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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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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裘看了眼唐安宴身後一臉肅穆的齊鳴,欲言又止。

“齊大人可否回避一下?”

唐安宴不正經地問道,“我瞧他是想同小爺說悄悄話。”

齊鳴難看的面色更是冷硬,鼻中噴出一道粗氣,抖了抖鋼針似的絡腮胡,握著腰中長劍調頭離去。

唐安宴嘖了一聲,不喜歡他的人有很多種,會這般直白明著表露出來的倒不多,看來這大理寺卿是個不會掩飾的直腸子。

轉回頭,神色淡淡,慵懶擡眸:“說吧,找小爺何事。”

“唐少爺你可要救救我!”非裘一身狼狽跪坐在玄鐵打造成的囚車裏,一夜之間變得滄桑的小眼灼灼地將他望著。

“就為這事?”唐安宴不屑轉身:“與我何幹。”

非裘急忙阻攔:“那賬冊現落入大理寺卿之手,唐少爺難道就不擔心?”

唐安宴冷嗤一聲,滿臉倨傲,勾起嘴角深深地地看了眼妄圖以賬冊要挾的非裘。

慢悠悠地從懷裏掏出三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白紙,當著他的面撕成了雪花一樣的碎片,而後一腳踩進了因連綿的雨水而變得濕滑的泥地裏。

笑著問道:“小爺需要擔心什麽?”

非裘被橫肉擠得幾乎看不見的小眼瞪得滾圓,眼角的魚尾紋都被他撐了起來,怔怔地看著唐安宴的舉動,片刻後才如夢初醒。

他一定是雨淋多了,腦子進水。

唐安宴能撕下一張用來威脅他,就能撕第二張,第三張......

賬冊在他手上,怎麽可能沒看過?

定是將裏頭於他唐家不利的全都撕了。

非裘見唐安宴不欲再理他,兩手緊抓著刺骨寒涼如同冰塊的囚牢欄桿,萬分迫切道:“難不成唐少爺不想知道為何江家會遭此一劫?不想知道背後之人是誰嗎?”

唐安宴的步子頓了頓。

他沒能猜出非裘陷害江子閑入獄,還施用重刑的緣由,原本以為兩人或許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過節,背後之人便是非裘,如今聽此一問。

唐安宴了然。

非裘不過是個持刀的劊子手,真正謀劃的另有其人。

非裘見唐安宴終於停下,面露喜色,接著說道:“唐少爺若肯救我,下官便將所知的所有事情如實相告。”

唐安宴嘁了一聲,重新擡起腳,踩著雨水閑庭信步往回走。

誰能保證他說的一定是真話?更何況有什麽是他唐安宴想查查不出來的,這種多餘的交易他就一向不屑去應。

煙雨朦朧中只淡淡地飄來一道氤氳縹緲的高傲聲音:“愛說不說。”

非裘看著唐安宴撐傘闊步的欣長孤傲身影,隔著雨簾都能感受到少年的意氣風發。

渾身上下是一種不容忽視的昂揚,還有他身上特有的睥睨萬物,不可一世的狂妄。

非裘的心忽然變得很熱很熱,好像從唐安宴身上看到了自己年少輕狂時候的壯志淩雲,曾幾何時他也那般熱血沸騰過。

伸手欲挽留,那道身影明明離得很近卻又覺得觸不可及。

或許......

已經逃脫不了必死的結局。

......

行至茂密林間,天色已然昏暗地叫人辨不清方向。

齊鳴當機立斷,停了車隊,下令在此過夜。

因著連綿不斷的雨無法下車生火,眾人只好在馬車裏休息,起先還能聽見沙沙落雨聲裏林間的鴉啼。

隨著夜漸深,劈裏啪啦的雨聲大得都能將人聲淹沒。

唐安宴斜斜地倚在軟塌上,腿上放著錦枕,上頭枕著個熟睡的鐘靈,齊天佑閉眼拄著額,撐在圓桌之上,整個車隊都籠罩在沈沈的睡意之中。

忽然馬車外響起嘈雜慌亂的叫喊聲。

“不好,有匪來襲!”

“快去保護少爺!”

“快看住囚車......”

“......”

兵刃相接的金屬撞擊聲,倉促將眾人從睡夢中拉了出來。

唐安宴、鐘靈、齊天佑揉著惺忪睡眼探出頭。

馬車外一片狼藉。

大理寺的官差、禁衛軍正和一群蒙面的黑衣人糾纏在一起,地上躺了不少屍體,雨水沖刷著滿地的血水,昏暗之中難辨戰況。

齊鳴冒著雨舉著劍,一路揮劍斬路而來。

“殿......天佑你有沒有事?”齊鳴隔著雨簾喊道。

嘈吵的雨聲將齊鳴的聲音擋的很遠,好不容易趕到了馬車邊上,滿身雨水裏混著難聞的血腥氣,喘著粗氣擔憂地吩咐道:“歹人來勢洶洶,若是擋不住,你們便駕馬進林間,裏頭地勢覆雜,易躲藏。”

如此形勢,哪能留他們孤軍奮戰,獨自逃跑!

齊天佑搖了搖頭,冷靜問道:“這是遇上悍匪了?”

“恐怕不是悍匪這麽簡單。”

唐安宴目光冷冽,瞥到一黑衣人奪下韓季和江子閑所在的馬車,破開重圍向外駛去,對著濃稠的夜色,淡淡喊了聲:“小武。”

一身濕衣的小武鬼魅一般,眨眼間便立在了馬車旁:“少爺,您找我?”

“把韓季和江子閑給我帶回來。”

空氣中擲地有聲的“是”還未消散,小武已沒了身影。

唐安宴撩開車簾欲下車,鐘靈扯著他的衣角,蹙著眉不安問道:“你去哪?”

“我去看看非裘,很快就回來。”轉而看向齊天佑,囑托道:“幫我照顧她。”

想起白日裏非裘找他說的那番話,他總覺得非裘知道些什麽。

當唐安宴趕到囚車的時候,正巧看到一黑衣人朝著蜷縮在地的非裘舉起了刀。

唐安宴未有遲疑,自短靴中拔出一柄鋒芒逼人的匕首,腳尖輕旋起,身形輕盈穿過雨幕,銀光從手間刺出。

咻的一聲。

耳邊忽然響起一陣急嘯而過的風,一道寒光從暗林中劃射出刺穿雨幕,從他耳邊掠過。

搶在了他之前動手。

唐安宴手中的匕首離黑衣人還有一寸,忽見黑衣人額間突然多了一粒紅點,反手揮刀直刺他後背的動作將將停下。

黑衣人手中鋼刀隨著銀光沒入額心,哐當落地,雙目猛翻掉下車去。

眉心紅點印著刀光劍影,甚是詭譎。

囚車周圍三五條黑衣人影,察覺到異樣,衣袂紛飛帶起索命狂風朝車奔來。

行至一半,卻如同提線木偶一般,戛然而止,突然沒了動作。

唐安宴詫異地看著黑衣人倒地,疑惑地掃視了四周,一個個朝自己舉刀奔來的黑衣人,都莫名其妙僵直地跪在地上。

伸手一探鼻息,皆已死透。

林間藏有高手!

幸而是友非敵。

唐安宴收起匕首,朝黑暗林間的高手作了個揖表達了下謝意,然後拖拽著蘿蔔短腿軟得不能自己走的非裘暢行無阻地回了馬車上。

馬車周遭淒厲慘叫起此彼伏,不絕於耳。

兩方纏鬥間,一眾黑衣人只看見眼前銀光一閃,隨即四周刮過一道疾風,額間都多了一點紅,然後斷了呼吸紛紛倒地身亡。

一場混戰如仲夏急雨,來的突然,結束也突然。

齊鳴一直守在齊天佑身側,見唐安宴安然無恙地將非裘救了回來,滿含深意的眼眸在他身上頓了好久,才邁步離開去處理後事。

不多時小武駕著馬車停在了唐安宴馬車的邊上,一躍而下,又立在了他領命的地方,身上半點沒沾染血腥,就好像從未離開過半步,“少爺,人給您帶回來了。”

韓季惶恐不安地撩開了車簾,鐘靈剛給非裘紮了兩針讓他安定下來,見被黑衣人挾持的兩人被救了回來,靈活地往車裏頭一鉆。

拿起江子閑的手便開始把脈。

“他沒事吧?”韓季捂著手臂關切地看著江子閑,鮮血汩汩從指縫間淌了出來,面色慘白,不知是傷的還是嚇的。

鐘靈擡眼倏地瞧見,心中一驚,忙放下江子閑的手,替他包紮,“江子閑倒沒什麽大礙,老狐......韓先生你怎麽受傷了也不說一聲。”

韓季搖了搖頭直言沒事。

“黑衣人抓你有沒有說什麽?”唐安宴困惑地捏著下巴沈思。

韓季回想了下方才的混亂,“好似在找什麽東西,一來便要我將東西交出來。”

韓季這一刀正是在黑衣人想搜兩人身的時候擋的,幸虧小武來的及時,否則估計小命難保。

......

下了一夜的雨,終於在破曉的時候停了,淡淡晨霧中朝霞滿空,屍首早已掩埋好了。

而一地的血水卻像是用朝霞染紅的湖水,被風吹起顫抖的微波抖得像極了馬車裏非裘顫抖的手。

“都要殺你滅口了,你難道還想替那人遮掩嗎?”齊天佑怒其不爭。

戴著鐐銬枷鎖的非裘,微顫著手捧著鐘靈遞過來的一杯熱茶小口啜著,絲絲暖意順著喉嚨流入四肢百骸。

“我並沒有想替那人遮掩,而是我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誰!”

事到如今,非裘也沒什麽要隱瞞的,差點要死的人能想清很多事,長嘆了一聲緩緩道:

“我本是江昌一個小小的知縣,和田大柱是同村人,本以為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到死也就是個七品小官,突然有一天,有個戴著惡鬼面具的男人找到了我......”

鬼面男子問他想不想做知府,這可是他做夢都在想的事情,哪會拒絕,男子走後沒多久便真的等到了升他做四品知府的旨意。

鬼面男子一直沒來找他,直到十年前突然出現,要他想辦法將江子閑弄進牢裏,一直嚴刑逼供,想要江子閑說出東西在哪。

“那個鬼面男到底想要找什麽東西?”

鐘靈恍然道:“昨夜黑衣人也來找江子閑要東西,如此看來這些黑衣人應是鬼面男派來的。”

非裘點頭,深以為然,繼續道:“要找一本書,都不知道是什麽書,我看江子閑被折騰那樣都說不出東西在哪,看來是真的不知道這書的存在但這麽多年都沒有線索,為了給個交代,只好一直折磨他。”

“冒昧打斷一下。”

韓季忽然撩簾進來,打斷了眾人,手中還提著十年前江子眠要他交給弟弟的包袱。

他將包袱遞給唐安宴,對上他困惑的目光解釋道:“方才子閑醒來,說要將此包袱裏的東西送給救命恩人。”

唐安宴早就好奇這包袱中究竟有些什麽東西,也不推辭,伸手接過,十分利落地打了開來。

偌大的包袱裏,除了一些成色一般的金銀首飾、幾百金的寶鈔,還有一本破舊的《妙法蓮華經》。

“書?”唐安宴驚訝地睜圓了狹長鳳眼:“鬼面男要找的不會就是這本經書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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