爬地趕來稟報:“老大不好了!糧倉失火了!”

但見不遠處的糧倉,滾滾濃煙直沖雲霄,烈焰火光隨著風的鼓動,蹭的足有一丈高。

燒的碧藍如洗的天空,似血般一片通紅。

石恨天大驚失色,忙喊了人打水去救火,委托唐安宴他們替他看兒子,走之前還皺著眉奇怪道:“好端端地,糧倉怎麽會失火?”

鐘靈感受到身旁唐安宴身子微僵,狐疑看他。

——只見唐大少爺眼神躲閃,仰頭望著天,一臉無辜,滿臉寫著‘小爺什麽都不知道’。

......

齊天佑和範松穿著土匪的衣服,和唐安宴、鐘靈還有唐豆坐在天風寨的大堂裏,面面相覷。

眼下的情況有些尷尬。

唐安宴出牢門後,引開了守門嘍啰的註意,好讓範松和齊天佑偷摸溜出了地底牢房,找到天風寨的糧倉,放把火燒了。

這樣一來,只要唐德和齊鳴收到勒索信,帶兵趕來,萬一談不攏,兩方對戰,天風寨糧倉一毀,便能絕了土匪的後路。

吃不飽的土匪哪有力氣和精壯的士兵對打?

而唐安宴本想著自己去會會這石恨天,想從他口中,弄清為何他們天風寨要大老遠跑到禹陽去搶劫。

計劃的很好,就是沒想到石恨天竟有這樣一段身旁帶鬼的奇緣,還正好讓趕來救他的鐘靈撞上。

齊天佑和範松是做不到像唐安宴這樣理直氣壯,人家雖抓了他們,可確實是沒有傷害他們。

天風寨雖都是土匪,可自石恨天接手後,多年來搶的都是些盡會搜刮民脂民膏,貪汙朝廷錢財的貪官。

轉而又聽鐘靈說,石恨天抓他們是有苦衷的,更覺心虛。

聽說那糧倉,儲藏著天風寨一年的口糧,這下被他們燒了大半,這一寨子的人怕是要餓肚子了,叫他們如何心安?

唐大少爺在小武侍奉下,洗去一身臟汙,換上一襲嶄新的蒼紫雲錦羅緞長袍,悠然翹著腳,臉上是半點愧疚都沒有。

在他看來,就是那石恨天活該,不僅用下三濫的手段抓他,還讓他在那樣臟兮兮、滿是蛛網的牢房睡了三天!

就算他是唐豆的親爹,這也是不能輕易原諒的事。

燒他點糧食就算給他一個的小小教訓,也好讓他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記得擦亮眼睛,謹記搶劫也得看對象!

鐘靈搖了搖頭,很是無奈,唐安宴的少爺脾氣一上來,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不搞點事,又豈會善罷甘休?

好在沒弄出什麽大事。

想起石恨天和她說的勒索信一事,鐘靈開口問道:“那信你打算怎麽辦?”

據石恨天所說,此次是有個神秘人和他做了筆交易,讓他在禹陽上京的官道上埋伏,劫兩個人。

果真如唐安宴所想,這事是沖著他們來的。

對方的要求很奇怪,要石恨天抓了唐安宴和齊天佑後,按他所說的,準備好兩封勒索信,一封寄去大理寺給齊鳴,一封寄去兵部尚書府給唐德。

由於石恨天沒見過唐安宴和齊天佑,當時車上又有三人,擔心錯抓,他便連範松一起抓了。

而鐘靈在頭一日夜裏就撞在了石恨天的手裏,告訴他,邢瑾年就在他的身邊,如此導致石恨天原本打算和那神秘人換取邢瑾年消息的交易,直接夭折。

聽到石恨天提到這神秘人,鐘靈察覺出陰謀的氣息,思慮一番,決定將計就計,先不將唐安宴他們放出來,讓神秘人以為石恨天依舊為他所用,或許能看出神秘人的意圖。

除此之外,鐘靈還對邢小風提了三個條件。

第一條自然是放了唐安宴他們仨,並保證不能動他們,等邢小風見了邢瑾年就將人毫發無傷還給她;第二條便是讓石恨天將他所知道的神秘人所有事,事無巨細全告訴她;第三條麽......

實在是因為鐘靈太了解唐安宴了。

唐安宴是被石恨天用見不得光的手段弄上山的,唐大少爺好面子的很,定然不會就這樣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乖乖地下山。

她便要求石恨天八擡大轎,敲鑼打鼓地給唐安宴送回去。

否則以唐安宴的倔驢脾氣,就算不去燕京,也會跟他在這天風寨死磕到底!

小時候唐安宴的遠大志向,可是要當肆無忌憚,能為所欲為的土匪首領,鐘靈是真的怕大少爺任性起來,一個想不開,搶了石恨天的寨主之位,就在這安營紮寨!

石恨天這會好不容易處理完寨中的瑣事,手中拿著兩封寫好的勒索信走了進來,眼神在觸到唐豆的時候,臉上因糧食大半被燒的郁結煩悶瞬間消散。

他朝唐豆露了個慈父的笑,而後將信遞給鐘靈,“按神秘人說的寫好了。”

鐘靈接過,還沒等她打開,唐安宴搶先一步,兩指一撚,從她手裏抽了出去。

三下五除二將信紙打開,快速將兩封信掃過一遍的瞬間,一股名為不悅的火光在大少爺微微瞇起的鳳眸中閃動。

看樣子是相當生氣惱怒。

鐘靈、齊天佑和範松見他如此神色,都湊過頭來看。

只見信上寫著:你兒子唐安宴在我手上,若想他活命,速備白銀一萬兩,八月八日卯時,天山無回崖,交錢贖人。

落款:天風寨,石恨天。

兩封信除了唐安宴和齊天佑的名字不同,其他都無二致。

標準格式的勒索信,鐘靈並未瞧出什麽錯處,但也知唐安宴腦子轉的快,或許哪有疏漏被他察覺,轉而問唐安宴:“哪裏不對?”

“哪裏不對?”唐安宴冷哼:“哪都不對!”

聽唐安宴這樣說,大夥都一副洗耳恭聽的認真神態看向他。

大少爺咬著牙,憤憤地將信紙往桌上哐地一拍,惱火萬分不服氣道:“白銀一萬兩?他這是瞧不起誰!小爺萬金之軀,只值白銀一萬兩?!”

“......”

竟是因為要的錢少了而生氣?

以為唐安宴要說正經事的眾人,皆是一臉無可奈何。

實在沒想到,唐安宴去不想神秘人的用意,竟為了這個無關緊要的原因生氣。

大夥齊唰唰地別開眼,狂搖頭嫌棄。

只有與唐安宴不熟的石恨天,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暗嘆堂堂唐家大少爺,聞名天下的紈絝公子,果然......是名不虛傳的與眾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唐·和我認真你就輸了·安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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