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瑞吃驚地快要合不攏嘴了，他將眼睛瞪得老大，直楞楞地看著他的父親。就在前一刻，卡斯巴輕聲輕氣地將肯諾爾的意圖告訴了他。

“怎麽可能……肯諾爾老爺，居然想殺了庫赫蘭？為什麽會……”卡斯巴老頭兒趕忙一把捂住了兒子的嘴，他可不想因為洩露了某個秘密而惹上麻煩。

“不，這件事還沒有定論……肯諾爾老爺也還在猶豫，我想我會試著去說服他的。”卡斯巴一反常態地說得很堅決。在這之前，他習慣性扮演的，其實是和事老的角色。老頭兒挺了挺微微有些駝的身桿子，喃喃說道：“不，關於這件事，我一定要去說服他！”

“是被什麽人挑唆了嗎？”萊瑞自覺地壓低了聲音，就連他也感覺到了事情的蹊蹺。和康諾特國的戰爭持續了將近五年，戰局一直處於膠著狀。周邊的諸國在梅布女王的脅迫、利誘下紛紛加入了敵陣，或是秉持著中立，若不是因為庫赫蘭、和他的赤枝騎士團在前線奮力抗敵，歐斯特國恐怕早已淪陷了。此時此刻，萊瑞實在找不出身為國王的肯諾爾要殺死庫赫蘭的理由。更何況，庫赫蘭的母親德克泰爾夫人還是肯諾爾的親生姐姐，他們之間有著非比尋常的血緣紐帶。

卡斯巴警惕地掃視了下周圍，小心翼翼地拉起了窗簾，這才小聲說道：“這其中有不少原因……”

見到父親長久不語，萊瑞摸了摸自己垂及肩膀的金色發辮，低聲試探道：“難道是肯諾爾老爺認為庫赫蘭大人功高蓋主，有搶奪歐斯特王位的嫌疑？他是偉大的太陽神盧烏之子，確實有這個資格……又或者是，肯諾爾突然知曉了庫赫蘭和他的侍妾，美麗的尼雅姆之間的韻事，吞不下這口惡氣？……但這些事早就在人們的口中傳得沸沸揚揚了……”

卡斯巴微微嘆了口氣，他那發白的眉尾竟然有些下垂。

“也許都是原因吧……不過，真正的原因，恐怕不是這些……”

“那是？”

卡斯巴舔了舔幹涉的嘴唇，過了許久才說道：“聽過弗格這個名字嗎？我的親愛的孩子萊瑞喲。”

“弗格？”萊瑞努力地思索著，他猛然想起了一段封塵多年的回憶，“那不是曾經歐斯特第一勇士的名號嘛！弗格，螺旋劍的持有者！我記得很清楚……不過印象中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就不知所蹤了……後來，再也沒有人提到過他的名字。”

卡斯巴點了點頭，他的聲音裏透出了幾分滄桑：“是啊……不知所蹤了，在同肯諾爾老爺爭奪歐斯特王位失敗以後，他就被祖國放逐了——事實上，他也是具有正統資格的繼承人之一。”

看著萊瑞略帶疑惑的眼神，卡斯巴摸了摸微微發白的胡須繼續說道：“他是一個本該落入人們回憶之中的人。但現在……他回來了，為了討伐肯諾爾和歐斯特國回來了……螺旋劍的持有者出現在了敵人的陣營。傳說中的弗格成為了梅布女王各路軍隊的總帥！”

“那……同庫赫蘭又有什麽關系？”萊瑞和他父親不同，對弗格並沒有多大的興趣——即使他曾經是歐斯特第一的勇士，但現在也已經是步入了風燭殘年的歲數。萊瑞並不覺得他能構成什麽威脅，至多是個難纏的老家夥罷了。

“唔……你有所不知，弗格他是……庫赫蘭的養父，德克泰爾夫人的前夫。”卡斯巴的聲音顯得有些顫抖，說話的時候甚至吹動了胡須，“不但如此，他也是庫赫蘭的師匠之一，教授過他戰鬥的技巧和為人之道。”

“既然現在這樣的弗格成為了敵人的總帥……”

“肯諾爾老爺放心不下庫赫蘭了？”萊瑞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他那湛藍的眼眸閃爍起遲疑來，“他擔心庫赫蘭會投效到康諾特一方？”

“恐怕是的……這次甄選勇者的比試，不但是為了拉攏芒斯特國王庫洛伊以及周圍諸多的小邦而辦的外交盛宴，也是針對庫赫蘭設下的陷阱……”卡斯巴用力吞了吞口水，他不想表現出退卻的模樣，“不過作為德魯伊的先知，我一定要想辦法阻止肯諾爾老爺才行……為了整個歐斯特國著想。庫赫蘭那個年輕人，還不能死……”

“父親……我也想參加這次的比試。”沈默了很久，萊瑞突然憋出了這麽一句話。金色的發辮輕輕地垂在他的肩頭，似乎正掀動著漣漪。

“真是我的好孩子，你也想幫庫赫蘭一把吧？”卡斯巴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他向來為自己擁有這樣勇敢、誠實的孩子而感到無比的自豪。

萊瑞面上默默地點了點頭，心中卻暗自回答道：哦，不是的，我的父親，我真正想幫的人是……伊墨……我不願意見到她，落入不幸的深淵……

***

拉葛打了個哆嗦，往壁爐中又添了幾把柴。今年的冬季顯得特別陰冷，此刻門外正飄著夾雜著雪片的雨絲。這種鬼天氣在溫暖的愛因大陸上並不常見。他伸手用鐵鉗翻動著火苗，低著頭略帶不滿地小聲咕噥著。這一次，他的庫赫蘭少爺又將他扔下，獨自去赴布裏西尤的比武盛宴了。

“恐怕沒有三、五天，庫赫蘭少爺是不會回來的了。”拉葛暗自揣測著，那些歐斯特的武士們總習慣在白天比試身手，在夜晚聚集一處喝個酩酊大醉。不到比試落幕，是不會回家的。想來現在布裏西尤領主的家裏已是賓客滿堂、歡聲一片了。

“也罷，這才像是個真正的勇者。”

拉葛嘆了口氣，重新坐回了石凳。這些年來他不但照料著庫赫蘭少爺的日常起居，更是成為了他戰場上得力的助手——拉葛用事實證明他是一名優秀的雙輪戰車的操車手。雖說布裏西尤領主的城寨距離這兒不遠，但此行庫赫蘭少爺沒有帶上他，使他多少感覺有些遺憾。

夜已經深了，雨點濺落泥地的沙沙聲、火苗躍動的嘶嘶聲此刻顯得格外清晰，家裏的仆人和從者們大多上床安歇了，只有夫人侍女們的房間還亮著燭光。拉葛知道，她們是在徹夜趕制奢華的禮服，因為肯諾爾老爺的婚禮即將臨近了，這個家中所有身份高貴的人都會被邀請參加——而那個年輕、美麗的侍妾尼雅姆很快就會成為歐斯特國的新王後，他們的主人。

“但願別再扯上庫赫蘭少爺了……”一想到尼雅姆看著庫赫蘭時那充滿熱切與幽怨的眼神，拉葛不覺一陣涼意上湧。他不覺得那個女孩在嫁給肯諾爾老爺之後會甘心就此罷手，到時候只怕事情會變得更加麻煩。

就在拉葛胡思亂想的當口，門外突然出來了一陣局促的腳步聲。掀開幕簾的那一刻，拉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奧菲亞女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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